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十年纪》顾*城

6、第一章IV

　　IV

　　外面非常黑，这与星球的缓缓自转无关，为了节省能源，入夜以来，星球的照明系统进行关闭，取而代之的是两百多个风口的气流吹送以及星球自动清理机器的开动，整个星球进入了柔和的黑暗当中。方东感到裸露出来的手臂因为凉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是凌晨零点七分。”高瘦的雷欧副官这样答他，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标枪一样颀长而锐利，却长着一双忧郁的灰色眼睛。就像卡通影画里面会吟诗的兵器一样，方东在心里下了这个定语，嘴里却很高兴的说出来：“真好，终于是新的一天了！”当然，并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潜台词－－倒楣的日子终于会告一段落了吧！

　　“离黎明还早着呢！”说话的人是雪佛兰，他引领着大家一共七人在黑暗中飞奔，闻言回头微微一笑：“说不定船坞现在已经给封锁了，我们需要两脚踏上西格玛的甲板上才算是安全的。”
　　“船坞？现在离我们最近的四号船坞还有六公里，我们就这样跑过去吗？”开始气喘的方东忍不住问，平时缺乏运动锻炼的缺点此刻都暴露出来，相较之下，天生具有运动细胞的艾薇也没有他那样狼狈，更不用说奔跑得像一阵风一样的巴曼了，她抱着两罐萨斯撒开双腿奔跑起来，具有几乎跟专业军人们并进的速度。

　　“不，这里。”雪佛兰巧妙地拐了一个弯，方东发现一憧高耸的建筑物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不是战争博物馆吗？喔。”忽然之间，明白了雪佛兰的用意。
　　大家停留在博物馆前面的草坪上，雷欧带着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年快步奔上五十二级的长阶，上到一半的时候，从腰间逃出光子枪来对准博物馆大堂的门锁进行射击，两人并没有过多阻滞，脚步不停地推开博物馆的大门闯了进去。
　　那辆黑乎乎的装甲车是伴随着刺耳的防盗警报声冲下台阶的，方东忍不住嘀咕：“很精密的脱身计划呢！”

　　装甲车冲到草坪上，敞开了顶部的进入口。这是一辆半世纪前广泛应用的气垫装甲车，具有移动速度快，耐打击等特点，一度被誉为地面上最犀利的战斗机器，后期则被更新型的战争机器所取缔。这一辆气垫装甲车是三个月前通过国际渠道送到尼诺芬战争博物馆进行展览的，据说展出时间为六个月，看来雪佛兰这次就要把它带走了。

　　大家尽快进入装甲车，向四号船坞全速驶去。警报声一直伴随着他们，不仅如此，很短的时间内，似乎整个星球都响起了警报声，那是召集居民进行疏散的警报声。当装甲车驶近船坞的时候，成百的居民被驱逐奔走，逃过装甲车身边。驾驶者是那个棕色头发的少年，他沉着脸熟练地操作着方向仪器，虽然技巧很高超，但平民实在太多了，气垫装甲车像逆流而上的小船，大大减缓了前进的速度。从装甲车底部的防弹玻璃窗看出去，可以看见他们惊惶失措的样子，披头散发，身穿睡衣，不少人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很明显是被粗暴地从睡梦中驱逐出来的。

　　“情况有点危急，他们应该是想以船坞作为战场了。”坐在前面的雷欧捏着下巴，表情有点苦恼。
　　“我们改道吧。”雪佛兰简单地说。
　　“可是他们应该将旁边的闸门都关掉才对，因为人流只集中在这条道，旁边的支路根本没有平民涌出。”
　　“那我们就选没有人料得到的路吧，尽量不要给大家添麻烦，从睡眠中被惊醒已经是很让人抱歉的事情了。”
　　随着雪佛兰命令，装甲车在前方三米左右的地方拐了弯，进入一条完全黑暗的通路。这条路一直往下，很明显是拐向船坞的地下一层的。才驶了十来秒，已经可以看到横埂在路中心的一辆重型卡车，随着气垫装甲车的驶近，卡车“啪”地打亮了车头灯，“喀嚓”是整齐的拔枪的声音，“停下来！这里不通行！马上停车，我们要开枪了！”
　　卡车后面一道严密无缝的闸门将道路完全封锁。

