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风吟——幻想大陆纪行》安塔列斯

3、时间的洗礼

　　西瑞尔斯星系•提拉米苏行星
　　奥妮克西亚从短暂的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林中空地上。金色的阳光温柔的照在她身上，唤醒了她的全部感觉和记忆。
　　这里是哪里？不过，不管是哪里，可以肯定的是，这里不是那永远被黑暗笼罩的流放之地。这铺满了厚厚苔藓的柔软地面，温和的风和轻柔的阳光，这四周葱郁的树林和天空中划过的鸟雀的身影，这是无主的森林还是属于哪个贵族的美丽属地？
　　近处传来潺潺的水声，奥妮克西亚坐起身来，打算循着声音去寻找水流的踪影，用清澈的溪水润湿自己干涸的咽喉。
　　脚下的异常使奥妮克西亚停下脚步，她低头向下看去，原本长及脚踝的粗布白裙拖在地上，绊住了她的双足。
　　一缕恐慌掠过奥妮克西亚的心头，她提起裙摆，左右看了看，然后飞快地向着发出水声的地方奔去。
　　溪水欢快地跳跃着前进，在不停流动的水波中，映照出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孔，这是她吗？奥妮克西亚难以置信地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抚上面颊，是的，这是她，这是她曾经拥有过的、少女时期的模样。稚嫩的双颊，脸上的线条还没有完全定型，象一朵含苞待放的花……但是，哦，不，也许还要更年轻，奥妮克西亚惊骇地盯着自己的倒影，发现还远远没有结束。她身上的时间在继续倒退着流逝，十二岁、十一岁、十岁……她阻止不了，也根本没有办法可以阻止时间的侵蚀。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做？
　　奥妮克西亚绝望的闭上眼睛，心中升起深深的恐惧，那即使是被审判、被囚禁、被流放都从来不曾出现过的恐惧，那是种不知道要被命运带往何方，死亡却似乎近在眼前的恐惧。
　　“我的母亲啊，”奥妮克西亚向着天空伸出双手，“告诉我应该怎么做？难道命运把我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要我在这样一个寂寂无人的地方孤独的死去？不！我不能相信！我不愿意就这样结束我的生命！”
　　空寂的森林回荡着奥妮克西亚的呼喊，然而，却没有任何臆想中的回应。
　　奥妮克西亚低下头，无助地抱紧身体，停下来啊，我的时间，我请求你……不，我命令你！停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奥妮克西亚慢慢睁开眼睛，晃荡的水波中倒映出一张孩童的面孔，时间的侵蚀似乎停止了。奥妮克西亚凝视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这又有什么值得欣喜的呢？一个软弱的、八岁孩子的身体……她要怎样生活？要怎样活下去？
　　最初的软弱和恐惧逐渐退去，热血重新在她心中流淌，她的骄傲和勇气，过去生命中二十年里所培养出来的无忧无虑的性格和敢于蔑视一切的豪气又重新抬起头来。
　　她站起来，抬头仰望着天空——
　　我……奥妮克西亚•堂•卡洛斯，经历了亲人的背叛，从至高的权位上跌落，所有欢乐的过去都成为遥远的回忆，永远都再也回不到生我养我的土地……我本来已经无所盼望，只是想看看命运要将我带往何方……
　　但是，我的母亲啊，您曾经对我说过，命运是非常奇妙的东西，无论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如何崇高，他也不能逃避命运的选择。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那么我要选择回应命运的召唤，我有回应的勇气……
　　奥妮克西亚跪下来，交叉双手放在胸前：
　　万能的父神啊，你与我同在，见证我的生命，我需要从头再来！

　　“原来森林的外面是城市……”奥妮克西亚站在森林边缘一块突起来的巨石上，向下俯瞰着。她所在的地方是这片土地的至高点，可以看见修建得整整齐齐的城市排列在脚下，呈半月形包围着这片森林。
　　奥妮克西亚的目光习惯性地寻找着宫殿和教堂的高塔和尖顶，口中喃喃自语：“看来，这里并不是我所熟悉的地方。”
　　“可是，总得到城里去找个地方睡觉啊，还有，我觉得饿了。”奥妮克西亚苦笑了一下，坐下来准备用多余的粗布——那裹在她身上，现在宽大得不像话的粗布长裙的一截，把她那双饱受蹂躏的双脚包起来，以便走到城里去。
　　“硬得像石头啊！”奥妮克西亚在牙齿的帮助下努力从裙摆上撕下两片粗布，笨拙地把自己的脚包起来。
　　她站起来再次望了一眼脚下的城市，用眼睛测试着这里到城市最近的距离，忍不住再次嘀咕起来：“对于像我这样年纪的身体来说，还真是远得离谱。”

