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Parte Quattr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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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啡发的青年能够从飞机的小窗之中，看见那个南美小国的地貌，已经是大半天之后的事情。不止是木吉动身动得异常地急，今次彭格列也是用尽全力去部署营救，之所以会倾巢而出，无非是因为首领的一句“不惜代价”。
泽田纲吉知道在外人眼里，他这样做颇有刻意笼络人心的意味。要是在别的家族之中说不定真的会以这十人的性命来换一个家族的安宁，取舍取舍，不舍不取，这是定律。可是他同时也很清楚，这并不是他的初衷。
仅仅是无法割舍罢了。不止是木吉，还有其他人，他所在意所珍视的人们，泽田纲吉做不到好像是扔掉棋子一般弃如敝屣。
他和木吉某个意义上是完全相反的个体，这一点从首次见面便已经无比清晰，没有半点出错的可能。木吉无论是作为“里世界的一员”和“她父母的女儿””的任务都已经达到，夙愿已偿，无欲无求，像是会割断自己尾巴的动物一样，可以把自己都舍弃。
可是他不同。想要保护的人多了，连信念都会变成软肋。作为首领泽田纲吉背负起了一个太沉的重担，它既是他的铠甲和利剑，也是他的镣铐与十架。就像是这一次，他贪心地想要得到全部，于是便要去冒与潜在回报成正比的风险。
要么承受短时间内难以翻身的重击，要么赢得一切凯旋归去。
而他已从两者之中作出抉择。啡发的青年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直纹西装马甲之外还套上了黑色的披风，胸前以穗饰系住两边的衣料，隔在马甲和衬衫之间的黑色无花纹领带打得整整齐齐。
足下终于传来久违的著地感。
到了。
“木吉和其他人现在在哪里？”
这是泽田纲吉下机之后第一个问题。在场接应的彭格列成员诚惶诚恐地弯着腰，青年留意到对方的裤腿侧旁被子弹划破了一个小口，不过似乎只是擦到了皮肉，不曾卡在里面爆裂──后者可是马上会死的致命伤。
看来也是经过了一番酣战才能来到他面前。对方说出了一个地址，泽田纲吉示意时间无多边走边说，他原先是想要迁就对方的步伐，但真正走动起来的时候，青年才觉出了自己居然如此焦急，竟一刻都不能耽搁了。 “我收到了，那么直接向那个地方出发吧。”
“可是……！”
对方毕竟是个刚经历完战斗的家族成员，泽田纲吉也没有想要让他再赴前线的意思，让对方先休息一会才是正事，他带来的人也够用了。
虽然只有一个，严格说来也不是他“带来”而是自己跟上的，不过小细节并不重要，泽田只需要知道凭他和那个人能够做到什么就足够了。
“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啡发的青年露出了他惯常的、柔和的微笑，然后侧着身子看飞机搭到地上的长阶梯，他都走出了一小段路了，那个人却还在上面──
穿着紫色衬衫、手上拿着双拐的男人慢悠悠走下飞机，脸色也是一如既往地莫测。泽田纲吉自问从来没有读通过云雀的心思，事实上他也放弃这个企图很久了，就像是他临走时对方突然现身于飞机之上，被问及了他为什么要主动出手却一言不发。
作为共事者是个有点棘手的人，但作为同伴，非常非常地有安全感。
“走吧，云雀前辈，”这么多年来他还是改不了口，“车马上就要到了。”
“我可没说过自己要坐车。”云雀漠然回答，然后眯着眼睛看看上空，泽田纲吉也认命地往上看，不过等了半分钟左右他便知道对方在等什么。
“……”
云雀恭弥单手拿着自己的双拐，另一只手拽着机师放下来的绳梯，未置一词便已经登上去。泽田纲吉叹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云雀是别有目的，这样看来倒也是真心想要救出木吉。
