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瓶）春秋》思君本無邪

3、第二章

　　我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等那个人彻底没动静后，我才敢转身。这位不速之客的打扮让我一阵心惊，他穿着一身军装，腰间还挎着武装带，上面甚至还有手枪。

　　我摇了摇这个人的身体，毫无反应，看来是彻底昏了过去。还是三叔看着这家店的时候，来来往往买古董的军官倒是不少，所以我并不惧怕他。这人看上去伤势不轻，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下定决心，我扶着这个人的腰，把他带进了屋子。

　　我点了灯，这才看清这位军官。他穿着国军军装，领口处还挂着两杠三星，是一位上校。他的脸脏兮兮的，但看得出来是一个一位年轻军官，五官端正清秀，甚至戴上了一点读书人的文弱相，平静睡着的样子倒是像一位大学生。

　　脸蛋好看，但头发就不好看了。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堆在脑袋上，上面还沾染着血渍。我剥开他额头上的碎发，看见了一条足够深的伤口，我凑上去摸了摸，伤口已经结痂。

　　一个国军军官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北平暂时没有发生战事，这位军官难道是从东三省那儿跑过来的？

　　虽然很疑惑，我还是扶起他的身子，我脱掉了他的呢子军装外套，脱下他的马靴，发现枕头上染上了血。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感觉到了一股粘腻的触感。这里还在流血，我顿时感到不妙，在家里翻找出了纱布，手忙脚乱地替他包扎。包扎我还是很熟练，三叔以往下斗回来都会受一身的伤，有时候他会使唤我替他换药。

　　我拧干毛巾，替这位军官擦脸，他的皮肤很白，但不像我，是那种养尊处优出来的白嫩皮相，他是一种很健康的白色。我鬼使神差地往他脸上摸了摸，触手一片细腻。

　　军官的年龄看上去和我差不多，也许比我还小点，他可以在这么年轻当上上校，我有点自惭形秽了，活了二十六年，生活过得浑浑噩噩的，现在还要守着这么一个古董店做生意，整个人生可以说毫无建树。

　　这么想着，我有些挫败地站起了身。望了望外面，天已经黑了，但时间还不算晚。这个国军的安置还是一个问题，如果送去医院，我又对他的来历解释不清，而且他伤成这样，我兴许还会被请去问询一番，实在麻烦。思来想去，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很正常，伤口也差不多结痂，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决定先让他在我这儿住一晚，等他醒了再问他的意见。

　　离开房间之前，我特意卸下了他的手枪。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位莫名其妙爬进民居的军官。他有两只手枪，一只小巧轻便，一只稍微重一点。我像做贼似的把它们锁进了抽屉里面，最后看了那位军官小哥一眼，他呼吸平稳，我靠近他，最后替他掖了被角，这才离开。

　　这一晚上我睡得十分不安稳。一晚上我都在想那位军官的来历和受伤的原因，模模糊糊地浅寐了一会儿，天就亮了。反正古董店没生意，留着王盟一个人看店也就足够了。这样想着，我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完后，我捧着一盆热水走向那位军官的房间。

　　我推门而入，看见那位军官正坐在床上，察觉到我的动静后，他有些警觉地盯着我，眼神充满戒备。我咳嗽了一声，把脸盆搁上桌子，然后一屁股坐在床上，“上校，这是我家。你昨天受伤后翻墙进了我家，我替你包扎了一下伤口。”他的表情转成茫然，我有些迟疑地问他，“你不记得了？”

　　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心里不妙，这家伙不会撞坏脑袋了吧。我又继续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理我，开始打量自己的军装，他呆坐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只记得我姓张。”说着，他指着自己破损的军服右侧，上面写着他部队和番号的布已经撕毁，只能依稀辨认出上方的第五集团军和下方的‘张
　　’字。

　　我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哥，你不会撞失忆了吧？”

　　他皱眉盯着自己的双手，又摇了摇头，似乎在回想一些事。看他那样儿应该是失忆了。我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勉强，你后脑勺撞出了一个大窟窿，估计是这个让你失忆的。如果想不起来，你也别太急。我这儿你可以暂时住着，等哪天你想起什么来了，再走也不迟。我叫吴邪，这是我家。”

　　说完，我向他露出了一个安慰似的微笑，他勾了勾嘴角，笑得很僵硬，接着因为牵动了伤口让他的表情变得痛苦了起来。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低头说道，“吴邪，谢谢。”

　　只是简单的一句道谢，但这让我的心情好了不少。我跑回自己房间，找出了几套衣服回到了小哥那儿。小哥和我身高差不多，身材也很接近，完全可以穿下我的衣服。

　　小哥有些疑惑地盯着我丢给他的衣服，我解释道，“你不可能一直穿军装吧，我有几件衣服，你可以暂时先穿着。你也可以先洗洗头发。”他那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实在不忍看。我看着小哥下床，又问道，“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他摇摇头，我放心地出了门，离开前我最后交代了一句，“我是前面一家古董店西泠印社的老板。你如果有什么事儿就去找我。”

　　小哥虽然失忆了，基本的自理能力应该还是有的。我这样想着，放宽心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