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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学生慢慢地走到秦臻面前,低着头,书包的带子长长地拖下来,贴着裤腿晃荡着,他的步伐缓慢而细碎,似乎并不像其它学生那样急着回家。
他抬起眼皮看了秦臻一眼,目光在他脸上稍作停留,随即继续望向地面。
“叶韵涛。”秦臻站起身,一边叫道。
那学生站住了,回头看着他,同时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秦臻点点头。
阳光从香樟树叶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叶韵涛的脸上,交错的阴影让叶韵涛的脸更富立体感,如同他的俊秀让人一望而知,双眼中的纯净清澈也是一目了然,毫无遮拦,面呈迷茫之色,显得无助而孤单。
叶韵涛的沉默使秦臻有点儿没意料到,本以为这样一个风云人物,又是这样的家庭,应该是佻达活跃的个性,想不到如此内敛,秦臻一时倒想不起该如何自我介绍,恩恩地清了两声嗓子,正要说话,叶韵涛说:我认识你,你是秦臻。
啊?
我进校的时候,叶韵涛一指不远处的布告栏,你的照片在那里挂了半年多。是、、、全校学生的偶像来着。
秦臻登时脸上飞烧:啊,那个、、、、不好意思。
转脸看过去,布告栏贴的是另一张脸,轮廓分明的脸庞,紧紧抿着的双唇,正是面前这叶韵涛,秦臻不由地笑起来:如今,你大概是全校学生的偶像了吧?
叶涛韵并不接他的话,把书包在背上颠了颠,似乎有点不堪重负,这个动作提醒秦臻,他们在这里站得太久了。
“恩,不知校长是否和你说过,我将负责给你补习高二的英语。”秦臻一边伸手替他取下书包拎在手里,一边说。
秦臻替他取下书包的动作十分水到渠成,让叶韵涛连拒绝的想法也不能有,就由他将那沉重的书包卸下来,这给了他一种感觉,这个人是来减轻他的负担的。
叶韵涛侧头想了一想:秦、、、,秦老师,你为什么会回这里来?我知道,你非常困难地上完大学,成绩优异,你可以选择留在那个繁华的大城市,为什么要回来?
这个、、、,秦臻很迟疑,还是决定老实说:母校对我有恩,受人恩惠就得报答。
那么,与人有仇的话,秦老师你是一定要报的啰。叶韵涛似乎并无恶意地接了一句。
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叶韵涛的话太犀利,秦臻脸上汗水淌了下来。他一手拎着叶韵涛沉重的书包,一手抬起抹了把汗,“这个问题,我还没考虑过,以后有的是时间讨论,叶韵涛同学,我们还是先上食堂吃饭吧。”
他们来得太晚,吃饭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进去的时候,有几个女孩子正好出门,看到叶韵涛,几个女孩子低低笑着,不知在说什么,走出去几步,才暴发出一阵无忌讳的大笑。秦臻正要去买饭,突然间想起来:哎哟,你是走读生是吧?那是不是要回家吃饭啊?
叶韵涛却径直走到卖饭的窗口,一边说:我家中午没人做饭,我一向在这儿吃。
到吃完饭走的时候,秦臻看了看叶韵涛剩下的大半碗饭和几乎没动的菜,摇了摇头,到底不是贫家子弟,这样挑食。
叶韵涛下午还有三节课,补课期间不上晚自习,他们商量好让叶韵涛下午放学回家吃饭后,再到秦臻这里来补课。
“我就住在图书楼后面那小院里,门前有棵枇杷树那间。”秦臻遥遥指了指自已住的小院。
叶韵涛点点头,从秦臻手里接过书包背上,转身去了。
晚上七点,叶韵涛准时叩响秦臻的门,那时秦臻因为天太热,正在水龙头下冲凉水,听到有人敲自己的房门,抬起头,见叶韵涛穿着白色T恤,短裤站在他门口,一边拉下脖子上的毛巾擦水,一边说:这儿,叶韵涛。
叶韵涛循声回头,秦臻走到他面前,甩甩头,水珠直飞到叶韵涛的脸上,凉沁沁的怪舒服的。
夏天黑得晚,七点了,光线仍然很好,秦臻让叶韵涛在院里的枇杷树下坐着,那儿有石凳石桌,桌边点着一盘蚊香,青烟袅袅而起。他从屋里拿了张高二的考卷出来递给叶韵涛:
你先做做这张卷子,我看看你的程度。
叶韵涛接过卷子,看了看,坐在石凳上做了起来。
秦臻在他对面坐下来,看了看表,又起身到屋里拿了把蒲扇出来,天气热得厉害,一会儿功夫,叶韵涛白色T恤上就渗出了汗湿的印记,他低着头专心地做卷子,秦臻用扇子轻轻给他搧着,草丛中传出各种昆虫的鸣声,对面花台里飘过晚香玉淡淡的香气。
叶韵涛做完了,天却暗下来了,秦臻有点近视,天暗了更看不清,到屋里开灯,却发现白天就开始的停电,一直持续到现在还没来。
秦臻翻出蜡烛来,叶韵涛说:秦老师,明天再看吧,我看你眼睛不好,还是别看得更坏吧。
秦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眼睛不好?。
“你在布告栏里的照片,戴着眼镜。”
叶韵涛手指在桌上划着圈,手指细长,秦臻说:叶韵涛,手指这么长,学什么乐器了吗?
看他茫然摇头,秦臻说:可惜。
那秦老师你会什么乐器吗?叶韵涛有点儿不服气地问。
秦臻笑起来,把墙上挂的二胡取下来:反正没电,拉段玩玩。想了想曲子,在叶韵涛惊讶的目光下从容拉起来。
烛光跳跃不定,墙上的影子也跟着摇曳晃动,叶韵涛上身扑在书桌上,专心地听着那节奏明快的曲子,看着沉浸在音乐声中的秦臻,神采飞扬,气宇轩昂,头随着音乐声轻轻上下顿挫,渐渐地入了迷。
一曲拉毕,秦臻慢慢回过神来,却见叶韵涛兀自还呆呆地瞧着那烛火,伸手在他头上一拍:叶韵涛,听入迷了?
叶韵涛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拍,吓了一跳,突然显出两分羞赧来,也不知是烛光还是什么,面上酡红一片,说:秦老师,你知道我什么会老老实实到你这里来上课吗?
秦臻没想到他说出这样一句来,好奇地问:什么?
以前学校也安排过老师给我,我都让爸爸拒绝了,你是唯一一个看我剩下那么多饭菜而不装模作样地教育我不要浪费粮食的老师。
秦臻暗叫一声惭愧,他不是没这样想过,只不过没说出来而已。
刚才那曲子真好听,是什么名字?叶韵涛问道。
那是,烛影摇红。秦臻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