云雀也的确是欠过木吉一个人情，而且那还是个不小的人情。就在她找回自己父母遗骨的半年之后，有家族盯上了风纪财团，试图打压它的成长，木吉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当年财团发展的风头太猛，要是再配合本来就势大的彭格列，简直就是如虎添翼一般的存在，还对双方都有所裨益。
风纪财团里面的能人不少，但和这个家族对上过的一个都没有，偏偏木吉和他们有几分渊源──彼此都是老对手了，她不止一次成功把对方发起的攻击堵死，让原本以本伤人的家族元气大失。硬要说的话，当时对方会盯上了风纪财团，也不是没有将之吞并来恢复状态的意味在。
大抵是她“非家族成员”的身份没有惹起对方的反感，云雀恭弥并没有考虑太久，便允许了她加入这一场战争。
事实也证明了他没有看错人。
云雀并没有做什么战略准备的打算，他的打算就是直接冲进去救人，但这又不是出于鲁莽──只是他强到可以在不用战略的情况之下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压倒性的实力差和意志可以弥补一切不利因素，这一点在此前无数次的战斗之中已经被反覆证明过，他不觉得今次会是例外。
啡发的青年守在病床边。
躺在上面的女孩子紧闭双眼，胸口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起伏，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包扎过，她连额上都不能幸免地磕出了淤青，此刻看去竟然有几分楚楚可怜，不复之前予人的冷硬形象。
泽田纲吉低头看着放在她枕边的颈链，又看了看她，片刻之后轻咬一下嘴唇。木吉是被单独地关在一间昏暗的小房的，里面就只有四道墙壁而已，在他发现女孩的时候，她的麻醉药效还没过，正蹲在墙角里面昏睡。
手上戴了钢铐，眼前也蒙了黑布，可以判定她安好与否的，就只有她低得几乎没有的呼吸声而已。他先是拿出工具为她解开手铐，然后将她打横抱起，走出房间的那一瞬被外面的光亮刺得眩目。
他下意识低头，第一眼便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
木吉颈间的吊链不见了。
以女孩对它的珍视程度，就是自己没命了也不一定会交出那条颈链，可见是在她神智不清醒的时候被人夺走，又或者是掉在某个角落里。
泽田纲吉很是花了一番功夫去寻找。
那颗宝石乍看起来名贵，然而但凡是对珠宝稍有一点认识的人用上两眼，便可以看出它的价值并没有那么高，很可能在觉察到它的真正价值之后便随手丢弃。云雀是从正门攻进来的，也就是说，不会在战场里面。
这是件好事，起码他不需要在废墟之中翻找。
木吉的伤并不算重，看来是在得悉彭格列的答案之后被人揍了几下，脏器和骨头都没有问题的样子，但要彻底散淤大概得花上一段长时间，也一定不会很好受就是了。饶是如此，泽田纲吉也不敢怠慢，把木吉移交到了医疗队的成员手上，并叮嘱他们动作轻柔一点之后，便独自回到那个根据地里面搜索。
披着披风、穿戴得体的彭格列未来十代目．泽田纲吉最后是在游乐室里面的沙发底找到它的。直感只给了他一个大概的方位，啡发的青年所得到的线索也就只有“在游乐室里”这一句而已，范围也实在是含糊不清。
他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找遍了，才想到他还没有看过沙发底下。啡发的青年跪在地上用手机一照，终于从灰尘满布的一个角落里面看见了闪闪发亮的蓝色钻石。
找到了！
青年伸出手臂，雪白的衬衫衣袖不多时便沾染上灰尘，但他并不在意，继续往内伸指。好不容易把颈链拿出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看，吊坠本身倒没有损伤，但后面的银色链子却从中间破开，断口有点参差，而且还带着微不可闻的火药味。泽田纲吉看看桌上还未来得及被人拿走的手枪、和墙上几个小小的弹孔，大约想到了它遭受何种对待。
