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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尘归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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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尽千帆尘归土
谁痴谁狂谁思相
桓锦北宫,紫帐飞叠重重遮目,青歌绕梁日日难休,桓锦的调令在葬花节后交到了冢夕手中,另外随其一起调离的是:水月,莲珑,稚不怀。
其实先前桓锦忌讳稚不怀没有富贵之相,但是对于冢夕的决定也没有过多反对,若不是冢夕从中帮忙,孰非也不会如此快的失宠。
落聿皇子,曾是三殿之首,年方十六便殒命后宫。其母桓萧早逝,由母妃之妹桓锦代之抚养,北宫先主后秋去世后,桓锦一跃为北宫女主,之后落聿被封入三殿之首,次年病死。
落聿的死也是冢夕一手安排,她知桓锦迷信相术,常从法座院请来大祭司为其祈福,不想孰非对此颇有微词引起桓锦的怨恨。
落聿体弱,有旧疾,初,广募天下神医仙师,其效甚微,桓锦求道于法座院,得知落聿病重只因有人使用巫咒,于是派了亲信私下查找,后在孰非宫找到了巫毒人偶,报于尚影帝,大怒,遂下令将孰非打入冷宫。
不久,落聿病逝宫中。
桓锦不知,害死落聿的是她中意的司女冢夕,她不知冢夕与法座院大法座间的亲密关系,正是她命大法座暗中慢慢毒死了落聿,其实如果桓锦肯请医为其继续治疗,皇子中毒的事情就会被揭发,只是冢夕深谙桓锦喜好,才得以顺利害死了落聿,为北宫前女主后秋报了私仇。
三皇子是随斐认的异子,情况与大皇子落聿相似,末奚幸的母妃因一言激怒皇帝被打入冷宫,不多日便泪尽气绝而亡。随斐多年未育便认末奚幸作了异子,希冀他能继承皇位。她看出末奚幸对冢夕十分喜爱,便想将她从孰非宫调来自己这里,然后许配给末奚幸,不想因此和孰非有了争端,随斐于是将其多年前私下加私刑于宫女的事情报了皇帝,皇帝未作过多考虑遂将孰非延期贬入冷宫。
冢夕一人便使得三殿四宫相互忌恨乌烟瘴气,可惜却没有人真的明晓这事间的曲折是非。
现如今,只有西宫娘娘邀凉与二皇子启兑了,冢夕暂且让他们过一段安稳日子,因为……他们还有些用处。
冢夕调入桓锦北宫后做了负司女,而原总司女洛止仍就其职,以前稚不怀随水月来桓锦宫送浆果时已经见过了这个娇小可人的女子。她因为肩膀上的伤并没有被分配去做较为辛苦的活,清晨清扫了花道便有大段读书的时间了。冢夕这些日子非常忙碌,通常只有晚读时,才能短短见一面。
她觉得发生在她周围的事情太过复杂,她至今也不明白为何看上去和蔼谦逊的初一会突然拿了刀子来刺自己。她当时很害怕,可一看到冢夕便全心全意相信她,所有的恐惧也消散如烟。
听别的宫女说……巧果儿已经被残酷的刑罚折磨地快要死去了,稚不怀心里不明白为何葬花节上三皇子突发疾病的事情要怪罪在巧果儿身上,但她心里还是隐隐觉出了这件事情和初一伤害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到底是什么呢,她难以理清纷杂繁复的是是非非。
马上要进行审讯了,她也要被带入堂中,不知道自己会怎样呢……
“冢夕,你回来啦!”水月的声音永远如此清亮,稚不怀听到了冢夕的名字,忙忙起身向门口望去,直到那抹优雅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才觉得安心了。
“水月,辛苦你了。”冢夕有些疲累,冲水月浅浅一笑,便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我先去沐浴,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吧。”
稚不怀呆站在一旁,本想说些什么,看到冢夕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心下叹息,为了自己的事情冢夕费心了,可自己只有眼睁睁看着她受累。
行至门前,冢夕停步,回头看向稚不怀,说道,“不怀,来帮我添水吧。”
水烟袅袅,幽香阵阵,冢夕靠在冒着白烟的浴桶里,全身都仿佛松散了,她将手臂搭在桶边,盯着屋中一角出神,脑中有一块地方针刺一般疼痛不已,她尽量不去理会疼痛,只是很用心想着今日在太监总管李司那儿的对谈,论理说,初一本是死罪,李司却还要费心思托自己向桓锦求情,希望放初一一条生路,逐出内宫便罢了。李司与文况家族私交不错,帮忙也是应该的,不过……初一必须死啊!
所有与葬花节有关的人都必须…………死。冢夕从来不留给别人追究的线索,即便不会再有人追究此事,她向来也会将于事件有关的人杀死以绝后患,初一,巧果儿,莲珑,还有那个唆使初一刺伤不怀的小草儿,一定要死干净。
当初,自己将不怀交于莲珑调教的事情众人皆知,如果初一怀疑稚不怀有意推举巧果儿献舞以便将来跟着她荣华富贵的话,那么追本溯源,初一就会怀疑到莲珑身上,认为是莲珑指示稚不怀如此行为。这样一来,莲珑为了脱责,一定会诬陷那是不怀自己的意愿,因为自己曾经对她几近虐待的行为激发了不怀跟随巧果儿的想法。稚不怀不谙内宫争斗,必定会在即将到来的审讯中受到攻击。
“水凉不凉?”
