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十章 ...

  •   穿越了重重回廊,众人继续向着神女墓的深处进发。陡然间,眼前景色豁然开朗,林木秀美,繁花点点,竟是别有洞天。

      阿阮一路上倒是渐渐回忆起了巫山神女与司幽上仙的记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如今花树仍在,当年赏花的约定却终究成了虚妄。

      三世镜前,三皇之一的神农威严而哀伤的声音穿越时光,祭奠着那位早已魂灵消散的巫山神女。

      众人知晓这段上古的因果纠葛后,都已经震惊失语,阿阮的脸色更是苍白如雪,不见一丝血色。

      百里屠苏听着这段上古往事,也是唏嘘感慨。“生者有时尽,逝者永难追……这茫茫浮世,万物皆有尽期,生老病死、悲欢聚散,纵是仙神,又何曾例外吗?”他在心中暗暗重复着神农之语,再念及那记忆幻境之中欧阳少恭之言,此刻细思更觉惊心动魄。

      他还是觉得人生在世,苦痛固然永远多于欢乐,但人至少可以选择生死,选择如何自处。活着,虽然令人感到痛苦,然而美好之事,却唯有活着,才能经历。人生匆匆数十载,本就不可能事事皆由己心,但又如何能甘心随波逐流、自怨自艾,到头徒叹天命?

      然天命无常,人力终究有穷尽之时,人是不是真的能够改变命运,逆了这天道?

      神农留下的声音消失后,阿阮默默低下了头,额发投射出大片阴影,掩去眉眼间的不安与挣扎,再抬头时已经是孤注一掷的决然。身后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然走向那黝黑石碑,缓缓伸出了右手。

      “阿阮!”百里屠苏距离阿阮最近,此时发现阿阮的异动,本能地上前一步,伸手一挡,想阻止阿阮的动作,但还是晚了一步,仓促之中也触到了石碑。

      就在这一瞬间,石碑毫无征兆地散发出一阵璀璨光芒,顺着阿阮和百里屠苏伸出的手臂,柔和地蔓延到全身,将靠近的两人包裹其中。眨眼间,那光又如潮水般散去。两人身形不动,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余下三人见此变故,刚刚想上前去查探两人状况,就被悬于空中剑灵一把拦住:“别去,小心激发三世镜的灵力,迷失于往世记忆,那就再也不能确认自己是谁了。”

      “那难道我们就在这里干等着?”乐无异一脸懊恼。夏夷则一向沉稳的面容此刻也冷峻如冰,暗中握紧双拳。

      “三世镜有回溯记忆之能,心志坚定,自然能从累世记忆之中挣脱,回归本我。现在只能靠他们自己了。”禺期语气之中也是难得的肃然。

      一番兵荒马乱后,阿阮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并无大碍,而且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过去。反倒是而一旁的百里屠苏在众人担忧的眼光中摇了摇,缓缓地倒地,陷入了莫名的昏迷,更令人担忧。

      禺期仔细查看后,皱着眉:“奇怪,他现在体内灵力波动混乱,之前那股诡异煞气愈发强盛,如果说是陷于记忆,情绪不稳晕倒,倒也说得过去,不过这昏迷之状却像魂力不足所致,真是奇怪,三世镜应该没有这种影响啊?”

      闻人羽插口道:“禺期前辈,那谢衣前辈目前情况可好?”

      禺期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无能为力,“魂魄之事,玄妙非常,非是凡人能力所及,纵吾曾为仙匠亦所知不多。他暂时无碍,汝等以道法为其培根固元,待返回陆上后寻一清灵之气充盈的洞天福地平心静养,当可有所助益。事不宜迟,大家跟着阮丫头,尽快动身,寻回昭明剑心。”

      于是,众人继续深入,只是这次行动之中更多了几分急切,昏迷之中的百里屠苏被乐无异的偃甲小心护住。众人进入石门之中,终于得知阿阮真身竟然是巫山神女死后露草所化,更是时刻面临灵力逸散的危险,思及少女一路上灵动活泼的明媚微笑,大家都是心头酸涩。

      乐无异看了看面前乐观通透的少女,再回头看了看偃甲背上尚在昏迷的“谢衣”,突然觉得,上天要夺走什么,真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打开了最后的焉褚之石,终于来到了里面的墓室。只见石桥之后,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平台,正中安然永眠的,正是与阿阮长相一模一样的巫山神女,周围飘散的发光碎片,则是昭明剑心的碎片。

      禺期以晗光为器,取了四分之一的剑心。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此行虽然并算不上十分危险,但也是波折不断,现在大功告成,破开伏羲结界指日可待,每个人都充满了干劲和希望。

