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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沈夜独自一人坐在流月城主神殿中,凝望着这空无一人的巍峨大殿。斗拱交错,古朴厚重,黑黄相交的织锦上描绘的着叶形纹饰,这是烈山部族的图腾,是他们身为上古神农族裔的信仰和骄傲。

      然而,斗转千年,这些花纹现在却也在幽暗的光线下越发模糊不清,原本应该华美夺目的颜色竟然显得有些死气沉沉,正如整座流月城一样,逐渐走向衰败和死亡。凛冽的寒风摇动着本就不算明亮的烛光,寒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著,寒刻骨,冷彻心。

      沈夜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微微自嘲,时刻灼烧己身的神血竟然也不能抵挡这苦寒吗?

      脑海中却闪过刚刚逝去的沧溟美丽苍白的面容和最后的话:

      “保重呀,阿夜。”

      呵呵,现在,恐怕也只有你一人能唤“阿夜”了吧?

      结果舍弃万端,逆天而行,却仍然只能看着挚爱之人魂飞灵灭。以为得到了足够的力量就可以保护小曦,挽救族人,结果自己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去死?这次是青梅竹马的沧溟,下一个又是谁,是自幼相伴的华月,是情同挚友的瞳,是视若珍宝的小曦,还是......

      耳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倒也不曾意外。

      “何事?”

      “无事,只是来看看你。”

      来者白发独眼,正是流月城七杀祭祀——瞳。

      “沧溟城主发动冥蝶之印,现在心魔已被封印。”

      瞳闻言深深看了沈夜一眼。

      “你......近来身体不适?”

      瞳虽然平日醉心蛊术、沉默寡言,但最是狠辣通透、目光如炬,还真没什么能瞒得过他。沈夜自广州一战,被“谢衣”的反击所震,虽然并未受伤,但到底是被那莫名力量引动自身灵力不稳,尚能被神血压制的病症也开始反复。他也无意隐瞒自身状况:“你从何得知?”

      “因为如果不是你的身体每况愈下,何故提前对砺罂动手?”瞳只是恭谨地静立在侧,熟悉之人却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担忧。

      饶是沈夜也不禁感叹,“如果你身体康健,到真是大祭司的不二人选。”

      “不敢。”

      “倒真还有一事,想问问你,”沈夜望着好友已被偃甲和蛊虫改造的身体,“当人被改造成活傀儡,清除记忆后,他能否有一天忽然忆起前尘往事?”

      瞳摇了摇头,“流月城历史上还未曾有过这种先例。”

      “那活傀儡又可否有一日会忘记一切?”

      “亦未有闻。”瞳说到这里微微停顿,“大祭司此问,可是为了初七?”

      沈夜微微握紧手下的扶手,沉默不语,已是默认。

      “果然如此,自你上次从下届孤身一人带回昭明,只道‘初七叛逃’,却决口不提其中细节,今天终于肯说了么?”

      “够了!”沈夜怒喝,多年身居高位的气势毫不保留地四溢开来。

      但瞳作为百年间沈夜难得的挚友,又怎么能看不出他愤怒之中难得的迷茫软弱。丝毫不惧普天盖地的威压,压抑着身体的不适,继续平静问到:“前几日你忽然派人取走能控制活傀儡思想行动的脑蛊难道不是为了他?”

      沈夜到底在愤怒之中还保留着几分理智,顾忌瞳的身体,凛冽的气势如潮水迅速而退,仿佛之前的盛怒都是幻觉,又变回了那个冷漠威严的紫微祭司。既然瞳已经猜到,他也就坦然承认:
      “不错。广州码头,初七奉命阻拦乐无异一行人,夺取昭明,竟然被那些孩子打败,醒来后倒真是把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再次背弃于我。呵,那般天真执拗,本座到似看到了百年之前的那个谢衣。”

      百年前的谢衣,为了苍生,逃离流月城,捐毒沙海,师徒相残。

      百年后的初七,为了道义,不顾主命,广州码头,主仆对峙。

      不管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不管是谢衣还是初七,背叛得都是毫不犹豫。

      百年前,他对谢衣悉心培养,倾囊相授,甚至把他作为下一任大祭司的人选培养,结果那人也天资不俗,一身偃术、法术俱是惊艳,他更是愈发喜爱这个徒弟,最终却只能收获一具尸体。
      他硬生生地将那人从黄泉唤回,从此只有初七,再无谢衣,从头调(?)教,百年相伴,他已然再次成为他最信任的下属之一,结果只能叹一句天命无常,那人前尘尽忘,转眼又成陌路仇敌。

      如此,他怎能不怒不恨!

