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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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流焕后肩侧被黄在武的掌中刃偷袭，血将半边白衬衫染的猩红。
“你没事吧。”
“擦伤而已。”
闷雷滚滚，车窗上开始有水迹如泪痕般划过，这场冻雨过后，秋天就算是过完了。
两年前的冬天他在风雪之夜出征，没有想过结局会是这样一番光景。
李海浪仍带着那样玩世不恭的笑意：“现在，战争开始了哟。”
车开进城郊破产停建的烂尾楼林，徐尚久骗走了元流焕的武装，就潜藏在此。
“我一直坚信你们会完美的成为叛徒，我的理论被证实了。”
反对建立5446的□□大学政治哲学教授徐尚久，认为只接受战斗训练的战士，在新的环境中被揭发后，很有可能会背叛祖国。
元流焕麻木的看着原本装枪支的行李包中，被童心未泯的填满板砖。
所谓的赤壁之花任务，就是被派去南朝鲜的间谍们，将对祖国生死不计的忠诚证明给他看。
他曾以为他们是鲑鱼，会逆流而上，带着荣耀回归，却原来只是一场荒谬的政权与学术辨证里的试验品，连条小咸鱼都算不上。
崔韩宇带着十几个组员护卫之下，徐尚久透过眼镜片打量着他们的眼神，得意而无限猥琐。
“共和国的叛徒们，你们现在心情如何？”
李海浪笑容满面：“哎卧槽，听说有个教授反对李武赫成立5446部队，就是你啊。”
徐尚久鄙夷道：“从一开始你们就不配称为革命战士！别试图逃亡了，今天这里就是你们的坟墓。”
李海浪直接一个板砖甩过去，虽然被崔韩宇挡下，余劲未消的碎块仍砸破了教授的额头和眼镜。
他又拎了一块在手里掂量着笑谑：“这是拿给我们的武器，当然要用的有诚意。”
收拾这么十几个人并没有费多大劲，毕竟是整个训练基地的NO.1和从不甘拜下风的NO.2。
元流焕只是感到绝望：“要不就此罢手吧...有必要这样双手沾满战友的鲜血活下去么，就算只为了受党照顾的母亲，也不能，”
“傻东九。”徐尚久阴森的打断他：“5446部队的家人在你们入伍的同时就全部被收监了，既然已经下令要你们死，你们家人还能活命么。给点饭吃就成为南朝鲜走狗的叛徒，你们5446全部都是失败的残次品！”
他从不赞成这种训练和控制战士的方式，但这点不赞成纯出于学术，无关乎人道。
李海浪默默望了一把天，早知道元流焕终是要面对这件事。然而他酝酿了那么久，看到他崩溃的跪倒时，除了“振作起来”，还是一句其它可以安慰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元流焕喃喃着我母亲她...，
徐尚久幸灾乐祸道：“你母亲已经被处死了。”
李海浪吸吸鼻子冲他笑：“我可没有母亲需要守护，自己一个人潇洒的死了就完事了！”
他是冲着徐尚久去的，却被崔韩宇拦下，这是他黑龙组的人，憨实胖壮，并不灵活，但力气惊人又极耐打，在基地穷极无聊时候他没少调戏他玩。
李海浪被他扯着衣襟拎起，摁在墙上，听见他问：“组长你出征那天我妹妹从收容所里出来了，是组长把她救出来的吗。”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如果你妹妹真像你所说的那么漂亮，我就跟她交往看看...胡扯！跟你长的一模一样！所以我才毫无留恋的来这边了！”
可是听他这么说，崔韩宇哭了。后来朝鲜方的狙击终于到位，他替他挨枪，直到将他护送到顶楼，他说我们全部的家人都是你从收容所里救出来的，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谢谢你，请你一定活下来。
金泰源与韩方交涉完毕赶到现场，只有一个徐尚久踩着他自己的眼镜，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狗屁革命战士，这事不会就这么结束，要他们做好思想准备。
韩国警方随后跟到，但被狙击火力打压的出不了车门。
李海真挣开眼罩夺了驾驶席的枪，手铐都没解，直接扯断扶手下车，觅着狙的位置潜行过去。
对讲机里通告狙击手已经全部清理掉了，徐秀赫问了一句是谁，便听他急迫的要哭出来的声音说：“快去救组长！”
顶楼大雨如倾，元流焕蹲在崔韩宇身边为他合了眼。
“如果运气好，我们之间有谁能够活下去的话。”李海浪看着那个因为面瘫而显得眼神格外多情的男人，倏尔一笑：“算了还是你活着吧。我对人世已经没有半分留恋了。”
“我们会就这样死去么。”元流焕攥紧拳头问自己：“还是会活下去。”
他为了共和国竭尽全力，变成这样的怪物，曾经的忠诚都是真实的，因为那是可以依赖，将最重要的人放心托付的祖国。可是祖国处决了他赖以为生的母亲，逼哭了那个小孩。
金泰源问他：“祖国和母亲，对你而言哪个重要。”