      “抱歉打断你们,不过还请交出昭明剑心。”话音刚落,一道窈窕身影自虚而实,随之银光微闪,利刃直抵乐无异的脖颈,正是一路隐身尾随乐无异等人的华月。

      “你、你是上次那个流月城的廉贞祭司!”乐无异被突然出现的敌人刺激地汗毛倒竖,这女子悄无声息,什么时候来的竟是完全无法察觉,陡然间要害被制,已失先机,实在可怕。

      “无异!”“你这坏女人,快放开小叶子!”“小心!”闻人羽、阿阮、夏夷则三人惊呼出口,但已是不及救援,于是纷纷拿出武器严阵以待,将两人围住。但先前遭遇,华月一人几乎已经让四人无力还手,现在的局面又要顾忌乐无异安危,颇有些投鼠忌器。

      中间的华月虽被三人包围,实际已经占尽优势,丝毫不见慌乱,声线平稳冷静,不见一丝波澜,“奉大祭司之命,是我职责所在。交出剑心,我可以放你们离开。”

      “不,我绝对不会把剑心交给沈夜那种人!”虽然生命危在旦夕,但乐无异倒是丝毫没有害怕的神色,凛然不屈。

      “你们恐怕没有更好的选择。如今谢衣昏迷,只剩你们四人,实力低微,连我们何时到来都察觉不出,还想如何?就此收手,方可保全性命。”杀气虽不重,但却凌厉,也毫不作伪。

      “我们?”夏夷则注意到了话中的另一个细节,凝神查看四周,愕然发现斜后方石壁的阴影处,竟然还潜伏着一人。不,说是人不太恰当,那形体扭曲丑陋,只是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人的模样,皮肤更是呈现不详的灰黑色,本该是手的地方变成了两只巨大螯甲,插进岩缝,使得整个人怪异地横蹲在石壁之上,身上则是破破烂烂的白袍。

      “那是......风琊?他怎会如此?”夏夷则有些难以置信。

      “不错,前贪狼祭司行事僭越,多次枉顾大祭司之命,现已授首,经由瞳改造成傀儡之身,继续效忠流月城以赎生前不敬之罪。”华月分毫不动,声音冷涩如铁。

      “你们好残忍!”虽然曾经是生死之敌,但眼见之前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如今模样,乐无异还是心中怜悯愤怒,更为流月城的狠辣手段心惊。

      “这世间又有哪个人不残忍,你们终究还是太过天真!放下你手中之剑,否则你们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好,我给你!”乐无异这样说着,却是全然不管颈前之刃,将晗光大力横劈。华月似迫于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回剑抵挡。

      闻人羽提枪在一旁协助乐无异,架住华月的攻击,阿阮和夏夷则以法术不断阻碍风琊的靠近。

      风琊本已死去,肉身被魔气浸染完全,又受蛊虫趋使,全靠本能进攻,虽然没有生前灵活,但其身体无觉无痛,也不知要害之处在哪里,且周身魔气四溢,一招一式都威力极强,一击之下岩石四溅,反而比之生前更加难缠。

      夏夷则施展太清御云式试图冰冻住对手,阻其行动,没想到仅仅数息时间,冰层上就遍布蛛网细纹,风琊就破冰而出。他不禁心中发苦,一个风琊就已经快要抵挡不住,那边战斗更是刻不容缓,上次那廉贞祭司音律之威已是难以捉摸,没想到剑术也是不凡,动作迅捷无伦,更可怕的是完全不顾生死的决绝战意。即使有昭明晗光之威,合乐无异和闻人羽二人之力,竟然都是勉强相抗。

      眼见闻人羽将将用枪帮乐无异挡住致命一击,阿阮心神一分,手中法术稍慢,就被风琊趁隙攻入身前。夏夷则一纵身挡在阿阮身前,执剑相护。手中的却邪剑与巨钳相交,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夏夷则只感觉一股大力自宝剑中袭来,腕骨欲折,胸口更如遭锤击,嘴角也蜿蜒流下一行血迹。

      风琊双钳一扬,夏夷则再也抵挡不住,只来得及将身后的阿阮推到一边,就被击退数步,空门大开。瞥见少女苍白的面容,夏夷则心中充满了绝望和不舍,心知自己已是凶多吉少,还是勉力提剑试图回防,力图最后关头尽全力击杀风琊,哪怕同归于尽,也绝不容身边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谁知料想中的追击并未到来,风琊既没有给夏夷则最后一击,也没有追击阿阮,更没有选择与华月汇合,只是直直注视着夏夷则和阿阮中间的某点,死气沉沉的双目中竟然产生了波动,狰狞而僵硬的面容不断抖动,口中喝喝有声。

      身后有什么......糟了,谢衣前辈!

      夏夷则猛然想起了之前被众人护在后面的谢衣,当即也顾不得许多,“乐兄,操控偃甲,带谢前辈先离开,阿阮和我殿后!”

