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初代]理想国》十**华

3、百鬼夜行的巴勒莫

　　“晚上好，凯特的表弟。”
　　我抵着裙子屈膝行礼，顺便冲着蓝宝挤眉弄眼。
　　而正悄悄躲在角落大朵快颐的蓝宝猛地听到我的声音，吓得连手里的蛋糕都掉在地上，这个十三岁的绿发少年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唇边还带着雪白的奶油。
　　“……你怎么认识……”
　　侍从为我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后我才懒懒的回答：“你那个了不起的表哥到我们家谈生意，知道我们俩认识才提了一句，听说凯特·奥兰多也是下任家主的候选人？”
　　蓝宝的手伸向另一块布丁，漫不经心的说：“好像是吧，塞莉娅恨他恨得要死，千万别再塞莉娅面前提起凯特，塞莉娅弄死凯特比较难，但弄死你完全是分分钟的事情。”
　　虽然是事实……
　　“吃你的蛋糕吧，瞎说什么实话。”

　　处于绅士礼仪和他父亲以往的嘱咐，蓝宝被迫在漆黑的深夜里送我回到暂住的府邸。看着死活要在车里车外点三盏灯的蓝宝，我扶着额不禁有些头疼，这究竟是谁保护谁啊……
　　已近深夜，深邃漫长的街道上，只有几盏灯勉强维持光线。周围的每一家人户都老老实实的闭紧了门窗，有些甚至安了三四把锁。奔波了一天的我疲倦的靠在马车内，期间蓝宝向我絮絮叨叨的抱怨了舞会的无趣，都被我敷衍了过去。
　　忽然，原本平静的气氛被一阵马的嘶鸣声打破。我猛地睁开眼睛，蓝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慌慌张张不怕死的想要出去看看。我用力将他摁在位子上，把他从门边推开，侧身紧贴着窗户，从缝隙里紧张的窥视。
　　“西尔……”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别说话了孩子。”
　　此时的道路一片喧哗，多亏蓝宝怕黑多点了几盏灯，我才能看清大概的人数。略一思索就能想到，萨克森伯爵毕竟在西西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倒是我小看他了，黑手党的资源只要有钱谁都能使用，他估计打的主意是等我把资料给他以后，他就让人把我弄死，再带着钱回去，这样倒是两全其美。不过如果我真那么好弄死的话，早在十年前刚认识塞莉娅的时候就被她的一张利嘴折磨得尸骨无存了。
　　“西尔，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啊……”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蓝宝结结巴巴的问道，估计是被吓坏了。
　　我没理他，想着我记得出门时我放了武器以防万一。这里面还有两把枪，一把手枪，一把步枪，弹夹足量，还有一把剑。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虽然没办法保证不受伤，但活着逃出去还是能办到的。

　　但是……

　　我看了看身后鼻涕眼泪糊成一团还死死拉着我裙角的蓝宝。
　　“蓝宝，你听我说，我很抱歉把你卷入了这场战斗之中，所以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这辆马车比较特殊，从后面也是能出去的，趁他们还没时间注意到这里，你先从后面逃出去，前面交给我就好，这把手枪给你防身。”
　　我在紧张谋划之余，尽可能温柔的嘱咐他。
　　“本大爷才不走！”蓝宝倔强的反对，“不管是出于绅士风度还是良心，本大爷才不会把女孩子留下来呢！”
　　即使外面的打斗声依旧吵杂，我也禁不住不合时宜的怔愣了一瞬。
　　初见蓝宝的时候，他是被年长的少女调戏也不知道怎么还嘴的小孩子，顶着奥兰多的姓氏却没有和塞莉娅比肩的能力，所以我一直把他当做弟弟一样保护着。
　　但今天，我发现我可能一直都看错了蓝宝，这家伙说不定没有我想象得那么胆小怕死，至少在这样的情形下舍弃逃生的机会愿意与我并肩作战的人，绝不会是什么贪生怕死的家伙。
　　然而在这个关头，我却没办法再赞扬他。
　　“拿好武器沿着河岸快跑！”我抱起蓝宝跳到马车后沿，然后使出我最大的力气把他扔到远处的草丛中，“蓝宝你如果敢回头的话我就杀了你！”
　　说完我踹倒了离我最近的男人，捡起他的刀剑时我觉得我全身都在颤抖。虽然我这么说塞莉娅一定会嘲笑我，但事实如此——
　　我从没杀过人。
　　对于艾琳娜来说也许这并不意外，我从小和她厮混她很清楚我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但半只脚踏进地下世界的我明白这不是件好事。我今天对敌人手软明天就可能被敌人宰得尸骨无存，这种多余的仁慈心只会害死我害死我身边的人。然而我极力的排斥任何亲自动手的机会，选择枪械作为武器也是因为远程射击总比近距离的屠杀来得让我好过一些。

