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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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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这片荒芜土地,因为有一大批拆不掉的棚户区,土地局和政府以及投资商多次交涉无果,久而久之,这块将近数十平方公里的地就成了这个城市黑街。
在这里每天都有明抢暗偷,每天也都有死亡,这里是这个城市最后的丑陋之地。
头发花白的老人蹒跚着,一步一瘸,细看,布满琐碎垃圾的地上随着老人漫延出深色湿润脚印。滴答滴答,凝固的液体滴落的声音,老人杂乱的喘气声,仿佛下一秒钟就会终止。扑通一声,老人最后跌倒在地上,他枯瘦如树枝般的手紧紧攒在一起,老人慢慢的收回手,松开手,手掌心是一枚带着血迹的金丝玉玉玦。
老人浑浊的眼已经失去焦点,为了保住这枚玉玦,他几乎丧命。那几个匪徒下手没有丝毫留情,结实的钢筋条足可以抽碎老人干脆的骨头,他要不是趁乱将玉玦塞进嘴里,这玉玦肯定是要和他今天收破烂的钱一起被他们洗劫一空。
老人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胸腔快要爆炸一样,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吸进刀子,分裂着他的五脏六腑。死亡是一个不可分割的词,老人觉得自己快要死了,他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是粗糙的,像是在干枯的喉咙里拼命拉扯出来的那样。
老人想起了那人不久前对他说的话:这世上只要是我想办的事,就不存在办不成,例如你林克,我想让你过什么样的生活你就得好好给我过什么样的生活,老老实实的当你的乞丐去吧,我不想再看见你在这里疯言疯语。
快六十岁的林克就这样被那人撵出了大学教室,然后他就真的如那人所说,他成了乞丐。陈旧的二居室被莫名没收,学校不再让他带课,在监狱呆了半个月出来后,才知道自己已经身无分文。至于他的罪行就更荒谬,散播谣言,误导学生,篡改历史……
如果后悔有用,如果真的可以再来一次,林克想,他再也不去招惹那份葬送了他一生的感情。
林克至死都仅仅握着那枚剔透金黄的玉玦,深夜逼仄无人的巷子里,没有人知道一个老人死亡,更没人发现那抹金光璀璨,然后直冲云天。
林克觉得很暖和,他一睁开眼才知道自己被一团团暖似云朵的光圈包围。林克伸手轻轻触了一下眼前金黄耀眼的光圈,苍白的手穿了过去,林克收回手,这似乎并不是他现有的手,他的手应该是干枯的,并不应该这么年轻,难道这就是死亡么,原来他还可以死后踏进天堂。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谈话,林克听了会儿,才清楚原来是两个老人在谈论今年的奉仙大会,并争论着蓬莱仙子美艳还是西坞仙子脱俗。林克寻着声音找到了两个白发鹤颜的老人,两者皆是一身雪白宽松广袖衣衫,身前玉石桌上更是摆着一壶酒酿,老人身后的桃树上桃花满枝,花瓣四处零落……
场景太过虚幻,林克觉得他这来的似乎也不是什么天堂,确切的说,这应该是极乐。
“林老儿,你家曾了几十代的孙子似乎是醒了,你这是预备让他一直这么游荡着。”被称作是林老儿的老人呿了一声,动作极不文雅的将一壶酒酿都倒进了口里,喝完之后还咂巴着满是胡须的嘴,转过头看了看游荡着的林克,似是想到了什么,皱起眉:“你爹娘怎么这么不会取名儿,叫什么克的,你这是要克谁呢是,回去后把名儿先改了,你祖宗我不爱听。”
林克这下就更迷糊了,不过他很不喜欢别人拿他名字说事:“我父母早已不在人世,您何需提起他们,你若不喜,我改了就是。”林克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好讲话的人,对待老人也一向都是宽容相待。
“哟,林老儿,这倔脾气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我瞧着这孩子要不是喜断袖还真是值得一番教导。”发话的老人说完话还捋了一把胡须。
“我林家的事儿,还由得你来评断。”被称作是林老儿的老人根本就翻脸认不得人,他一甩衣袖,脚底就浮起五彩云朵,这似是要离开的样子。
