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2016.1.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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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而夜长，何不秉烛游。
（十九）
韩既醉历练的第一个世界，叫做春秋战国。
第一个世界，几乎是必定的，会给穿越者的思想打下深刻的烙印。韩既醉也不例外。她抱着学习的心态而去，到头来自己的思想观念却被残酷的乱世彻底颠覆。
那是中国历史上最特殊的时代，为了争权夺利，兄弟间自相残杀、阴谋算计不计其数，臣杀君、子弑父轮番上演。其中也有一些光彩夺目的名字，比如管仲、子产、晏婴，稍稍给予后人一些安慰，像是腐朽黑暗的政治活动中最后一抹泡沫般光华。
她这时俯视着跪在地上惊惧战栗的使者，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视线漠然无情地扫过，毫无停留。轻柔而缓慢的语句从那张娇嫩的红唇吐出，一字一句清晰明白，传入李柏耳中，却冷得像高山上的冰雪，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感情。
“我的台甫大人，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冒犯了你？如果你说是，那么，恐怕有些人，就要为你的愤怒付出代价了。”少女不疾不徐地踱着步子，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眼睛里再不是一贯看待峰麒的依恋信赖，而是垂青臣子时理所当然的倨傲，又带着一丝春风化雨的柔和。
系统注视着这一切，它清楚地知道，韩既醉已经戴上了那张面具，那张挂着明君之名的可怕面具。戴上这张面具的韩既醉，对自己抱着坚定而毫不动摇的信心，思考方式也变得坚定明晰缺乏一贯的脉脉温情。在这个时候，任何人都无法动摇她的心意，只能沉默旁观。
——她正在开动大脑。
——她正在借机谋划。
——她想要趁此机会为自己谋取最大利益。
不管是峰麒，还是这名为李柏的使者，都已经成为她思考中能够派上用场的棋子。“任何情绪都是能够操纵和获得利益的”，比如新任峰王对峰台甫的重视。
如果峰王以使者冒犯了峰台甫为理由，拒绝前往芳国接受玉座会如何？中间有多少利益能够权衡与争取？这是个绝妙的机会。一旦接受玉座，她的一举一动都将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想要做任何小动作都没有机会。
她本就打算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或许，现在就是那个合适的机会，但是，还需要这名使者的配合。使者会不会配合无关紧要，因为，她可以进行诱导。
峰麒偏过头，莫名的，就是知道她在算计什么。我为什么会知道？峰麒感到疑惑，但还是清晰地说出了她想要听见的话：“主上，请不必考虑我的情绪。请您按照本心来决断芳国的未来。”言下之意，已经是默认自己被冒犯的事实。
伏在地面的李柏脸色蓦地变得苍白。
麒麟是仁慈而柔弱的，就连先王那位被弑杀的麒麟，被叛军杀害之时，也是沉默而温顺地引颈就戮。麒麟是没有自己思想的、反映民意的人偶。不知道什么时候，麒麟的定位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因此，没有人会相信，麒麟也会说谎。
峰麒说出那句话之后，看到并不十分熟悉的主上脸上骤然迸发的光彩，还有凝定在他脸上，突然变得赞许的目光。与之前令他感到虚无缥缈的依恋相比，这种自己实实在在得到的赞赏，才是如同裹着蜜糖的毒物一般，令他欲罢不能的真实。峰麒偏过头，不敢再看那双熠熠生辉的明眸。
“主上，小臣无意冒犯台甫大人……”
“主上，主上！请听小臣一言！”
“台甫大人！台甫大人！求台甫大人饶恕小臣！”
李柏膝行数步，苦苦哀求，一时是峰王，一时是峰台甫，可惜早有默契的两人没有谁为之动容。唯一能够决断他命运和前途的那位少女，只是冷淡地抿了下唇，摆摆手道：“既然峰台甫心情不好，就让国内换一个会说话能讨台甫欢心的使者过来吧！你明白了吗？”
李柏绝望地对上少女冷漠的眉眼，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否定的话。他深深地伏下头去，声音带着一丝不自觉的颤抖：“小臣……谨遵主上谕令……”
