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留步》阿瑟斯

1、章之初·摆渡人

　　“唔……”一种发自深处的撕裂感自脑海蔓延至全身，锦衣男人十指用力扣着手边木沿，用力甩了甩头，好让自己清醒些。
　　他一手放在额头，缓缓睁开双眼，想象中乍现的刺眼光照并没有出现，却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的一时无以回神。
　　那是怎样一副景象……
　　日月同耀，遮不住沙卷漫天；水色若血，红甚过十里枫霞。
　　“醒了？”
　　他转身顺着声音望去，船头一袭红衣映眼。
　　狐千枯掌着撑杆，压下又收起，一双白嫩的手臂在这宛如末日的景色中格外扎眼。
　　狐狸耐着性子又对船尾的男人说了遍：“醒了吧。”中性的声线冷漠而又魅惑。
　　男人的思绪被这声音拉回，有些迷茫道：“这是哪儿？”
　　“忘川。”狐狸回答道，想了想又觉得落下什么，接着说，“黄泉路。”
　　“那意思是我死了？那你又是谁？”
　　“收你命的人。”
　　段宁显然没有被这些听似不可思议的答案唬住。又盯着那艳红色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我不信。我是段宁，你叫什……”
　　话音未落便被无情打断。
　　“信不信是你的事。”听说船尾的男人是生得帝王命，不过那与他一只狐狸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忘川岸边的一个摆渡人，划一百年的船，如今已经过九九。
　　段宁也不恼，只是笑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连番提问。
　　狐千枯似乎听不到身后的聒噪，依旧冷着脸撑船前进。
　　一个人说了许久，又见对方毫无反应，段宁也就停了下来。细看下再次为这身处的环境啧啧赞叹起来。
　　身下的船身十分细长，像是一叶枯草般，两端尖细，中间也不见得有多宽，上下满是暗透的淡黄色船纹。段宁试着站起，走了两步又被晃着跌坐下去，反复几次却始终走不出船尾这一小段。反看站在头上的红衣依人，不禁自己稳稳当当，还能带着这样一艘奇舟前进，细风拂过更添了几分出尘。
　　这船速不慢，当然这也只是段宁估测的。船在水中，四面望不见岸，更别提什么其他的参照物了。唯独那船尾的波纹长长拉了一路，诡异十分。
　　段宁伏着身子往下张望，似血的水雾模糊，隐约见得水底暗流涌动，像是一朵朵绽开在水底的彼岸花随风而动。
　　他竟是看得出神了，不自觉地缓缓伸出一只手向船外水面探去。
　　指尖未及水面，手腕却被另一只更加白皙柔软却也冰凉的手捏住。
　　“想死？”狐千枯已经站到了他的身边，红色长裙的摆尾散的到处都是，几缕长些的甚至浸在了这忘川的水中，都是殷虹，浑然一体。
　　段宁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旁人评价的沉稳静心，单单今日他就已经失神了多少次？
　　什么叫神魂颠倒？如果说先前几次都是小醉其中，那此时此刻面对这张脸时的段宁就是神魂颠倒。
　　眉如远黛，眸似星河，肌若凝脂，口含朱丹，顾盼生情。
　　“那……那我现在还活着？”段宁突然觉得周遭景色不是那么诡异荒凉了。没有勾心斗角，又有美人相伴，去哪里生活都是惬意非常的吧！
　　“不，你已经死了。”狐千枯的长发松松垮垮束在脑后，蹲下身从船外来撩了一把忘川水，将之淋在船内茅草上，继续说道，“只是死的不是时候。”
　　段宁至此才忽然发现，那人说话时嘴是不动的，不开也不合，不知声音是从哪儿发出。
　　也看见，狐千枯手中所捧的水也不像从船上望下去那般浑浊，一时间清澈的好似无物；而淋上身下草垫时，那草垫竟在与水接触的一瞬间变得鲜红。
　　“知道流沙河吗？”
　　吴承恩是这样描写流沙河的：八百流沙界，三千弱水深。鹅毛飘不起，芦花定底沉。
　　“三千弱水，鹅毛沉底的流沙河，只是地府忘川在人间的支流之一。”狐千枯细声说着，挑起几缕黄叶枯草洒向水面。
　　段宁顺着看去，果然几根枯草还未接触水面就被吸卷了进去，连个指甲盖大的涟漪都没来得及打起。回想刚刚，不由得冷汗直冒。
　　“你若是想灰飞烟灭，我也不好拦着，尽管跳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