　　奥妮克西亚的判断并没有错，这次跋涉花了她足足四个钟头，当她又累又饿的达到城市的大门，想找些东西来填饱肚子并且有一张舒适的床供她安睡的时候，才猛然记起，自己几乎是一无所有。
　　天啊，这可真要令人发疯了。她在内心呻吟一声，难道真的要叫她，尊贵的公主殿下去乞讨或者偷窃吗？
　　奥妮克西亚自嘲地摇摇头，我的姐姐玛丽安，你对我实在太好了，竟然连一个金币，一小块钻石都没给我留下。
　　奥妮克西亚叹息着朝大门走去，边走边拉扯着她那过于宽大的长裙，使它不至于从她幼小的肩膀上滑下去。
　　这是一个很大的城市，有着不输于奥尔维加首都安卡拉的繁华，街道宽阔，两边排列着高大整齐的房屋。她现在所在的地方一定是商业区，悬挂着漂亮招牌的客栈旅店比比皆是，街上穿行着成群的行人和商贩，骑着马的贵族傲慢地用鞭子驱赶敢于挡住他去路的平民。
　　有人注意到人群中的奥妮克西亚，不由把惊奇的目光投射过来，多漂亮的小孩，竟然长着一头鲜艳的金红色头发，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哪个贵族家的子弟，却令人意外地穿着不合体的粗布衣服。
　　奥妮克西亚感受到那些惊讶或者好奇的视线，不由皱起了眉头，她觉得受到了侵犯。她加快脚步，想要远离这个到处是人的地方。
　　奥妮克西亚拐进另一条街道，这里的人要少上许多，行人的举止和穿着也显示出比刚才穿过的商业区明显要高出几分的档次。奥妮克西亚沿着街边走着，一心为她的晚餐和床铺担忧。突然，一个古里古怪的物体吸引了奥妮克西亚的视线，在一家客栈的门口，摆放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黝黑的外表，布满奇特的突起和管线，怎么看都很怪异。
　　这是什么？奥妮克西亚不由走过去，是铁做的吗？她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那古怪物体的表面。
　　“哪里来的小鬼，别动我的‘特拉卡’！”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大踏步的从客栈里面走出来，对着奥妮克西亚大声呵斥。
　　“野蛮人……”奥妮克西亚缩回手，无声的表达她的鄙夷。
　　那人来到奥妮克西亚面前，看清奥妮克西亚的模样，不由眼前一亮：“好少见的头发，恩，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他饶有兴趣地半蹲在奥妮克西亚面前，眯起眼睛，露出爽朗的笑容：“你是谁？对我的‘特拉卡’有兴趣吗？想让我载你兜风吗？”
　　兜风？奇怪的词语。奥妮克西亚打量着面前这个人，一言不发。
　　这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穿着皮质的紧身上衣，腰上系着镶了宝石的长剑和匕首。他的面色晒得黝黑，五官轮廓分明，算得上是一个相貌英俊的人。
　　“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不会说话？”
　　奥妮克西亚递过去一个轻蔑的眼神：“不，我不感兴趣。”
　　“哦，声音也很美，像小鸟一样。”男人吹了一声口哨，更加热情地注视着奥妮克西亚，“怎么样，愿意跟我走吗？”
　　轻浮的家伙！奥妮克西亚厌恶的退后一步。
　　那人还在兴致勃勃的劝诱着：“看你的样子，也许是哪家贵族的小孩，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玩的吧。怎么样？跟着我可以到很多有趣的地方去游历，我打赌你从来没见过那么多好玩和漂亮的东西。而且，如果你想回家，我也可以用阿尔法送你回来，怎么样，你愿意跟我走吗？”
　　“真是的，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啊，萨尔？”身后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深紫色天鹅绒外套的少年走了出来，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浅栗色的短发和同样颜色的眼睛，右耳上戴着一只宝石耳环；面孔十分端正，嘴唇的形状很美而嘴角略微上翘，带着一副高贵而满不在乎的神情。
　　这是一张惯于嘲弄人的嘴。奥妮克西亚在心中暗自评价道。
　　那个叫做萨尔的男人没有回头，仍然热切的看着奥妮克西亚。
　　“噢，这一次你的眼光不错。”少年把手搭在萨尔的肩头，看着奥妮克西亚，微微挑了挑眉。
　　“是吧？这简直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宝石。”萨尔兴奋的说。
　　“不过，他是女孩吗？”
　　“唔～”萨尔愣了愣，不由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奥妮克西亚八岁的身体。
　　奥妮克西亚又退了一步，用恼怒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呵，生气了啊。”那个少年朝她俯下身来，张开嘴微微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你愿意跟着我吗？我保证给你的待遇可比跟着他强多了。”
　　“可恶啊，菲列特加，这可是我先发现的。”
　　“是啊，不过好东西不是应该用实力来决定它的归属吗？”
　　“要决斗吗？”
　　“好啊，我乐意奉陪。”
　　奥妮克西亚凝视着这两个奇怪的、把自己当作一件物品争来争去的男人半晌，突然开口说道：“我需要一件像样的外套，还有一顿晚餐和一张床。”
　　两个男人同时愣了愣。
　　“没问题！”萨尔眉开眼笑的回答。
　　“我给你这些，你就会跟我走吗？”名叫菲列特加的少年又朝她露出甜蜜的笑容。
　　“我的名字是奥妮克西亚•堂•卡洛斯。”奥妮克西亚根本不打算回答这样的问题，而是看着他们，认真的说出自己的姓氏和名字。是的，她要他们记住，他们给予她的东西，她今后会原封不动甚至加倍的偿还。
　　唔～对方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样报出自己的姓名，两人对看一眼，片刻，萨尔收敛了笑容，右手放在胸前对她鞠了一躬：
　　“萨尔•迪•德雷斯顿，是您谦卑的仆人，我珍贵的公主。”
　　奥妮克西亚向着菲列特加看去，少年微笑着同样向她鞠了一躬：“菲列特加•迪•卡撒布兰加，愿为您效劳。”
　　“我饿了。”奥妮克西亚直接地说。
　　“咳，那个，奥妮克西亚，”萨尔一改刚刚的放荡不羁，黝黑的面孔上浮现出一抹异常的红色，“请你跟我来吧。”
　　奥妮克西亚紧跟着萨尔进入了客栈，在满足了自己的胃之后，她终于得到了一张松软的床。
　　万能的父神，愿你叫我经受住考验……
　　她跪在床上祈祷着，然后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