他已清楚地知道，一旦回国，等待他的必定是革职的命运。而这个迎接新王的美差，砸在自己手里，他背后的那位大人会如何发狂，李柏想一想就觉得害怕。可笑的是，他害怕惹怒那位大人，却也没有胆量反抗芳国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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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进入《十二国记》世界区区四天，今天是第五天，韩既醉已经有了初步的计划。李柏是一个巧合的牺牲品，她意外于这名使者的恭敬与顺从，原本她打算采取的手段比现在要激烈得多。
诛灭叛逆能够造成芳国内部的权力真空，但是这一段时间很短。在一名官员落马的背后，必定有着无数虎视眈眈的下属。韩既醉清洗官僚的目的，可不是让其他无能之辈抓紧时间上位。
怎样让她的真正心腹走入朝堂是第二个重点。以系统的神通广大，虚构几份户籍不成问题，但这批人只能在暗地里以正常程序升迁，然后以芳国人的身份进入朝堂。同时，他们可以得到君主的赏识，却绝不可以成为君主最依赖的那一批心腹，否则，与本地官员自然会产生隔阂。
最好的例子就是庆国那位景王。
这位景王最可靠的心腹，例如孙昭和大木铃，来历都有些不同寻常。韩既醉的计划中，明面上的棋子，自然应该与景王选拔臣属类似，这样才能理所当然地将他们拔擢到高位。
韩既醉来自昆仑，这一件事她不想隐瞒，也没有必要隐瞒。因为，在她的计划中，山客的身份非常有用。只要给荀彧他们安排一个山客的身份，那么，简单一句“此人与王上原为旧识”就能够解释他们超出一般人的晋升速度了。
官员的晋升快慢，往往能够说明哪一名官员才是君王真正的心腹。身在异乡的峰王，想要提拔自己熟悉的人作为心腹，有问题吗？没有任何问题！所有官员在没有摸清新王底细之前，都不会贸然触及君王的底线。那些敢于直言“王上任人唯亲乃国家之祸”的谏臣，在公然弑君的四十九年后，真的存在于今日的芳国朝堂吗？
韩既醉对此保持疑问。
说实话，在发现冽王屡屡做出昏庸之举却没有哪怕一位“忠臣”以撞死当场血溅五步的方式来进谏以后，她就对芳国官员的忠诚度彻底丧失信心。这样一个国家，月溪还大言不惭地说，“在朝廷里，德高望重的官吏还是占着大多数的”，他到底哪来的这份信心？
一个国家出了昏君，昏君不可能没有帮手，结果却是昏君被打倒了，官员基本一个不动，发动叛变的罪魁祸首还得到升迁？就说月溪好了，他有能力发动官员加入叛乱，就没有能力发动官员来抵制君主昏庸的政令吗？这种思考逻辑基本不通的权臣不杀还留着干什么？
最后，还是韩既醉至今难以决定的一步，那就是前往芳国的正确时机。权力真空造成芳国的短时间混乱是毫无疑问的，这种情况下，新王的出现一定会被官员大肆宣扬，以达到稳定民心的作用。那么，之后顺理成章接受玉座的话，她的出场跟历代峰王有什么不同？
韩既醉无法容忍自己成为“历代峰王”中无名无姓的一位。她十分不满十二个国家中君王仿佛固定符号般无趣的身份。作为一名君主，她能够忍受被痛恨，能够忍受被畏惧，但绝不能忍受被忽视！
抱着这样的念头，第一个遭受新王折磨的芳国官员，就是今天刚刚出场的小官李柏。韩既醉早就决定要给芳国的官员一个下马威，要在登上玉座之前，就让官僚们牢牢记住新王的秉性是如何傲慢和不容触犯。这是有先例可循的，恭国的那位少女王者不就是这个类型吗？
李柏，芳国元州人氏，芳国弑君事件发生后才进入朝堂的后学末进，也是在峰王残酷的命令之下，明知自己前途尽毁却依然服从命令的微末小臣。他自然想不到，自己惊恐不安却依然一丝不苟地行礼告退，反而给新王留下了微薄的印象。
在李柏脸色苍白的告退后，韩既醉露出深思的神情，半晌用愉快的语气说道：“看来，芳国也不是没有明白事理的大臣呢。”她第一次考虑提拔没有参与当年弑君之事的后进官员。
韩既醉十分信任追随者的能力，认为他们无论在怎样恶劣的局面都能够开创一番新局面，但是能够节省追随者的时间和精力自然更好。把时间浪费在勾心斗角中，不是辜负了人类本身的才能吗？
峰麒偏过头，看了少女几秒，微笑地“嗯”了一声。他并没有从韩既醉的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可是这样的韩既醉，反而充满了一种说不清的魅力。冷酷，自信，一旦作出决定就不会回顾无意碾压过的牺牲品……她的目光永远坚定而明晰，仿佛透过现在看到了她预定的未来。
想要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
她就是这样的人。
因此一往无前，因此无所畏惧。
峰麒在一瞬间被少女的神情姿态深深触动，他第一次这么想：
我的主上是韩既醉……这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2016.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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