23、福祸所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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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匹夫是何人，修得多言，本官只问你一句，这粮仓，你开是不开，铸造长生丹一事，你可有参与！”
刘庆见她避过曹太后不提，一众武将脸色铁青，便以为唐小美惧怕曹太后之名，不敢拿他怎么样，心下傲慢得意顿起，一双浑浊的老眼满是恶毒之色，声音尖锐表情张狂，似乎已经看到唐小美被碎尸万段的那一天了，“除非有太后她老人家的懿旨，否则别说你拿着尚方宝剑，便是皇帝亲临，这粮仓，老臣也是不放！”
刘庆说到此处语气更为放肆，甩袖道，“无知小儿，你若是有胆，便连同老夫一起杀了，哈哈哈哈，告诉你也无妨，那丹药之事，也是老夫提议的，你待——”
手腕翻转，剑出鞘，人即死，一剑割喉，干脆利落，刘庆瞪圆眼睛，呼啸喘了一会儿，断气了。
剑入剑鞘发出‘铿’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让一众人都往后瑟缩了一下，唐小美盯着面前的十几人，声音寒如冰渣，“崇州司马曹方，并长史刘庆对京官出言不逊，藐视皇威，两人任职十余年，期间中饱私囊，祸害黎明百姓，其罪罄竹难书，罪该万死！长邑，你便把曹方刘庆二人所犯之罪连同罪证一起，传给各位大人好好看看，还有无话想说！”
唐小美早先便叫辛长邑查处了一些证据口供，人证物证具在，便是死，她也要让这两个老贼遗臭万年！
辛长邑让人把一箱子口供参本送上来后，一干官员乡绅便白了脸色，她若按了章程来立案调查，这参本和罪证自然有人替他们拦截下来，到不了皇上面前，可现在唐小美先斩后奏，人死如灯灭，纵然他在朝堂里手眼通天，那也是枉然了。
唐小美冷笑一声道，“诸位大人还有谁想对曹太后表明遗志的，站出来，本官定然替你们一一带到。”
一众人脸色骇然，听闻唐小美的话皆是埋头噤声，不敢回语了。
除去了曹方刘庆两个害群之马，大理寺手里还捏着他们身上不干净的东西，再加上唐小美手里的圣旨和沾血的宝剑，众人相互对望了片刻，终是抖着腿齐齐下跪呼道，“臣等接旨，恭迎圣旨。”
身后一大理寺武将上前宣读了圣旨，唐小美淡淡道，“只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官在崇州这期间，便仰仗诸位大人了，此刻起各司其职罢！”
“明早午门议事，崇州水患治理并堤坝修缮一事，还希望众位大人拿出个可行的方案来，本官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一众官员头垂得更低，唐小美看了一会儿，路过正趴在曹方身边的枣衣恶仆，脚步一顿吩咐说，“带走。”
一众武将领了职去，唐小美出了曹府，一路驾马回了太守府，入了内院便撑不住扣着院子里的橡树呕吐起来，余光瞟见袍摆上干涸的血迹，恶心得差点没把肠胃倒出来。
她听见了，刀剑划过人肉的声音，也感觉到了，鲜血粘在手上黏腻的味道。
好一会儿了唐小美才虚汗涔涔地从地上站起来，辛长邑站在一边一言不发，没有上前，等唐小美平静了些，才开口问，“王友青请回的医员里有叫言苏的，沈兄现在去看看么？”
唐小美回头，看着辛长邑如往常一般清淡的表情，干裂的唇瓣开开合合。
她想说她杀人了，可她知道那就是事实，让别人重复一遍，现实也不会变成噩梦一场。
她想问她杀错了么？可她再来一次，也必定会这么做。
她做出这样的事，本就是先决定好的，她应该庆贺事情很顺利，完成得很好，而不是现在这样，懦弱害怕得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时间退回几个时辰前，她还是会这么做，绝不软弱，也决不妥协。
唐小美吸了口气，有些疲乏地挥挥手说，“长邑，你便去接待言苏吧，那曹方想炼丹，府里藏了崇州一大半的草药器石，让言苏领着众医员自行取用，缺了什么想办法弄给他就是，我整理一下去处理开仓放粮事宜，就不陪你过去了。”
