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流》思君本無邪

4、爱国情怀

　　卓仕林领着宋维钧在宿舍楼左拐右拐，边走边开玩笑，“我猜如今顾聿昇一定在宿舍里面算题，而且三天没出大门，如今胡子拉碴，一声酸味。”说着，他来到一扇门前推门而入，看到屋内情景后挑了眉毛，“哦，看来我猜错了。”

　　开学还没多久，宿舍里大部分学生都没有搬进来，里面唯有一位顾聿昇。顾聿昇如今趴在床上睡得正酣，手中还抓着笔和白纸，地上还散了一地用过了的草稿纸。顾聿昇如今的确形象不佳，嘴角冒出了一圈胡渣，头发也不知几天没剪，乱七八糟地堆在脑袋上。

　　卓仕林一屁股坐在床上，揪着顾聿昇的头发叫道，“顾仲帆，起来！”而顾聿昇很不耐烦地用手一打，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卓仕林又一掐他的脸颊，顾聿昇这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望了望卓仕林，小声咕哝道，“忙着呢，记得帮我把门带上。”

　　“顾先生，敢问您又是几天没吃饭了啊？”卓仕林翘起腿开他玩笑，顾聿昇眼睛也不睁，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半个面包丢在了他身上。卓仕林把面包往地上一扔，俯下身凑到他耳边说道，“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起来起来。”

　　说着，顾聿昇这才撑起半边身子盘腿坐在床上，“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更希望你能跟我带点来，我要咖啡，咖啡里面多放糖。”他迷迷糊糊地又准备倒下去，卓仕林笑着走到宋维钧面前，一揽他的肩膀，说道，“那我就不奉陪了，带饭你也别指望，这位是宋维钧，我青梅竹马，算是我弟弟。小爷我吃了饭就和他去舞厅跳舞，你啃你的馊馒头去吧。”

　　顾聿昇这才下了床，而下床时又差点倒下。他扶着床站直身体，“我真有点饿。”

　　卓仕林和宋维钧对望了一眼，随即笑道，“看，我要是不来管他，他也许饿死了也说不定。”

　　宋维钧见顾聿昇站都站不稳，连忙上前准备扶住了他，顾聿昇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拽着他的手起了身。他道了声谢，眼神清明了起来。

　　顾聿昇只穿了单薄的衬衫，从被窝里出来后就打了几个喷嚏。他很高，但因为削瘦，所以看上去并不高大。宋维钧刚才揽了一下他的腰，心里不免想入非非，顾聿昇纤腰一束，简直细得跟女人一样。

　　卓仕林花了大手笔请他们去酒楼吃饭，他一个人去点菜，留下顾聿昇和宋维钧两人留在雅间。顾聿昇做新鲜地四处打量，笑道，“卓师兄这回可真是带我来吃好东西！”

　　宋维钧点头，望了望楼下卓仕林走动的背影，不禁暗暗欣赏他的仗义，“他是看你几天没吃饭，所以才来这呢，如果是和我，我估计他就随便找一个路边摊打发了。”

　　顾聿昇倒了一杯茶，吹了吹上面上升的雾气，“卓师兄是个好人，放眼整个数学系——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复旦，我也只找到这么一个人能不求回报地对他人好。能被卓师兄当做朋友，我真的感觉很幸运。”

　　听到这话后，宋维钧有些无法开口。不管是谁，只要和卓仕林有接触的，无一不夸他仗义优秀，只有自己还抱着嫉妒的小心思。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也为自己倒了杯水。他咽了一口，卓仕林还没上来，他和顾聿昇也只是无言静坐。他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于是明知故问道，“仲帆……是你的台甫吗？”

　　顾聿昇爽朗一笑，点了点头，“是啊。你是从我给你的画里面猜出来的吧？你的呢？”

　　“我的表字吗？”宋维钧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茶杯低头笑了笑，“静祯。静谧的静，祯祥的祯。”

　　顾聿昇没有回应，宋维钧转头看他，顾聿昇一双漂亮的眼睛也好像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宋维钧立即别开头，脸有些发红了，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

　　顾聿昇倒是没什么介意的，“你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刚刚笑起来很漂亮，一时有点看呆了。我们两个刚才那做派，倒真有点像一对情窦初开的小情侣。”他仿佛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咯咯地笑。

　　宋维钧听后也笑了笑，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下。顾聿昇如今可算不上漂亮，衣着邋里邋遢，头发凌乱，下巴还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子。但顾聿昇给他的那个眼神却让他心脏漏掉了一拍，他心里不安，暗想道，玩了，我不会是被一个男人不经意地眼神勾了魂了吧？

　　思及至此，宋维钧十分懊恼，而这时，卓仕林也随着一个端来米饭的侍者一同上来了。等卓仕林落座，三个人的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三个人天南海北的乱聊，提起局势，都皱起了眉头。

　　东三省被占，国民政府下令不抵抗，国内内战频繁……内忧外患一起迎来，这些年轻学子心中也充满了愤怒与摩拳擦掌的情绪。卓仕林放下筷子，深吸口气，问向身边的宋维钧，“静祯，你有弃笔从戎的意图吗？”

　　宋维钧如今被煽动地情绪高涨，他坚定地点了点头，“有，肯定有。中国研究历史的人很多，不缺我这一个学无所长混日子的学术人。与其浑浑噩噩地混过这一辈子，不如提枪上战场！”他一瞥顾聿昇，“仲帆也有这个想法吧，我们不妨等到大学毕业，一起报考黄埔军校！”

　　此言一出，立即得到了身边两人的赞同，顾聿昇说道，“想不到宋兄看上去这么文弱秀气，也有这种保家卫国的想法。那好，我们三人就在这说定了，大学毕业后，黄埔军校见！”

　　三人统一碰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宋维钧蓦然意识到，刚刚他直唤了顾聿昇的台甫，他看向身边翘着木马腿，和卓仕林碰杯而且因为一个玩笑笑得怪不正经的顾聿昇，心里顿时懊恼不已。好在这两人都没意识到。宋维钧想着，又为自己倒了杯酒，泄愤似的仰头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