　　「你还没有意识到你想涉足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怕得让人恶心的地狱。」

　　不合时宜的，耳边响起了塞莉娅嘲讽的声音。
　　我抑制不住我颤抖的身体，哆哆嗦嗦的举着剑半天只能给对手造成一点皮肉伤，但即使是皮肉伤，它所带来的浓烈的血腥味也让我的大脑濒临休克。
　　“这个丫头没我们想象得那么强，快点解决了早点回去领报酬吧。”
　　在黑压压的人之中，我无法看清他们如何分布，但我清晰的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开什么玩笑！”
　　我闭着眼狠狠的在对方的胸前砍了一刀，我当然知道这点力度不至于让他丧命，但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那种利刃刺破血肉鲜血四溅的感觉，我发誓我再也不想体会一次。
　　趁着这个时间，我手脚并用的爬上了马车顶，顺便瞥了一眼蓝宝的位置……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了，我松了一口气，然后熟练的从长靴里拔出手枪，狙击手最适合高处，爬上来时候我迅速计算好角度开始射击，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倒下了五个。
　　同等的伤害程度，我还是喜欢使用手枪。
　　值得一提的是，我这个位置应该是绝妙的狙击位置，因为底下被三盏灯照得倍儿亮，虽然范围有限，但这些人要想爬上来势必会被我发现。但是，我很明显忽略了一个问题。

　　有□□人不止我一个人。
　　能在可视范围极其狭小的范围里狙击目标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嘭！”
　　理所当然的，一声枪响之后，我感到我的腹部一阵痉挛，巨大的冲击力将我的平衡打乱，不出意外的，我从车顶摔了下了，要不是我机灵，恐怕就是后脑着地了。
　　忍着手臂在地上擦过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而带来的剧痛，我捂着腹部捡起枪敲晕了一个喽啰，连滚带爬的找到一个死角，单手上膛之后，侧身瞄准了那个射伤我的壮汉，连射三枪，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其他剩下的人被我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正好给我留了上子弹的时间，这么看的话，把那个能干的狙击手解决了之后，我大概就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西尔！我带着Giotto和G来救你了！”
　　看着对面越走越近的身影，我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听这声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蓝宝这个蠢蛋。
　　“我不是说过敢回来就杀你吗！！！”
　　我冲那边疯狂的大吼，然后转身端起枪又撂倒几个人。

　　后来我回忆的时候，觉得我当时很有可能把他们吓坏了。因为当时除了我吼得声嘶力竭，面目狰狞之外，破破烂烂的衣服上全都是鲜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我的。原本用漂亮的湖蓝色缎带束起的头发凌乱的散开，上面还有凝固的血液。如果说让好不容易将我培养成“只要不说话不动还算是贵族小姐”的奥斯顿先生或是维尔纳夫人看到我这幅样子，他们准得气得吐血。

　　然而即使在如此混乱不堪、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我依然清晰的看到站在蓝宝身边那个有着娃娃脸的金发少年轻松的撂倒了几个比他壮上一倍多的杀手。而这个少年面不改色的揍晕一个一个的敌人，在重重的包围之中显得游刃有余。

　　西西里的夜空漆黑得有些可怕，乌云遮住了月光和星辰。
　　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堡像是中世纪吸血鬼的住宅一样，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更加可怕。

　　“先把这几个碍事的人解决了！”
　　黑暗中，我听到有人恨恨的低吼。

　　蓝宝闭着眼睛乱砍一气，虽然手法蹩脚但勇气可嘉。红发的青年同样有着超脱年龄与体格的力量，皱着眉头杀出重围。
　　伴随着他们的动作，似乎有不知何处的晚风吹动四周半人高的草丛。
　　耳边只听得到树木飒飒声。

　　而明明体力已经消耗殆尽的我似乎从上帝那里借来了力量，即使视线已经模糊却依旧努力举起枪，瞄准，然后毫不犹豫的对企图偷袭那个金发少年的家伙开枪。
　　“西尔坚持住啊！”我听到蓝宝一边吼着一边冲我跑过来，“我们会救你回去的！”
　　蓝宝似乎在一瞬间长大了许多，声音虽然还在颤抖，但挥舞着剑的动作很明显的流畅了许多，即使害怕也未曾后退一步。
　　“温莎小姐，请再坚持一会儿。”那个金发少年甚至抽空回头冲我鼓励的一笑。
　　红头发的少年似乎有点生气：“就算你想要趁机会安慰受伤的姑娘也要分分场合吧喂！”
　　……真的够了在战斗中若无其事的聊天你们深深的伤害了这些杀手的心啊……

　　伴随着随后一声枪响，属于我们的战斗结束了。
　　不管是我和那个金发少年总是不置人于死地的可笑举动，还是蓝宝越发流畅熟练的挥剑动作，都停止了。
　　我的耳边只听得到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喘息着，眼皮越来越沉，想要冲他们笑一笑。
　　金发的少年最先察觉到了不对，皱着眉担忧的走近，嘴唇张合，应该是再说：
　　“温莎小姐你怎么了……啊！”
　　天旋地转后，只剩下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