辛长邑并无多话，只点了点头便出去了，唐小美有些失神的看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招过旁边待命的王友青吩咐说，“粮仓留中不发，友青，你去募集一些手脚干净，身体健康没任何病症的青年男女，须得一二百人，选了干净的水源，从今日起，便开始设点布粥吧。”
王友青深深弯腰诺了一声，看着唐小美寡白的脸，欲言又止，临行前终是上前又行了一礼说，“曹方刘庆本是大奸大恶之人，沈大人不必自责，若不是沈大人当机立断，恐怕我们现在寸步难行，大人切莫忧心自责了……”
唐小美失笑，主子是个木头，下属倒是个会劝人的，唐小美挥了挥手让他去做事，自己进了房间，换了身干净衣服，懒洋洋缩在椅子里，摩挲着庄谨言给的玉佩出神。
她此番来崇州，本是准备了足够多的银钱，想着崇州太守若不肯放粮，她自可用高价把粮食买过来，恩威并施，料想那太守也不敢太过分。怎奈计划比不上变化，事情竟成了如今模样，她不但没花一分钱，反倒抄了曹刘二人的家，跟半道劫匪似的，夺了粮食府邸，还洗劫了两个贪官污吏的老巢。
曹方刘庆虽不能说富甲天下，但在崇州这富饶之地搜刮了几十年，家财也不可小觑，朝廷拨放的灾银，对比起这些还不如九牛一毛，已经足够她用来重建崇州诸地了。
唐小美想到那曹方刘庆也是拖家带口，妻室儿女兄弟叔伯男女老少现下全被解压在牢里，心里又是一阵烦躁，索性放空脑袋，什么也不想了。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只是她一恍惚间，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阳光从门外撒进来，唐小美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眯了眯眼睛，看不清来的是何人，唐小美反手便抽出了放在桌子上的剑，等对上那人又是忧心又是欢喜的眼睛，手里的剑就掉在了地上，唐小美眨了眨眼睛，又伸手揉了一下，再一看那人身后没有庄谨言，又些失魂落魄地跌进椅子里，自嘲地笑了一笑，她真是出现幻觉了，庄小童怎么会在这里。
“知墨。”那人走近几步，声音里带着鼻音，发丝凌乱风尘仆仆，唐小美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失声唤道，“童童？”
面目姣好的少年见她如魔怔了一般，噗嗤笑出了声，明亮的眼睛里含了欢喜和笑，鲜活动人，唐小美脸色一变，上前揪住庄小童的衣领，吼道，“谁让你来这里的？”
瘟疫还能避免，可她手起刀落砍了曹方，这消息不日便会传到京城去，总之祸事少不了，她孑然一身，唯一的两个亲人，没血缘的在法律之外，有血缘的别人不知，她大着胆做下此事，是料想那两人不在自己身边，左右牵连不上，可庄小童这时候来找她，两人同在崇州，难保不被别人看成共犯，到时候岂不是害了他的性命！
唐小美越想越心急，烧红了眼睛，可一看着面前明显消瘦憔悴不少的庄小童，想吼也吼不出来，好一会儿了才冷着脸道，“你来干什么？”
在北麓那一年多，两人便天天黏着恨不得出个恭都手拉手的，庄小童便再是没心没肺，又岂会看不出唐小美外强中干，这时候也没使性子抬杠，只吸吸鼻子有些担心的掐了掐唐小美的脸说，“我想你了，便来了。我才进邺城，便听别人说你杀了曹司马，知墨……你还好么？”
唐小美眼眶一酸，眼眶里的水汽差点没咕噜噜滚出来，忍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拉下庄小童的手牢牢握住，心想这世上也就是这个单纯没心思的小子，能义无返顾来崇州找她了，便是那个号称青梅竹马的廖小北，如今也是连个信都没有的，平日到没什么，但她第一次做下这等恶事，再想镇定也慌乱害怕不知如何自处了，这时候见到庄小童，一时间酸甜苦辣涌上喉间，也分不清哪种滋味占上风了。
她不希望他们来，怕害了他们，可等他们真对她不闻不问时，心里又难过失落，当真是矛盾之极。
唐小美说不出话来。