“每次都这样,就你这拧巴性子,堪破宇宙,也没个愿意和你结交的知己,哎,我真是自讨没趣。”
林克转头看了看说话的老人,本以为他是生气,可老人眼里那微闪的笑意有让人觉得并非如此。“还傻站着呢,老祖宗我自行毁去三百年修行换你从头来过,可不是让你来犯愣的。”
彩云上的林老儿一脸的不耐烦。
“赶紧上去吧,别让他真生气了,回头他真的会翻脸不认人。”老人随手一挥,林克便稳妥的飘到了林老儿的身边。
林克急急回头,他还不知道老人的姓名呢。“我姓梁,以后梁家后人还劳烦你照应一番。”老人似乎知道林克的问题一般,没等林克开口就回了他,而有关他口中所说的梁家后人,林克灵光一闪,脑海里云烟消散,似乎想到那谁。
到达所谓林老儿的洞府,也不过是弹指一瞬。彩云消散,林克猛的就跌落在地,疼的龇牙咧嘴。
“我不愿再跟人界扯上关联,奈何你牵动心头之血,破了这玉玦的封印。待我找到你时,却发现你气数已尽,我费尽心思打开轮回道,堪破你前尘往事,简直是荒唐。堂堂我林玦后辈,居然遭人如此恶毒算计,枉死在那种凄凉之地,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气。”自称是林玦的老人兴许是真的生气,满脸煞气,前来给他倒水的小厮动都不敢动的站在洞府外边。
林克揉了下撞疼的胳膊肘,“所以你就救活了我,事情都发生了,这还有用么?而且也没有意义了不是么?就算我再次活了,你让一个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人拿什么和一个富可敌国权势滔天的人斗,那不是以卵击石么?”
林玦轻哼一声:“我折损三百年修行,换你一次重生,我赐你无限生命,我还就不信,我林玦的后辈还比不过那等凡人。此番你重返人界,如若还犯同样错误,我必定会在林氏族谱上永删你的命格,让你做无名之鬼,那样你也不配当我林玦后辈。”
林克被老人的话惊到,无限生命?这就是所谓的无敌金手指?“我退让再三,才导致自己最后那种结局,不说无限生命,只要给我一个重新来过,我都会竭尽所能的去改写我自己的历史。”林克太想回到过去了,他想回去看看当年的自己到底有多傻逼。
“玉玦里面,我已经将它炼做一方天地,它的造化会随从你心中的原始之念。你如此执着金丝玉,回归人界后,怎么作为你心里自会有数。另外,我赐予你整套修炼玉简,如何修炼你自行抉择,他日若有大成,我们自会重见。”
林克觉得这就是天上掉的大馅饼,死亡居然给他换来了新生,千言万语也只是化作一句:“多谢林玦老祖。”林玦最后给林克取了新名字:林觉非,觉今是而昨非,觉通玦,这大概是他认可了林克是他的传承之人吧。
玉简被封进林克的脑意识里,无以数计的修真信息击溃了脑意识薄弱的林克,昏厥过去前看到林玦将那枚金丝玉玉玦化为齑粉,他手还没伸出去阻止,人就已经完全没了意识。
林克从不是噩梦的噩梦中醒过来,看了床头闹钟上的时间,七点还差二十分钟。
耳旁的呼吸声,架在身上的别人的腿,不远处厚重的落地窗窗帘,林克收回视线就对上了一张线条明朗深刻的脸,男人的脸,是周起予。林克吓的想伸手推人,手却停在半空,他轻轻的拿开男人的手,忍住不适感慢慢下了床。
形式思维使得林克周期性动作,心无旁贷的做好早餐,若无其事的看着那人挑剔的用餐,下意识和那人说再见,一切都显得很自然,只是……
林克手紧紧压着楠木桌上的报纸,上面的新闻一如既往模棱两可,黑字体日期让林克糊浆般的思绪清晰了许多。
林克视线落在占了报纸头条版面一半的主人翁脸上,一张年轻过剩的脸,一张野心蓬勃的脸,一张让他恨之入骨的脸。林克环视了一下四周,不到五十平的单身公寓,阳台上浑身是刺的仙人球,一张大的有点离谱的双人床,餐桌上还有那人未吃完的煎蛋和半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这一切无不告诉林克,他死了,又活了,还给那人做了一顿似乎很可口的早餐。林克懒得再看报纸,他起身将那半个煎蛋和牛奶统统倒进了垃圾桶,那人一开始就是个尤为考究的人,喝水水温从来不能超过五十度的人怎么能容忍糊了的煎蛋。
洗手间里,林克一根根的清洗着自己的手指,白色泡沫消散干净,林克抬头对着玻璃镜子里的自己咧牙微笑,他居然回来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年代,也是一个很坏的年代,这是一个属于他林克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