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养与被养的二三事》向森锦

2、chapter 01

　　哪怕是闪到脸她都不会惊讶。
　　被不明物体绊个趔趄栽倒在地上脸朝地磕坏大门牙……故事流程夏歌都想好了，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偏偏是腰，是今年虚岁24实岁22，平时偶尔在家里晃过呼啦圈自认还可以算是“软妹子”的夏歌的小腰。
　　好吧，是老腰。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的老腰，她承认了。
　　那一瞬间掠过夏歌脑海的感觉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形容，虽然并没有出现腰椎“咔嚓”一下的声音，但在夏歌的脑补中有一群来自澳大利亚的可爱动物在大草原上呼啸而过。
　　而草的感觉现在就是她腰的感觉。
　　到底是被什么绊倒了？
　　夏歌努力挣扎着回过头，想要看看刚刚她到底踢到了什么，结果一回头，发现一团黑乎乎的躺在地上，凭轮廓来分辨，似乎还是个人。
　　……尸体？
　　平时负责写矫情小说的夏歌偶尔也执笔过悬疑推理，灯红酒绿的酒吧门前躺着尸体，而绊到尸体摔倒在地无法起身的她……
　　按照一般推理小说的尿性，接下来就应该是人民公仆出场，她作为杀人现场唯一活着的人被抓，罪名是故意杀人的嫌疑犯。然后没有证人没有不在场证明上头也没有人，最后被扔到监狱去从此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
　　这样一想，她未来的日子，不是很糟糕吗？！
　　心里一急的夏歌在地上跟一条死鱼一样扑腾起来，两手保持平齐是因为她摔倒下来时就是这个状态，但她现在正面朝下，腰又使不上力，手能做出的动作就仿佛蛙泳的上半身动作……在没有水的状态看起来真的只是在扑腾而已。
　　大概再过几分钟，警车就真的会来了吧。
　　放弃挣扎的夏歌在心中苦笑一声，拜拜了，良民的世界。你好，全新的地狱。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尸体却动了。
　　“尸体”不光动了，慢慢的还坐了起来，借着路灯，夏歌艰难回头，觉得那个人五官模糊，甚至她看到了一丝青肿。
　　原来不是死人，只是被人打了从酒吧里扔出去了吗？
　　隐约能感觉到对方是个男人，至于是不是年轻男人她无从分辨，但可以确认的是……
　　真像球啊。
　　之前在心里脑补自己写的小片段时她曾经诉过苦，在心里暗自腹诽说别说男主角了，就算球也不会来一个。
　　结果这句无关痛痒的抱怨似乎被某个闲的蛋疼的上帝·真·尽情作死每一天给听见了，然后球就出现了。
　　很显然球真的只是刚刚被打了一顿，并没有受太重的伤，此时已经完全坐了起来，歇了两口气之后又向夏歌这里挪过来。
　　到底是被打了一顿，他的行动有点不便，只能一点一点挪，连站起来走过去都做不到。
　　月黑风高，球形男人，坐在地上，朝她挪过来。
　　靠近一点时，夏歌能看见那位球脸上有一点担忧的神色，显然是看到趴在地上完全不动的她，想来探一探生死。
　　如此戏剧化的场面，夏歌却突然鼻子一酸，之前积攒在心里的那点小心酸仿佛破开了一个口子，然后廉价的液体就开始哗啦啦的往下流。
　　闪了腰的女子痛哭流涕，只因为这个人坐在地上只歇了半分钟，就向她这里挪过来，带着担忧的脸色。
　　……关心她。

　　虽然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虽然是害她闪腰的罪魁祸首。
　　虽然是自己都被揍了一顿，看起来像是惹到什么的可疑份子。

