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三录：雨棠方帕（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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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岚回到家里已经一个月了，可还是沉浸在阴影里，无法自拔。自他回家后，他每天独自一人待在房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干什么，只知道他在迅速消瘦，几乎要变成皮包骨头了。老两口每天看着家丁端进去的食物又被完整地端出来，真是心疼不已。只能请老大夫调配一副药，每天当做茶饮送进房中，靠着这副药吊着他的性命，不要让他活活饿死。
沈岚躺倒在床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坐起，连续几天没有进食的他已经虚弱不堪。要不是之前沈员外让家丁强灌了些食物和药水，他早就没命了，追随雨棠而去了。对，雨棠她已经不在了。沈岚一闭上眼，眼前便是雨棠的脸，一双杏目带着泪，凄惨地哭泣着，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美而哀伤。这样想着，沈岚更不想吃东西了，一心要随她而去。
“苏姐姐，我又来咯。”桃灼蹦蹦跳跳来到苏裳坊内，捏着童音招呼着。
“啊，桃灼来啦。青钰他还没来，你先坐在椅子上等一等罢。我去拿点心。”苏木已经知道她和青钰之间的约定，自然也很高兴她能有这么好的归宿。
“嗯，真好吃。姐姐，为什么有的人就不愿意吃东西呢？”桃灼坐在椅子上啃着酸酸甜甜的山楂糕，晃着两只小脚，问苏木。
“你说的可是你东家的沈岚公子？等桃灼长大，也许就明白了吧。”苏木怜爱地擦去女孩嘴角的点心渣，笑笑。
“对了，桃灼。姐姐有事要拜托你帮忙哦。”
已是中午，沈岚沉浸在朦朦胧胧的梦境，抑或是回忆中，他已分不清，也不想分清。猛烈的阳光，映照着洒落的泪珠，七彩夺目。他仰头，对上的是雨棠的泣颜，逆光给她的脸带上更多的悲哀的气息。
“不值得啊……我不要你死啊……”他把脸埋在她的腿上。
“沈员外，请您遵守承诺，把您的儿子带走吧。”平淡而又熟悉的声音，不再带着悲伤和温柔。沈岚发觉自己正被人掰开手，手里丝滑的布料一点一点滑走。
“雨棠！我要娶你啊！我不要你离开啊！！！”沈岚嚎得撕心裂肺。
“住嘴！你回去给我老老实实娶王小姐过门！不然我把那个女人给……”家丁一拿下沈岚，沈员外立刻给了儿子一耳光。这耳光打得沈岚晕乎乎的，但他无比清晰的听见了，雨棠给他最后一句话。
“吾此生遇汝，死亦足兮！”
沈岚眼看着面前的深爱着的女子，一身红衣，在风中翻腾如一团火焰，慢慢飘到山崖边，又如一颗红色流星，带着美丽的红色焰火向下坠落！在崖底开成一朵艳丽的红海棠！变成他人生中再也熄灭不了的地狱业火！
“雨棠——”
“少爷……沈少爷在吗？”一个从未听过的童音在门外怯生生的问候，吵醒了他的梦。沈岚一抹满脸的泪水，慢腾腾地应了一声。
“苏姐姐，哦，就是苏裳坊的苏姐姐。她托奴婢把一封信交给您。她还说这信是一个女子留给您的，请您务必收下。”桃灼来到沈岚床边，双手托着一封信，信封上是一行娟秀的小字。
“雨棠的信？什么时候……你，你下去罢，不要告诉别人。”沈岚顾不得身体虚弱，马上坐起，一把抓过信封。刚要撕开，突然想起父亲生气的脸，只好托这个小丫鬟保密。
“是。”桃灼逃也似的走了，刚才沈岚的突然举动可把她吓坏了。
沈岚颤抖地撕开信封，手里一重，信封里滑出一块帕子。洁白柔润的底子，墨绿的叶，红艳的花，金黄的芯，银色的雨，正是自己送给她的雨棠方帕！帕子里夹着一张纸，淡淡的墨香如昨天才写的般。沈岚急忙打开信，细细地阅读起来，心里希望她还活着，只要能得到她的消息，即使她不能陪伴在自己身边也好。日复一日的噩梦令他怀念又令他恐惧，怀念雨棠的身影，恐惧雨棠的死亡。
沈岚读着信，颤抖着，哭泣着，他最不想要的结果，还是出现了。她死了，而且她是私奔前就想到了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和我一起走？为什么不拒绝我，留下活命？和我逃跑，被捉，不管怎样都等于失了身，就不能再靠卖艺为生。没有生存能力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结果？我实在是太自私了，为什么只会为自己着想，不站在你的角度想一想？可你为什么不拒绝啊？为什么！沈岚的泪打湿了信，眼前的景象也是被泪弄糊一片，模模糊糊地，又清晰无比地看到最后的一段话，似乎那人还在眼前嫣然一笑般。
“因为我想和你去看看这个世界，不管会付出什么代价，我不想自己将年华虚度在花楼里，待到容貌衰老再匆匆嫁给他人，最终孤独一生，所以我相信岚能改变这一切。但比起这个，我更不想岚失去自由快乐，因为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也许我最后会自私的做出决定，但我希望，你能得到快乐幸福，即使不是我陪伴着你。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得到幸福给我看。”
沈岚趴在信上，哭的撕心裂肺。泪水打在信上，帕子上，与她的泪水融为一体。连帕子上的海棠也带着泪，闪闪烁烁，为其感伤。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青钰坐在苏裳坊内，叹着气，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难道那块雨棠方帕只是一块普通的帕子？”青钰猛地一收扇子，不可置信地看着苏木。
“也许，现在不是了。”苏木轻叹，目光落到百宝架上。那天青钰带来的海棠花已经枯萎，花瓣和叶子凋落在架子上，只剩干枯枯的枝干无望地伸向天空，似一只挣扎的手。
是该收拾一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三录：雨棠方帕（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