　　棕色头发的少年看向雪佛兰。雪佛兰点点头：“我数到三，把下面舱门打开，然后你试试看把那个卡车撞开！”
　　“各位，抓紧身边的东西！雷欧，亚兰，瑟斯罕做好准备！一、二……”
　　“三！”随着雪佛兰冷静的号令，装甲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情况下，下面舱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雪佛兰第一个跳了下去，金色的发丝随着身体的滚动消失在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一个脸部线条有如雕像般冷硬的壮汉和一个看上去非常秀气的小伙子也随之跳了下去，雷欧殿后。
　　“嗤嗤”，是光束枪在密闭钢铁空间内互射反弹发出的声音，交错的光线织成一张捕捉一切生命的网。
　　“轰”，一声巨响，装甲车把横在路中央的卡车撞侧一旁，同时顺势撞穿地下通道的闸门。

　　“大家低头！”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沉声喊，同时将动作迟缓的方东的头狠狠按下去。这个人似乎是排位于雪佛兰和雷欧之后的军官，说话采用毋庸置疑的确定语气。
　　高强度的撞击令装甲车几乎无法支持，底部两侧的防弹玻璃窗呈现龟裂状，钢铁闸门的碎片像冰雹一样洒落在装甲车表面，把钢铁装甲敲得咚咚响。“如果先前不是那辆该死的卡车损耗了部分冲击力，应该可以轻松很多吧，真是不错的车子，可惜现在损坏成这样子，如果遇上下雨可就惨了，简直就会像壳穿了洞的甲虫，想飞也飞不起来。”棕色头发的年轻驾驶者这样投入地感叹着，一面使车子减速。
　　纷迭的脚步声追赶过来，雪佛兰和雷欧还有秀气小伙子先后跳了进来。
　　“哈，你这笨蛋，你以为用枪就能打倒我吗？小伙子，告诉你，过分依赖工具是很危险的事情，只有自己的双手才是最好的武器！”
　　“亚兰，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雪佛兰叫道。
　　“砰”一声闷响，应该是两个脑袋互相撞击所发出的声音，那个冷面壮汉随着一声呼哨跳进了车子，随之车盖严密关上了。

　　驶过二十公尺左右的往下道路，出现在前面的是没有开动的大型车辆运输带，不待吩咐，装甲车就冲上了静止的运输带，继续往下驶去。运输带是螺旋往下的，转了一个弯，警告声越来越响，突然换成一把嘶哑的人声：“格雷米奥上校，放弃不必要的抵抗！留在尼诺芬听从星球独立自治组织的安排！注意，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
　　“星球独立自治组织？帝国的走狗而已！”刚跳上来的亚兰冷晒。
　　其余的人都没有作声，蜿蜒往下的运输带通向的是出口，也或许是地狱。

　　五秒钟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景象让大家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运输带的尽头，是宽敞的停放场，面积可以停放最大型的太空船三辆左右，如果是停放刚才的重型卡车则足足可以放百多辆，而现在，这处场所塞满了严阵以待的士兵。他们执着枪支，仰着头，以严肃的神情注视着开始减慢速度往下的装甲车。
　　“格雷米奥上校，再一次重申，抵抗是毫无意义的……”
　　突然在停放场的角落亮起了刺目的灯光，同时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和巨大的气流充满了整个地下停放场，遮盖住任何的声音。角落里，一艘庞然大物正在缓缓上升。
　　雪佛兰脸上拂过一丝笑意：“全力冲过去！”
　　其实不待他吩咐，棕发少年已经开足马力往下冲。气垫装甲车的来势汹汹令到挡在运输带出口的士兵们大惊失色，开始像水流一般往四处散开，在生命直接受到威胁的时刻，即使那把嘶哑的声音再加十倍凶狠地喝骂也无济于事，事实上，这把讨人厌的嗓门无论声势还是威严都给角落那部庞然大物的引擎声给压住了。
　　装甲车势不可挡地冲出传输带，底部喷出强劲气流，从士兵们头顶冲过。

