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芳记》叨叨笑

10、才貌双全

　　刚念完，便见到手中的花悠悠地浮到空中，“嘶”地一声破碎，周围人的花也相继在头顶炸开，纷纷扬扬的花瓣雨缓缓划落，整个看台成了玫红色的花海，煞是好看。姬桓环视四周，展颜一笑，“成了，诸位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他微微躬身，转身退出舞台。
　　我愣愣地碰了一把隔壁小哥，疑惑地问他：“接下来呢？”那小哥眉毛一挑，鄙夷道：“自然是下一关选拔。”我瞧他一副不屑跟我多说的样子，也就不再多问，心里只想着重锦现在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过到下一关。
　　没过多久，第二层舞台上的灯火也被点亮，原先能看到的橙黄色的小光点原来是几盏长明灯，整个舞台被布置成了居室的模样，重重大红色的轻纱帷幔袅袅拂动，映着淡淡光晕，场面竟然有几许情色味道。这是闹的哪样啊，明明是选美，干嘛搞得这么情欲浓厚，再说整这么多纱帐上哪看得清人去。我对这个舞台布置十分不满，不禁冷哼一声，旁边小哥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脾气，蹭蹭我的胳膊，正色道：“你知道咱们这台子布置的玄机在哪吗？”我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说。他道：“这第一层是考验自然美，要成花魁，自然长相得是万里挑一绝色难寻，声音也得过得去，这走路就考验姿态了，众目睽睽下走一圈，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在压力之中还能淡定自若仪态万方的才配得上我锦乐县花魁称号！”我闻言点头，这些我倒都明白，花魁嘛，自然不能是绣花枕头花瓶一个，还得有过人的风度胆识。小哥微微一笑，见我理解了就继续道：“这第二关嘛，说来也简单，就是考才艺。你看这舞台比下面那个小，但是这个是会动的，等会儿你瞧着。”
　　从圆环中央飞上来一个人，我一看，那不就是刚第一个上来的失月吗，她竟然还没被刷掉，这群人都什么品味啊。失月转眼已经换过一身衣服了，一身鲜红变为了皎白，居然显得比刚才好看不少，凭空多了些超脱世外的感觉，我叹道，果然人靠衣装。她广袖一甩，在空中划出两道温柔而有韧性的曲线，周围的帷幔也随之飘摇，而环形舞台竟然缓缓转动起来，白衣女子柔软灵活地旋转跃动，随着舞台的转动和纱幔的拂动时隐时现，我下意识地偷瞟旁边小哥，果然，他又看呆了。我心里默默笑，这姑娘其实跳舞还挺好看的，果然人不可貌相，虽然她长得也不丑。
　　失月将广袖一收，拢到胸前，微微屈膝，点了点头，默然下了台。
　　四周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旁边小哥更甚，涨红了脸憨笑着使劲鼓，我戳戳他的手臂他才尴尬地停下，挠头。
　　这小哥其实还挺纯情，我笑眯眯地想，看着第二个人上台。
　　果然，那个叫白染的冷艳女子轻轻地落到了台上，手里还抱着一把五弦琴。我眯着眼打量着此人，她依然是一袭冰蓝色长衣，将琴轻轻放在琴台上，便屈膝跪坐着开始拨弄琴弦。琴声如碎玉一颗一颗掉落银盘，浑圆有力而清脆坚韧，不似那些柔弱女子的缠绵深情，反倒是用琴声将自己隔绝起来，冰冷得让人耳根一颤。我好奇地端详她，倒是觉得奇怪，这种性格的人怎么会凑热闹来参加什么花魁大赛，这不是找别扭么？不过说奇怪，还是重锦那厮更加诡异，明明前一刻还在客栈里跟我打情骂俏来着，怎么就跑人家台上了呢？难道......他是烟柳出身？我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赶忙摇晃脑袋将之驱赶出去，乖乖，他这副妖孽样要真是做那行当的可不得门庭若市啊，不过这货怪就怪在明明妖媚得要死还非得摆出冷若冰霜闲人勿近的架子，估摸着也不会是那啥，不然客人都得被他冻死。但是，他似乎对我格外的不冰冷呢......我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第三个上台的也是个美若天仙的人物，不过是个公子，看上去弱柳扶风，腰细得不盈一握，我心下了然，这种才是做那种工作的样子。他唱了段曲子，嗓音倒是不错，不像他人似的没点生气，反而格外清朗。
