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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亲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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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万钰彤和殷莫辞去了一趟万家堡之后,一连好几天殷莫辞和须纵酒都早出晚归,万钰彤也时不时来盟主府和他们一起商讨案情对策。但那摧心肝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他们几人过了一段忙碌但风平浪静的日子
这一日须纵酒和殷莫辞披着晨光就出了门,留下万钰彤陪着殷梳。两人搬了椅子坐在天井下,背靠着郁郁葱葱的林木,闻着院中馥郁的花香,阳光穿过矮墙打在她们手中捧着的书卷上。
不同的是,万钰彤看的是陈年的案牍,而殷梳看的只是一些江湖闲谈话本。
万钰彤全神贯注地翻阅着手上的卷册,是一副不看出些头绪誓不罢休的架势,殷梳坐在她身侧,但是椅子摆的不太正,稍均出去一点眼神就能瞟到万钰彤的脸,她走马观花般地看着话本,其实一直在偷偷瞄万钰彤。
万钰彤今日没有穿习武者轻便的劲装,换了条月牙白襦裙,更衬得她秀发如云,肤如凝雪。殷梳本来有些心事,看今日好不容易和万钰彤两人独处,正踟蹰要不要开口,该如何开口,这斟酌犹豫间又意外的被万钰彤容色吸引,忍不住再三偷瞄欣赏,在心中感叹道,这画面可真是一幅名家绘制的隽永美人图啊。
“你不好好看书,还要看我到几时?”
被美人发现了,殷梳偷偷吐了吐舌头,挺直腰板为自己辩解道:“才没有,这些书我都看完了!”
“好吧。”万钰彤轻轻地放下书卷,她也不拆穿殷梳,只是柔声哄着她。
殷梳脸有点热,她左右看了看,开始找话题:“他们出去有好一会儿了,不会出事吧?”
“自然不会。”
殷梳忍不住好奇心,她凑近了些,在万钰彤耳边问道:“那天我听须少侠说,那个湮春楼里面的人都是从前的魔教余孽?”
万钰彤微微颔首:“武林中有此传闻”。
殷梳瞪大了眼睛,又问道:“那那个杀人狂魔,真是魔教的人啊?”
万钰彤微笑,她语气轻柔但是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信服力:“他受何人指使,图谋何事,到时候一审便知。”
她看殷梳目光又开始有些闪烁,又温柔地开口:“小梳还有什么想问的话吗,想问就问吧,不必憋着。”
听她这么说,殷梳一咬牙,直接开口问道:“钰彤姐姐,你是不是和我堂哥他吵架了呀?”
万钰彤微楞,她没想到殷梳会这么直接地把问题问出来。片刻后,她便掩饰住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轻笑着否认:“小梳怎么会这么问,我们共同办案,怎么会吵架。”
“你骗我,这几天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两个都不怎么说话,偶尔说两句也都是说公事,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不看对方,这不是吵架了是什么?”
殷梳直视着万钰彤的眼睛,她生得甜美俏丽,率真间也拿捏着一丝隐隐约约的分寸,故而很难引人反感。
万钰彤秋水般的眸子流光闪动,似乎又有波纹荡漾,她轻轻地笑了起来。
她伸手摸了一下殷梳柔软的发髻,换了一种她觉得能让殷梳接受的说辞:“好姑娘,我同殷盟主真的没有吵架,我们不说话也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你以后就懂了。”
殷梳睁大了眼睛,表情有些呆,显然没太听懂万钰彤的哑谜。
不过她也感觉到在万钰彤这应该也再问不出什么了,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
两人便围绕着江湖的趣闻趣事聊了起来,万钰彤出身名门,见多识广,武林中大大小小的故事都能娓娓道来,听得殷梳脸上渐渐露出了对万钰彤口中那个世界的向往之色。
度过了这个闲暇的上午,用过午膳,须纵酒和殷莫辞就回来了,他们不是空手回来的,还带回来了两个抓到的人。
按理说他们讨论案情的时候,都是想着要避开殷梳的,毕竟她与万钰彤不一样,她是一个自小养在家里娇滴滴的姑娘,并不应该介入到腥风血雨中。但殷梳偏偏对武林中的事情好奇得不得了,这些天不管说什么都要陪着他们一起听一起分析,众人也没有办法,只能纵着她。
此刻另外三人肃立在堂中,殷梳搬了把小椅子坐在一旁,竖着一双小耳朵,生怕错过什么有用的信息。
须纵酒正说着关于现在被关押在盟主府的那两个被抓回来的人的审讯结果,他手中捏着两篇铁蒺藜把玩着,眼眸中一片深色。
自那日得知那个药粉的制药手法可能来自已经覆灭的玄罗神教,他们便换了一个调查方向,专门查临安城内有无湮春楼的痕迹,这一查的确查出了些端倪。
“的确如我们所料,临安城内已经被扎下了湮春楼的暗探,刚那两个人身上都被搜出了湮春楼的暗器。这个暗器做得很是粗糙,那两个人可能不是湮春楼的门内弟子,但也绝对是受湮春楼驱使无疑。”
殷莫辞眉头紧皱,他感觉心中仿佛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他推测道:“先不论摧心肝到底是不是湮春楼的人,万世伯寿宴在即,其他世家门派不日都会抵达临安,湮春楼不会是想在那个时候在城中生乱吧。”
万钰彤立刻接话:“我一会便回去回禀父亲,我们万家堡会立即加强全城戒备。”
殷梳忍不住发问:“那个摧心肝呢?他没出现吗?”