　　尖叫声，喝骂声，脚步声，光束枪射击的声音，在引擎声的强力引领下汇成一首雄浑的战争主题曲。
　　庞然大物的侧舱门无声无息打开了，时机选得恰到好处，装甲车冲了进去，随之舱门也马上关闭起来，在枪支射出的光束封锁下缓缓上升。光束射到宇宙船的外壳上，四处弹开，成为乱溅的火花，洒落在地面的士兵身上，因为是高热的重金属粒子，掉落人体的话造成的伤害根本就比用刀子切开豆腐要简单直接得多。随着光束雨的洒落，下面密集的人群又是一场大混乱。
　　“绝对不能打开进出口！绝对不能打开进出口！注意，西格玛号要离开了！不能让它离开！重申一遍，不能让它离开！”嘶哑的声音开始竭斯底里。声音往船坞的拱形圆顶冲击，那里用七层钢板砌合而成的船坞出入门散发着坚硬冷酷的光泽，将刺耳的命令封锁在这个压抑的空间里面。

　　接下来庞然大物发生的变化让留在地面的人目瞪口呆。有着优美流线体型的太空船似乎受到召唤一般，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船首两旁迅速伸出两根炮筒，突然之间，喷射出猛烈的白光，高能量的粒子炮将密闭的舱门轻松轰出了两个大洞，就如昆虫的两根触角受到刺激立即收缩一般，两根炮筒随之也收回船首。“轰喇喇”，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西格玛号借助粒子炮开出的两个大洞将地下船坞撕开了一道巨口，尖尖的船首穿了出去，紧接着纺锤状的船体随着冲力缓缓撑开裂口，整艘船挤了出去。尾部还留在船坞的时候，引擎马力突然增大，喷射出银白色的火焰，船体开始迅速加速，就像一跃而起的箭鱼，冲出船坞，冲向宇宙。

　　“新装上的粒子炮很管用呢，安东尼奥！”
　　“是的，幸亏上校把它及时送来了，也是大家的帮忙，还是上午十点钟的时候才安装好的！”
　　“接下来就拜托你了，舰长！”
　　“是我的荣幸！”

　　简短的对话结束以后，雪佛兰开始对大家进行介绍，疲于奔命的众人现在才有空喘上一口气。
　　他先向同伴介绍了方东等人，然后向方东他们依次介绍一同逃出的其余四人。高瘦的是菲尔弗雷德.雷欧中校，是雪佛兰的副官；脸色苍白的男人是凯林.霍华德中校，是渥佛克星球部队的情报官员；冷面壮汉是约瑟夫斯.亚兰少校；棕色头发的少年驾驶师是艾勒伯特.罗威尔中尉；秀气的小伙子是朗格.瑟斯罕中尉，还有就是头发花白样貌颇为英武的西格玛号舰长安东尼奥和他的两位副手和三位维护机师。介绍到众人的时候，大家都是立正行了一个军礼，方东等人点头示意，舰长则豪气地大笑着说：“欢迎你们到西格玛上来，这艘船三年来还没有搭乘过一个非军人呢！它就是我们的家，希望你们会热爱这里！”舰长爽朗的笑声在船舱内回荡，船内墙壁由天蓝色的特殊玻璃构成，壁面布满照明的小灯，整个船舱内似乎流动着蓝色的空气一般，予人一种如在天空中翱翔的宁静感觉。

　　雪佛兰最后介绍的是他本人，他看着三人，最后将目光集中在艾薇身上，“抱歉之前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说毕他立正，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我是渥佛克的查克.雪佛兰.格雷米奥上校，希望你们喜欢我的国家！”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