元流焕反问：“那对于祖国而言，重要的是什么。”
韩方警力到达顶楼现场时候，朝鲜尸体已经横七竖八，站着的只有一个金泰源，正拉开枪栓，踩了元流焕的头问：“你怕死吗。”
“您教过我们什么是恐惧吗。”
金泰源不再说话，这是他带过最好的战士，九年来引以为傲，现在他要亲手打爆他的头。
韩方对北军政并不打算出手干涉，但防暴队中有人开枪打穿了他的胳膊和一条腿。
李海真跛着腿走出队列，解下头盔，拉开面罩。
金泰源确实没料到他还活着，徐秀赫处理了那个定位器，让他以为他已经死了。他看着这三个最应该让他骄傲的年轻人，问究竟是什么把他们变成了如此寡廉鲜耻的叛徒。
李海真的理由简单的不能再简单：“我只是想在他身边。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梦想。请总教官同志原谅我。”
元流焕将脸埋在泥水里，不肯给他看到那个因他到来而伤心到哭的表情，他来了，他到底还是来了，这个臭小子。
金泰源从怀中拿出手雷，这么近的距离，他们会一起死：“被个人感情动摇对祖国的忠诚，你们已经不再是让共和国骄傲的战士了。但你们是我的骄傲，也是2700万人民的骄傲，不要再堕落下去了，为了祖国的荣誉，跟我一起走吧！”
李海浪笑着叹息：“说来说去还是这些没用的。”
但是总教官同志不明白，什么荣耀什么骄傲，这些从来就不是他们想要活下去的理由。
刚刚拒听李武赫电话时候黄在武说，没人要的私生子，你妈被李武赫将军抛弃后像个乞丐似的，靠翻垃圾过活，所有组员都知道，你个臭biao子生的野杂种。
他歪着嘴笑，掏掏耳朵：“吗的，废话真多。”
他喜欢笑，因为知道笑可以激怒他们。这一天他说太多次死就死吧有什么大不了了，而且带着金泰源和他的炸弹跳下顶楼，他想解决了北朝鲜过来的最后一个人，元流焕和李海真会被韩方拘留收押，作为从秘密存在而被曝光的革ming党，那怕是迫于舆论压力，也不能被轻易抹杀。赚到了。
李海真说：“走吧组长，我从对面看过，地形和结构物都足够复杂，肯定能逃出去，我来拖延时间。”
但是元流焕不肯动，如果连他都失去了，他要用什么说服自己活下去。
李海真咆哮：“振作起来啊元流焕！你没看到吗，为了救我们海浪组长已经死了！”
元流焕还是不动，他并不是为了赌一口气才非要活下来不可。
“快点行动起来啊，站起来！给我打起精神来啊！”李海真嘶喊着，将他一拳打翻在地，他知道元流焕已经绝望到麻木，可是看着他就这样死掉，他做不到。
眼前是装在西装口袋里的存折，元流焕记得超市阿婆说这些钱给他当路费，一页页翻开，存入的账户名从‘我们东九的工资’到‘我的二儿子’，到‘儿子的娶媳妇钱’。数额增加，如日渐累积的母子之情。
好想回去啊。
清晨笑骂着人傻还不勤快一点怎么养活自己的阿婆，下午舒懒安详的阳光，笑着使坏的少年。
李海浪无情鄙视着他们，笑成狗：“哈，你们这两个没出息的，下辈子我要做你们前门的丰满美女，把你们好好玩弄一番再抛弃掉。”
李海真羞涩的将几根鱼干放回他的小盆里，提醒道：“海浪组长，说话的时候不要偷偷把小鱼扔到我这边。”
李海浪索性明目张胆的抓起一把丢他盆里：“个机智的家伙。”这点面子都不给他。
元流焕还在李海真那句我要出生在平凡组长家的隔壁回不了神，臭小子已经左右开弓的两把小鱼拍进他和李海浪的小盆里，并一不做二不休的端起盆要全部倒给李海浪。
三个人闹作一团，那孩子笑靥是他从没见过的快乐无忧，那么美好那么美的少年，正被乱枪击毙，风雨飘摇。
元流焕扑过去将他紧紧抱在怀中，雨冲刷着子弹搅碎皮肉的声音，极渺远，只李海真压抑的哭泣在耳边无限放大。
假若情动那年没有遇见他，假若没有追他追到南朝鲜来。李海真看着他的侧脸，想假若重来，他一定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仰慕的那个人，是万里挑一的精英，有着崇高而素洁的品格，温暖而隽永的性情。而且他疼爱他直到生命的尽头，跃下顶楼都不忘旋身垫在他下面，抵挡摔落时最后的冲击。
费了那么大劲，可组长不愿独活，既然这是他的选择，他又一向听他的话，只好妥协。
......先说好，他可没有感到高兴，没能救组长，他绝对一点也没有感到高兴。
元流焕觉得有点困，这一天太累了，天气也不好。李海真在他臂弯里睡的四仰八叉，如他所期待的平凡少年，阳光里带点小混蛋。
很快就可以看到母亲了，要介绍她与小真认识，并跟她讲他们来生的约定呢。元流焕想，如果母亲反对的话，他会温柔的恳求，还是如斗石向超市阿婆耍赖一样呢，总之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是谁在唱临津江，轻而哀的曲子。元流焕满足的微笑着闭上眼睛，仿佛有幸福的事情正在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