      瞳观其神态,倒是十分清楚沈夜此时心中在想些什么,更了解他心中并不愿承认的隐秘思绪。

      “既然如此,不是正好?他既然留恋下界,那就让他呆在下界好了。”

      “你说什么?!”

      “大祭司亦是这般打算吧。否则虽然现下流月城人手不算充足,你又为何独独派遣华月下界夺取昭明剑心?既然如此痛恨,总算现在心魔已被封印,大祭司为何不亲自出马并惩戒叛徒?你明知道华月虽然实力不俗,但为人却是最易心软,更何况她与谢衣感情不浅,夺取昭明剑心倒是不至于会出什么差错,但指望她惩治叛逆?你觉得她可能会将初七生擒还是处死?大祭司,你心中明白,纵然你口口声声痛恨谢衣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你,你到底还是不忍心杀他。”

      沈夜难得地哑口无言,或许是因为刚刚看着青梅竹马的沧溟身死灵灭,或许是这大殿里太过寒冷空旷,突然全身的力气像被抽走了,再也不能伪装下去。

      “或许你说的不错。”

      “我曾经问过初七,下界与流月城,他更想留在哪一处?呵,你可知他当时是怎么回答我的?”

      “‘属下只想追随主人。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说得倒是信誓旦旦,结果呢?背叛得也比谁都干脆。其实谢衣所言,本座何尝不知,流月城早已走向注定的终结,无论如何挣扎终究只是苟延残喘罢了,但本座既为烈山部大祭司,身负全族,哪怕不折手段、倒行逆施,只要让族人能够活下去,那本座就来做这个恶人又何妨?”

      瞳默然良久,方道:“所以,当年我和华月私放谢衣出逃才会如此顺利,原来你早就知道?”

      沈夜摇头:“并不算,只是我那徒儿的性子我也算心知肚明,他既然如此看重那些下界之人的性命,又怎会按兵不动,虽然我有所察觉,倒还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你和华月竟然也纵容他胡闹。”

      “如此,到真是阴差阳错。”瞳回忆起百年前的惨烈一幕也不由心下叹息。

      “天命?天要亡我烈山部族,我等难道真就安然待死?天既不公,逆了这天又何妨?谢衣的想法终究太过天真,这世上没有什么公平,但想要什么必然要付出必要的代价。”说到这里,沈夜面上已是一片冷厉,恢复了身为紫薇大祭司的冷静威严。

      瞳知道今夜的沈夜已经说得太多,奔腾的情绪已经再次被责任和大局压下,如那高耸的火山,其下虽然是滚滚岩浆、灼热暴烈,外表上却是皑皑积雪、冰冷彻骨,也不知何时才会爆发。不过总算也是宣泄了一番,总好过一直闷在心里。微不可查地一叹,当即拱手施礼,准备告辞。

      在即将踏出殿门的时候,终究还是回身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如此,你准备如何处理初七、或者该说是谢衣?”

      沈夜面上冷寂,眸子停在殿中立柱形成的一片阴影——那是初七通常隐身立侍的位置,他们两个就这样相伴百年,然而如今,终究也只剩了他一个人。

      “他既然想走,那就不再是我流月城之人,更何况,本座没有可另一个百年重新调教一个叛逆。”

      瞳不再多问,只是在转身离开之时轻声呢喃,好似自言自语,“这样最好,我通过母蛊探查过,不知何故他体内重要蛊虫竟死伤大半,恐怕那具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吧。”

      殿门关合,隔绝了晴朗月辉,徒留一室黑暗,而属于烈山部的黎明还未来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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