　　陆续又上了四五个人，我心里一阵打鼓，要是重锦还在的话也差不多该上场了，他那个模样，肯定很多人惦记，但是如果他真的夺魁了，那个姬桓会怎么对他？应该不至于对他不利吧，毕竟扶摇和擎烈都在，就算擎烈跟他有矛盾，也不会任他被人欺负吧，何况还有扶摇这个痴汉，也不可能让旁人动他男神一根手指头，我应该很放心才是，可是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
　　不出所料，重锦走到了台上，我抱着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紧张地盯着他看，旁边小哥竟然嗤笑着拍拍我的肩，揶揄道：“原来你好这口啊。”我无视他，缄口不言，他笑着点点头，“不过这人也确实美，要是我喜欢男人的话，肯定也会喜欢这样的。”我现在只在疑惑重锦会表演什么，印象中他没弹奏过什么乐器，也没唱过曲，更没跳过舞，我脑补了一下他扭动腰肢的样子，顿时冷汗直流，他母亲的，太诱惑了！
　　他微微朝正席倾身，然后从袖子里摸出了一片树叶，我一惊，他要吹树叶吗？果真，他将树叶递到嘴边，抿唇吹起来。树叶的声音肯定不如竹笛精致悠扬，略显粗糙尖锐的声音飘荡环绕在耳旁，我竟觉得感动，这种原始朴拙的音色却是其他乐器模仿不来的。他只吹了很简短的一个小调，便开始吟唱起来：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曲调莫名的熟悉，好像曾经听过，不过我没精力在意那么多，眼下我最心惊的，是他唱完后的那个表情，好似大悲大苦后的无奈认命，一脸自嘲，但那表情转眼就换上了一个正常的微笑，我看他那样子，心里一阵酸涩，但却找不到酸涩的源头。难道我真的跟东皇有关系吗，为什么无论面对重锦还是擎烈，我都会恍若隔世故人重逢，然而若我是东皇，为何却一丝记忆也无，就连相貌也改变？我猛然回忆起那日镜月湖中看到的那个面容平淡的倒影，那是我日后的模样吗，这么说虽然我以后会变些样子，可也不是东皇的模样，不然重锦当时肯定会指认出来。千头万绪不知从哪理起，我挠挠手心，万般纠结。
　　重锦悄无声息地走下台，我匆匆在人群中寻找他的影子，不知道他们下台后会去哪里，可却无意看到了姬桓的侧影，他似乎在笑，一脸玩味，我顿时浑身都感觉不好了。
　　又过了几个人，姬桓再次上台，他满脸笑容，道：“才子佳人同台，真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不过方才一位美人倒是唱了首挺稀奇的曲子，据我所知，是人间一位诗人作的词曲，没想到能入得了他的眼，经他一唱，却是韵味十足啊。”他又露出那个狡黠的笑容，引得我一阵恶心，这人总是能倒我胃口，即使他模样不赖，在我眼里也是个妖邪。他又道：“我就不多言了，这第二关我们请几位上仙来评判。”他一伸手，作了个邀请动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果然在前排坐着几个穿着富贵的人，看上去就一副位高权重的样子。几个正襟危坐的人在红布上写着字，写完就裹了起来，一脸严肃的模样。姬桓手指一屈，那几团红布就飞到了他手中，他一一展开念道：“白染。”
　　“玉笙青。”
　　“失月。”
　　“白染。”
　　“银珥。”
　　他展开最后一张红布，顿了一顿，“失月。”
　　听完最后一个名字，我有些失望，不过更多的还是欣喜，太好了，这群有眼无珠的老头子没看上重锦，就是说重锦跟那什么鸟花魁没关系了。
　　姬桓将红布收起来，淡淡道：“还有我的最后一票。”
　　我一惊。
　　“周苏徽。”
　　果然。
　　我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姬桓，果然没安好心！