须纵酒侧过身,回答她道:“城中没有找到他的行踪。他每次……得手之后,都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当他再次现身的时候,就是找到下一家准备下手之时。”
殷梳想起须纵酒之前和她说的话,瞬间懂了这个下手的意思,她面露憎恶之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午后又商议了一会下一步在城中搜捕的计划,一面是临安城内藏在暗处的魔教爪牙,另一面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的摧心肝,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眼下的这短暂的宁静就如同孟春湖面上最后一层待融的脆弱薄冰,落在上面的落叶再多一层就可以将它压碎。
用过晚膳,殷梳在府里转悠了一会,就径直朝殷莫辞的屋子走了过去。她知道殷莫辞肯定在房中查看案卷,她站在院子中央,夜色清透,四周如水静谧。
她歪着头想了想,伸脚踩住块小石子在泥土地里碾乐碾,轻轻一踢,石子咕噜咕噜地滚出去很远,打了会转儿才停下来。
殷莫辞听到声响,他拉开门一看见到是殷梳,怔了一下。
“莫辞哥哥,我只是消食,不知道怎么的就走到你这里了。”殷梳笑着望着他,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还忍不住往殷莫辞屋里不停地瞟。
殷莫辞对她总是没什么办法的,他侧过身把门让了出来:“进来说话吧。”
殷梳进了屋,她好像对殷莫辞的一切都很好奇,她左瞅瞅右瞅瞅,要把堂哥的生活起居的地方看个明明白白。
殷莫辞看着她,没有开口说话。这段日子以来,他在人前竭尽所能地宠溺着这个堂妹,但是每次单独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的。
幼时他与殷梳堂兄妹两人都失恃失怙,从小就一起由婶娘带着。年岁太久远,很多记忆都已经很模糊了,只隐约记得当时可能是因为年龄太小了,两人并没有太亲近,印象中梳着两个小辫子的殷梳总是远远地看着他。
他十五岁离家的那一年殷梳还是个垂髫少女,她站在他面前,好像微微抬起手想去拉他袖子叫他不要走,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今阔别十年,他和殷梳重聚,两人相处的时候熟稔得仿佛没有分别过这么多年,他们自然亲近,像是要把年少时的生疏都给补足。他一面努力的弥补,一面又忍不住情怯,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殷梳有没有责怪过他。
他凝视着殷梳,她杏眼桃腮,整个人乖巧又灵动,和他记忆中幼年的堂妹似乎有那么一点差别,但是他心里又觉得殷梳长大了,正应该就是眼下这样。
仿佛是心有灵犀,殷梳这个时候也开了口,她望着殷莫辞屋子里的摆设布置,笑着说:“我好像能看到莫辞哥哥平时的样子,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她围着殷莫辞的书桌走了一圈,上面的案卷堆得老高,桌案上展开的一本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而且长得吓人,一直垂到地上。
看着这些,她略带嗔怪地开口:“莫辞哥哥你这个盟主当得也太辛苦了,不是还有万家堡吗,不是还有很多武林前辈吗,他们的经历历练都比你多,为什么不是他们天天来钻研这些书?”
殷莫辞有些无奈,他仍旧对殷梳柔和地微笑着,他是不会出言反驳殷梳的。
殷梳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拉着他的袖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我知道你有很多责任,可是我想我们在一起永远快乐自在,那样不好吗?”
殷梳的声音越来越轻,她那双永远笑着的幼鹿般的眼眸此刻湿漉漉的,一瞬不瞬地看着殷莫辞。
他倏尔就想到了年幼的时候,婶娘带着他们去田间劳作,婶娘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殷梳,他们一家人过着普通但温馨的日子。
现在婶娘也不在了,剩下他们两个是彼此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会的。”殷莫辞低头看着殷梳,他郑重开口,“等此事一了,我们就像以前一样,一家人一起开心的过日子。”
无论前路深渊薄冰,他会不惜一切保护住他最珍视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