冢夕收回深思,划了一下水,点点头,“不怀,再添些热水吧。”
稚不怀乖巧地点点头,将水轻轻倒入桶中,热气凝成的小水珠挂在她的发梢,睫毛上,整个人儿就像清晨的花骨朵扎根于黑色的土壤,却纤尘不染。
“帮我搓搓背。”
“是。”不怀沾湿了棉布,转到冢夕身后,望着平滑洁白的肌肤,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手靠了上去。
她难以形容那种触觉,就像柔嫩的花瓣,蕴着香气,令人沉湎的馥郁……
“不怀,你恨初一么。”
“不,一点也不。”稚不怀说道,“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
“那,莲珑呢?”
“也不,”稚不怀笑道,“其实和她我学会了不少东西。”
冢夕趴在桶边,也笑了,“那我呢?”
稚不怀的手停在了冢夕背后,冢夕回眼看去,只见稚不怀泪眼汪汪,瘪着嘴巴,她转过身,伸手捧起不怀的脸,那泪珠子便连串连串落到了冢夕手上。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从来没有……我,可我不知道怎么报答。”
傻瓜啊,冢夕笑了,擦过不怀的肩膀向窗外看去,金色的余辉从不怀的身后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感觉突然让冢夕觉得,自己脱去了全身的罪恶,又回到了小时候那单纯无邪的年代。
“我只是想把本该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啊,不怀,不怀。”
三日后,法座院聚集了法部司长弘升,负司九能以及一些与事件相关的人,水月,莲珑,稚不怀,小草儿,还有冢夕,初一,巧果儿。
初一在被带入堂时,那些胆小的女子们根本不敢睁眼直视这个已经面目全非的人儿。初一脸上腐烂的地方被暂时包裹起来,但浓汁还是顺着眼角一点点滴到了地上,她的双腿已经无法站立只能跪在一旁。当巧果儿被人带入堂时,已经有人过度惊骇晕了过去。
巧果儿被砍去了双手双脚装在了一个竹筒里,美丽的容貌被腐蚀殆尽,只留下了眼睛出两个黑幽幽的洞。
监堂的法座是浅枯和夏相别,浅枯依旧一身玄黑色的打扮,正襟危坐于上,夏相别黑发遮去了左脸颊,而右脸被一半银色的面罩遮住了,让人看不到他的相貌。银色的面罩上刻有简单的流云细水纹饰,是冢夕当年亲自为他打造的。
不出冢夕所料,初一还是没有供出小草儿,将所有罪责全全担了下来,但是最后只说了一句,是稚不怀砸伤了小草儿。
除了冢夕,四座皆惊,稚不怀一个趔趄后跪在地上,像是哑了,说不出一个字来。
同样跪在地上的小草儿冲初一点点头,嘴角的笑容已经少了当初那份天真,有的只是心计。冢夕一笑,已经明白了初一的心思,她自知自己一定会死,即便不死全身被毁成这般也不可能为她的家族做什么,可是小草儿不同,虽然脚下有些残了但美貌还在,只要不被送入赎音院就还有上攀的机会。初一啊初一,死一个人总比牺牲两个人好,你真的这样认为么……
“我,我没有……不,不是我,我没有……”
“稚不怀!你有什么证据不是你做的?难道没有理由初一就要刺伤你?!”
弘升响亮威严的声音吓坏了稚不怀,她伏在地上,用力摇着头可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稚不怀,你受巧果儿的指使——你砸伤了草儿的脚,是你!”
靠在竹筒里的巧果儿双耳将这一切听得真真切切,她扭曲的脸上露出个模糊的笑来,反正自己要死了也要拉一个人一起死!她料到稚不怀这个大脑简单的人会推举她上台跳舞,却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一切被意外毁得如此彻底,她恨稚不怀,很稚不怀推荐了自己,虽然那曾是她的本意。
“不会的,不怀不会做那些事情!”水月了解不怀,知她不会如此心狠,难以忍耐大声嚷喊起来。
“你有何证据,难道你有她的不在场证明?当时她去了哪里你可以做证明?!”
“我——我——”水月无言以对,因为草儿遭袭时自己在和别的姑娘们玩耍,而稚不怀在何处,自己并不清楚。
“稚不怀!”弘升一拍惊堂木,大声逼问,“你当时在何地,和谁人在一起!说!”
稚不怀一个惊颤,手心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地面,她额头的汗也滴在了面前,她觉得头晕眼花后是难以形容的清醒,她不能告诉别人自己当时于冢夕在一起,她不能这样做,这样会把冢夕牵扯进来,她……喜欢冢夕,绝对不能让她受伤害……
稚不怀像是突然明白了为何会看到巧果儿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苦练舞蹈,那无意的一瞥竟然把自己拖入了万丈深渊。
她不再害怕,她觉得自己得到的已经很多了,能够认识冢夕和水月,她已经满足……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青白色的天空,抬起手擦去了汗水,干裂的嘴唇在闭合时,如此释然,“我——”
“她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