　　话音刚落，几个老头子那里就开始骚动不安起来。我摸摸下巴，暗想，难不成那群人是不明白周家大公子的意思所以不敢贸然去选他，到时候仁川君因为这事问罪下来也就不会怪到他们头上，而姬桓年轻，再加之他是火神面前的红人，料想仁川君也不会那么小气地去责怪年轻人。不过这事儿说到底还是重锦脑抽，没事儿去参加个什么选美吓人嘛。
　　姬桓倒是一脸坦然，看来他没想那么多，要不就是他不怕仁川君。后者可能性倒是大一点。
　　我略微仰头观察最上层舞台，比前两个场地小了很多，悬浮在半空中挺像个孤岛，不知道这一层能有怎么个花样。
　　全场的灯火突然暗下去，大片黑暗罩了下来，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我下意识屏息，那浮岛突然缓缓沉了下来，第二层与第一层舞台也跟着下沉，直接没到了地底。此时浮岛的全貌也展现出来，原来相比刚才两个舞台的清新或华丽，这个小孤岛显得平凡多了，上面空空如也，就一扇素屏风，屏风后面幽幽地闪动着橙黄色的光，是盏小油灯吧。
　　姬桓立在屏风前，款款一欠身，道：“感谢在座诸位陪我看到这会儿，看来诸位对美的执着与我相同啊。不过，我认为，美不止要看外貌、仪态、才艺，美其实是种天赋，就算前几种都没有，但是天生有风味的人远比容貌出众的人更值得被称为美人。这最后一关，便是要考验几位美人的天赋了。”他说完便飞下台。
　　我一撇嘴，这货又想出什么花招。
　　但很快我就明白他这强调的天赋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屏风上，出现了一个女人在脱衣服的身影！
　　我感到整个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不过跟这个女人无关，管她是什么失月白染的都不重要，但是重锦，他一会儿也要这么赤裸着站在屏风后面!那身影活色生香地舒展着，撩动着我的神经，我有种冲到后台把重锦绑走的冲动，我可不要一会儿他也在众人面前扭动，想想嘴角就直抽搐。
　　我站起身，后面传来几声不满的嘟囔，不过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千辛万苦跨过旁边人，就往台上冲去。可就在到了观众台边缘时，被人一把拉住，我顺着那手臂一看，火气就上来了，姬桓居然还挡我路，他倒是先不爽起来，责问道：“你这是想上台吗？”我横他一眼，没搭话，他笑笑，“你嘛，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可惜远不及台上人，去了也夺不了魁。”我怒道：“你他奶奶的才要去选美，爷是要去抢人的！”他眉毛一挑，“那你就更上不去了。”说罢紧拽我一把，我一个踉跄跌到他面前，他笑吟吟地要扶我，我挥开他的手，抖抖衣服站了起来，他倒是大大方方一点也没愧疚地打量我道：“你这是要去抢哪个人？”我冷哼一声，没理他，他也不气，微微一笑就转过身不再看我，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台上。
　　好像是那个叫玉笙青的男子，他正缓缓地解开外衣，我睁大了双眼，越发感觉我要把重锦拉下来。只见玉笙青将外衣扔到了一旁，顿了一下后开始脱里衣。我的嗓子一动，脸上更加烫了，不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而是觉得气愤。可是，我望着依然浮在低空中的舞台，我开始发愁：这个高度一步踏不上去，可我又不会飞，现在回去找擎烈他们肯定来不及了，怎么办呢？玉笙青已经将衣物悉数除去，他瘦弱而有韧劲的身躯在屏风影影绰绰地透现，香艳无比，也诡异无比，我扭头看了下后面的人，果然一个个哈喇子挂得老长了。玉笙青慢慢转了个身，众人惊呼：好身材啊！我撇嘴，心想，肤浅！
　　玉笙青把衣服拾起来一件件穿好，不久便下台了。我紧张地盯着台上，前面几个女子已经脱过了，应该只剩重锦了。我听见自己嗓子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几万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屏风，期待着最后一位美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