      乐无异极力激活偃甲,但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实在是难以抽出手,偃甲蝎的动作比之平时慢了不止一分,而风琊竟是无视阿阮的法术,更任凭夏夷则在自己身上留下道道剑痕,几乎不做任何抵挡,只是一心一意向着尚在昏迷的百里屠苏袭去。

      正在这时,地动山摇,整座墓塔不住摇晃,显然刚才争斗太过激烈,神女墓早已腐朽,经此一役,终于不堪塌陷。

      一块巨大石块突兀地落下,直接将风琊的半个身子压住,而风琊也随之发出一声凄厉惨嚎。以此为开端,整个墓室中大小碎石沙土淅淅沥沥,已是崩塌在即。

      此时,交战的双方已是不得不罢手。华月低叹了口气,“此处即将崩塌,我要夺剑心,你们要活命,都先出去再说。”说完率先离开。

      没了强敌的威胁,乐无异也运转灵力召回偃甲蝎,扶起百里屠苏,招呼道:“呼,好了,我们也出去吧,那个廉贞祭司已经走了,一会儿估计还得接着打。”

      夏夷则施展道术,准备将众人传送出去,传送阵的蓝光柔和地包裹住众人,一道黑影猛地飞向昏迷中的百里屠苏。乐无异只感觉肩头一轻,身上的人就已被拉走,他下意识地想抓住那人,也险些被带个踉跄,多亏闻人羽飞快地拦腰抱住,才没被一起拖走。

      时间的流动在那一刻似乎发生了片刻的中止,眼前的景象如同失真的画卷般停顿而扭曲。传送阵中的四人,只看见右半身仍旧被压在巨石之下的风琊抽回了畸形的长钳,拉扯着“谢衣”越来越远,耳畔传来的是如同九幽之下恶鬼的狂笑。

      只是短短一瞬间,众人已经从神女墓来到岸边,却比来时少了一人。夏夷则很快安抚众人:“别担心,我这就去接谢前辈。”

      “不必白费力气了,那处应该已经坍塌,他已经死了。”早一步脱险的华月自一块巨石旁出现,神色之间竟是说不出的怅然悲切。

      “死了?你说,谢、伯、伯、他、死、了?”乐无异艰难地转过头看华月,整个人像是破损的偃甲,听不懂也动不了。

      “谢衣成为初七后,体内曾被埋入一种蛊虫,名为子母蛊,母蛊若死,子蛊亦将死去。此行之前,为了追踪你们,我携带了子蛊,现在子蛊已死,那只能说明身为母蛊宿主的谢衣已经死去。”华月自袖中取出一枚精巧的盒子,盒中静静卧着一灰白色的奇特小虫,在银色的月光下看不出一丝起伏。

      阿阮回头看着涛涛江水,仿佛试图穿透江水,在那墓塔之中搜寻那道熟悉身影。巫江在月色下波光闪闪,却沉如墨玉,根本看不到底。阿阮大力摇头,已是带了哭腔,“我不信,你骗人!”

      “小姑娘,我又何必骗你。”本来就打算放谢衣一马,结果故人还是意外离世,原来有些事,她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阿阮几乎整个人都靠在夏夷则身上,“不,不会的,谢衣哥哥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咦,那是什么?”

      岸上的众人顺着阿阮的目光,投向江心,都是震撼失语。

      那是一幅人间绝景。

      原来还算平静的江面开始剧烈地翻滚,黑暗同夜的江水却自水底散发着红光,而且越来越亮,就像天火在水底悠然绽放,刹那间就已燎原。

      “那个位置......是神女墓!”闻人羽惊呼出口。

      异象还未停止,江面翻滚愈发剧烈,简直如同煮沸一般,似乎回应着红光的威势,水下金红色的光线以极快地速度出现,转瞬间竟然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火凤,凤鸟展翼,隐隐有琴音传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谢伯伯?”乐无异望着那只巨大的凤鸟,心中突然升起了些许希望。

      禺期也自晗光中现身,看着眼前这幅景象,难得惊诧莫名,喃喃自语,“这好像是......凤来琴?莫非那剑灵是......可这怎么可能?”

      乐声转大,清越旷远,由平和转而激昂,凤鸟的身形也更加凝视,最终声转清越,如凤鸣剑啸,火凤自江水腾空而起,朝着岸边飞来。

      金红流焰逐渐散去,露出里面的黑色劲装,转眼间,刚刚被认为已经葬身江底的青年身影已停在众人眼前。

      阿阮望着那熟悉的面容,只觉得妄想成真,反而有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好似眼前这人是一场幻梦,“谢衣哥哥?”

      那黑衣青年双目殷红如火,面容却是的冷寂凛然,矛盾之下更是显得摄人心魄,他双唇紧泯,似是还有着未曾完全隐去的伤痛又带着一抹无法言说的苦涩,目光依次移过众人,沉声道:“日前意外失忆,以致误会许久,在下并非谢衣。”

      乐无异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哈哈哈,谢伯伯,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不是谢伯伯那你是谁?你不会说你是初七要回流月城扔下我们不管吧?”

      我是谁?

      是乌蒙灵谷里的韩云溪,是太子长琴,还是焚寂剑灵?魂魄残缺,各得半数,现在更是意外流落至百年之前,魂移身易,天大地大又有何处是他的归所?

      终究还是过去了。

      黑衣青年执剑为礼,“在下,百里屠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