崇州离京都千山万水，庄小童虽为庄家的仆人，但自小就跟着庄谨言，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又身无长物，独自一人跋山涉水地过来，也不知这一路有没有吃什么苦头，唐小美看着庄小童干裂的唇瓣，一时间心里甜得发酸，哪还舍得凶他，只软着声音说，“童童听话，回京城去吧，等我办完事交了差，回京城找了你，咱们再一起喝酒吃肉，多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庄小童就红了眼睛，少年瞥了眼掉在地上的宝剑，那上面还沾着没洗的血丝，唐小美弯腰才想把剑捡起来藏好，就被死死拉住了，庄小童的声音又痛又恨，“我只恨没早点来，让你一人做这事，我们一起喝酒吃肉，同寝同食，现下你便是有恶事要做，我也得同你一起做，不让你独自背上那杀人的罪孽，你，你别赶我走了……”
杀人的罪孽……罪孽……
这两字在她嘴巴里来回咀嚼终是泛出点苦味来，唐小美伸手虚虚揽了揽庄小童，庄小童年少无知，算起来年纪还比她小，少见外面的肮脏营私，庄家带人宽厚，他只知杀人便是恶事，可便是这样，他也愿同她一起受了，庄小童……庄小童……
唐小美心里发酸，终是说不出离开的话来，只下颌搁在庄小童肩膀上，没话找话问，“谨言还好么？”
庄小童见她不提回京一事，心里高兴，乖乖站着任唐小美扒在身上，把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说给她了，“公子很好，只是从你离京那日起，便被老爷禁足了，老爷装病把我们诈回去，便是不许公子和众人来往，有关崇州之事，庄子里更提也不能提，下人一提便要被撵出府去……”庄小童捏了捏唐小美的手背，皱眉道，“不过几日未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唐小美没回他，脑子飞快想着庄小童说的话，越想越心惊，强自镇定问，“童童，庄老爷呢，家里的生意怎么样？”
庄小童似是想到什么，皱皱眉有些疑惑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老爷子家大业大，和朝中大臣也有交好来往的，只这次不知怎么，大半月都称病在家，闭门谢客，连丞相求见的帖子都拒了，京城的生意也外放了不少……倒是有些奇怪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庄家不但是青国首富，还是青国皇商，不但是皇宫内务府的御赐行商，还经手调度军需粮草一事——唐小美想到此处猛然直起身子，脸色大变，抓着庄小童的手问，“童童，有没有听说些军队将士调度的事宜？”
庄小童脸色一变，看了唐小美好一会儿，才不情愿地吞吐说，“廖疆北任骠骑将郎，随步将军前往燕州，说是挥军攻打边疆流寇……已经启程了。”
唐小美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里，看着外面能让把人烤焦的烈日，有些失神地想着，要变天了……
庄小童等了一会儿，见她脸色惨白呆呆坐着神思不属，料想她正替那南征的廖小北忧心，顿时醋海翻天，气得眼眶发红，“你……我来找你，你不问我，反倒只追着问别人，问了谨言问小北，你是不是还想把刘三，候越和于盛一道问了，我这便告诉你，我不知道！”
崇州乃青国的防护之口，南面与靖国安城遥遥相望，西面与青州相连，这东北一侧在外环绕的，便是燕州了……
我命不由我，青国水混成这样，也不知是福是祸。
事已至此，忧心无益，唐小美才略略一回神，便听得庄小童没头没脑的埋怨，顿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起身柔声道，“我们这便要共死了，谁还能比得过你。”
庄小童头重脚轻，只听得了后一句，顿时被柔情蜜意忽悠过了头，喜笑颜开道，“那你可不能再赶我走了！”
傻子！唐小美看他一副捡到宝的模样，心里忧愁酸涩一阵一阵的，藏在衣袖里的指尖渐渐握紧，暗暗告诫自己，便是豁出去命，也要护得他周全。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福祸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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