　　“哪里……疼吗？”
　　因为对方身材有点像球，所以夏歌以为声音也会像是从大球里闷出来的一样憨憨厚厚，没想到光从声音角度来听意外的还不错。
　　只是在心里想着“真是不错的声音呐”的夏歌表现在对方眼里的情景完全不是游刃有余还能吐槽的模样。
　　现实生活中的她正哭得一抽一抽的，活像是一跤磕掉大门牙的可怜小孩。而随着抽泣的哭声同样抽搐的肩膀，却也牵扯到了她脆弱的腰，让她一瞬间眼泪又飚了出来。
　　刹那之间，问着“哪里疼”却得到这种回应的男人吓了一大跳，真以为她是不是骨头都断了几根，一时说话声也结结巴巴起来：“我……我我……我去叫叫……叫人……你，你坚持住！”
　　温暖的手伸过来包裹了自己的手，力道正好的握了一握，伴随着安慰人心的“坚持住”，夏歌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某球已经艰难的要站起来，要到外面去喊人。
　　她赶紧伸出手去，抓住了一片布料，似乎是对方的裤腿。她一边死命抓着，一面让自己的眼泪暂停，并且抽了抽鼻子：“没……没关系。”
　　“可是……”感觉到眼前的姑娘并不像让自己去叫人，男人蹲下来，越发不知所措，如果不叫人来，万一伤太重延误治疗可怎么办？她刚刚哭成那样，一定是哪里很痛啊。
　　虽然刚刚被人胖揍一顿的人是他，他现在也很痛。
　　但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痛，才会更加明白，其他人受伤了，也会痛。
　　夏歌闭了闭眼，缓了缓气，又努力吸了吸鼻涕，终于再度开口：“我……我腰闪了。起不来。”
　　球状男人在那一瞬明显傻了一下，因为他还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了一句“啊”，等他自己“啊”完了，也才反应过来夏歌再说什么。
　　“那……那怎么办？”如果是骨折什么的急需治疗的伤，他可以冲到马路上去拦人，虽然现在是半夜三更，但马路上不会一个人都没有，可现在……闪腰，算严重的伤吗？
　　算，当然算。
　　闪到自己都起不来了，已经是最高级别的闪腰，对于夏歌来说，现在的自己就跟僵尸差不多，完全不敢动。
　　“要不，先扶你起来？”其实他有点想说“帮你翻个身”，因为那个女孩从刚才开始一直脸着地。
　　“不行……疼。”
　　“那……我试试，能不能帮你，闪回来？”
　　闪回来？闪回来？！
　　如果是以往的夏歌，这个时候已经打开word文档写上大大的“卧槽”了，没听说过闪了腰还能当场再闪回来的，怎么闪？再经历一声“咔嚓”吗？
　　但现在，趴在地上整个人都要僵掉的夏歌只能祈祷着所谓“闪回来”是那个球有准备而说出的话，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能闪回来，就闪回来！
　　闪回来吧！我的腰！

　　感觉到两只手放在了她的腰间，对方有点迟疑的轻轻按在右侧：“是这边疼吗？”
　　“……是。”
　　“那我试一下，我会尽可能轻点。”
　　对方的话语中满是不确定，然后，下手！

　　一分钟后，夏歌泪流满面，这一次真的是痛的。
　　很显然对方的“闪回来”没能实现，虽然是让她稍微好过了一点，至少已经可以从趴转变为跪坐，但只要她轻轻一动就能扯动到腰上那根脆弱的神经，还不如像刚才那样趴着，至少还省力一点。
　　球形男人也是一脸局促不安，看到夏歌那种沾满眼泪和地上泥土的脸也一点都没有嫌弃的皱眉，他完全沉浸在自己没能拯救对方腰的后悔之中了。
　　“对不起。”
　　“没……没关系。”夏歌还能说什么？人家已经尽力到这份上，她还能说“你竟然没能把我的腰闪回来！你赔我健康的腰身！”这种话吗？
　　而且他凑近的时候，夏歌注意到对方的脸可比她现在的脸精彩多了。用鼻青脸肿四个字来形容，真的一点都不过分。
　　两个伤痕累累的人默默的坐在路边，互相看了一眼，都没了话说。
　　最后，还是球先开了口：“我送你回家吧，躺一躺，应该会好起来。”
　　“……嗯，谢谢。”

　　回家的路还有很长。
　　被揍的人、闪着腰的人。
　　原先分开的两道人影慢慢交叠在一起，很慢很慢的，沉默着，向着终点前进。
　　看着就像两只互相扶持的受伤的小动物，光看着背影就能看出一股子悲凉吧。
　　夏歌想着，垂下眼帘。
　　很痛。
　　不只是她。
　　两个人、都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