──男人大笑着把颈链钉在墙上试枪法，将之一枪分为二之后警报声也正好响起，他怆惶从跑出了游乐室，混乱之中一脚把颈链扫到了沙发底下。
泽田纲吉再也没有放开过木吉的颈链。正因为太清楚这对她意味着什么，所以也不敢对之有一点轻视，木吉要是醒来的话，大概也不会愿意被旁人乱碰她父母的骨灰。
颈链的断裂处正好卡在接口和吊坠的中央，甚至不需要费心思把它修补好，只需要把完好的小扣咬上了最远的一环银扣就好了，看起来的确是像条不伦不类的手链，但总比弄丢了吊坠好。泽田纲吉拿来湿巾沾了水细细拭抹上面的落灰，太过专注的青年看不见女孩指尖的一下抽搐。
“い……いた……”
“木吉小姐！妳醒了！”本来垂首作小媳妇状的未来首领惊讶地抬头看着她，木吉醒得比他所预料的要早太多，此刻颇有几分不知所措，他第一个反应是把人家的父母归还，“这个……颈链中间被弄破了，我也不敢擅自为妳修好，还是妳亲自处理比较好。”
女孩摸了摸自己的颈项，难怪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是这个。
她想要伸出掌心让他把颈链放上去，啡发的青年却轻柔地拉着了她的手，把链子环到她纤细的手腕之上扣好，动作小心翼翼到说得上惶恐。
木吉在镣铐锁起来的时候有尝试挣脱过，右手手腕脱了臼，虽然没有淤伤，也已经正好了位置，但活动起来还是相当不方便。她清了清喉咙，开口时竟然有一点嘶哑。 “……谢谢。”
青年打量了一眼对方的神色，一边为她倒了半杯暖水一边道歉，“对不起，是我让木吉小姐遭遇了这样大的危险，作为彭格列的未来首领，和这件事的负责人，我难辞其咎。”
“没有谢罪的必要。”她安静地听完之后用左手转了转杯子，靠在厚而软的枕头上面，除了被打的伤口隐隐作痛之外舒服得不得了，“是我欠了你一条命。”
他没有顾她事先作出的忠告，但他也把她从恶人手里救出。
“木吉小姐言──”重字还没有说出口，女人便微微抬掌打断了他的话，木吉手里的动作速度愈来愈快，但脸上仍然很平静。这样一想的话，泽田也不知道到底哪一边才表达出她的真实情绪。
她想要深吸一口气，却又牵动了侧腰上面的青紫伤口，只好悻然作罢。
“先听我说完……我是说，我欠了你一条命，所以从今天开始，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九代目在十多年前对我做了同一件事，然后我效忠了他那么多年；现在泽田先生你也如此，我不觉得自己应该作出不同的决定。”
“我，木吉，”她轻轻把手掌抚上了胸口，以中世纪时骑士向主君宣誓一般认真得近乎神圣的姿态如此许诺，“自此就是十代目你在背后的最大助力，直至我死，又或许直至你从彭格列首领之位退下来。”
泽田纲吉有点不好意思地泛出一个笑来。
“非得要从中选一个的话，那么还是后者的结局比较好吧。”
“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我可是要很多钱才能支使得动的守财奴啊。”木吉也知道泽田到底做了什么才找颈链找得回来──这一点光看他有多狼狈就知道了，明明连一道口子都没有，但衣衫上面尽是灰尘，连发间也不能幸免。
老实说，她想不到对方会做到这个地步。明明只要事后派人去找的话也没有一点不同，但他并没有让她空等，而是作出了更加困难的一个选择──但这也是让她一醒来就看见颈链的选择。
“彭格列以外的家族都说，我是被九代目用金银财宝养大的小鬼头，是狄更斯笔下冥顽不灵的守财奴。即使如此，也想要我为你效力吗？”
青年脸上的笑意加深稍许，回答得与当时别无二致。
“我相信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Parte Quatt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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