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之人》路小六

8、妖如玉（四）

　　如玉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要不要找他？”
　　自然是要找的，但林少娜也不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如玉看了一眼孟非池。
　　孟非池在旁边看了一会，并不明白如玉要做什么，但她一看他，他心灵突至，便明白了过来。
　　他走到林少娜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说道，“理由当然是你欠我们的那样东西。至于是什么，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你不想知道吗，邵凯为什么突然就不存在了？”
　　林少娜脸色惨白。
　　如玉伸出修长的手，“我帮你看看。”
　　孟非池气势如虹，补充道，“她是想帮你看那些照片和视频。”
　　林少娜下意识就把那些东西拿了出来。
　　如玉看了看，伸出葱白一样的手，指尖稍微翻了翻，便微微一笑，说道，“障眼法而已，你再看看吧。”
　　她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笑容，带着些许自信，从从容容的，孟非池愣了愣，好在下一秒就回神了。
　　林少娜深吸一口气，点开视频，视频里面是血肉模糊的邵凯，他趴在地上，喘着气，轻轻唤恋人的名字：“娜……娜，娜……娜。”而背景里是一片浓黑，似乎除了屏幕前那一点微弱的光，整个世界都黑得可怕。
　　林少娜看这个视频的次数不多，她捂了捂眼睛，急匆匆去翻图库。
　　两个人的自拍，灿烂的笑脸，他的背影，都在。她没有说错，他个子很高，五官深刻，鼻子笔挺，是她帅气而温柔的恋人。
　　林少娜吸了吸鼻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按键拨号。
　　但依然是冰冰冷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
　　林少娜哑着声音急急道:“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快恢复电话号码啊，快啊。”
　　如玉摇了摇头，说道：“电话号码和他的那些个人信息，都是不存在的。”
　　林少娜沉默了，她下意识闭着眼睛，用手肘去捂眼。可是泪水不听话，依然在流。
　　她不清楚这次哭是为了什么。应该是欢喜，至少是存在的，不是她幻想一场。可也应该是悲伤，他似乎骗了她，不管是名字还是职业，甚至包括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都不告诉她。
　　孟非池和如玉，静静地等在旁边。
　　林少娜哭了一阵，终于站了起来，她说道:“走吧。我们去找他。”
　　…………
　　找人的第一原则是先填饱肚子。
　　孟非池自以为不再是人了，或许不会饿肚子，谁知这肚饿一阵紧似一阵，所以当一碗热气腾腾的油光可鉴的酸辣粉端上来之后，他埋头苦吃，直至将汤都喝光，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
　　如玉和林少娜却是已经看呆了。
　　孟非池讪讪道，“实在是肚饿。”
　　如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孟非池却又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要说的是，或许肚子饿是副作用之一，想吃就吃呀。
　　孟非池有些高兴，举着筷子又准备叫餐，“麻烦这里再来一份饺子......”他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看向了如玉。
　　他刚才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他会知道如玉在想些什么，莫非这就是所谓的能力？
　　居然是读心？！
　　“孟大哥，清妍姐姐，我们等下去哪里？”林少娜问道。
　　孟非池生生将兴奋咽了回去。
　　如玉答道，“先去山上看看，回一下旅馆，之后去往你们一开始认识的地方。”如玉的语气如常，但孟非池居然听出了她其实心情不错。
　　他盯着如玉看，希望能知道答案。
　　如玉别过脸去，不理会他。孟非池发现，他居然又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了。这读心，难道还不稳定？
　　如玉没有姓，化形的时候懵懂无知，后来遇到了先生，先生笑称她肤如凝脂，如玉无瑕，便随口叫她如玉。这个名字一直跟着她，直到孟非池给她取名，陈清妍。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有名有姓，清妍雅丽，听着就像是人类美好温婉的女子。
　　平凡又美好。
　　只是她不再是山上可爱的小妖怪，早已习惯了沉默寡言，也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再喜欢也不说出口。在听到林少娜叫她清妍姐姐的时候，她便不由自主地有些高兴。却不知她长得美，五官柔和，表情却冷冰冰的，反而有种单纯的呆萌。
　　孟非池心中疑问重重，但碍着林少娜在，不好发问，只好按下心中的疑问。他问林少娜，“你们之前不是在青川认识的吗？”
　　林少娜沉默一阵，回答道，“不是。我们是在敦煌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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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袤的大地上，阳光强烈，在前往雅丹魔鬼城的路途中，因为不肯付比事先谈好的价格多一倍的钱，林少娜被拼车的司机赶下车，却硬拽着车门不肯走。
　　“钱我不会给的，你也不能把我扔在这里！”
　　对方的态度也很强硬：“不给钱不上车，你自己慢慢走吧。”
　　林少娜举着手机说道，“之前你也看到了吧，我拍下了车牌号，而且现在我随时随地能报警，你信不信？”
　　对方笑，“姑娘，你也得知道最近的警局离这里八十公里，你硬是要上车也行，大不了就是把你扔到某个地方躺尸去，另外你得知道我这车，它是套牌的。”
　　林少娜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人，几乎要气哭，心里又怕，只得松手，任由对方扬尘而去。
　　她在茫茫的戈壁滩里孤身一人，想要举着手机找信号的时候，邵凯出现了。
　　林少娜至今都记得，那天阳光太强烈，整个戈壁滩在阳光下泛着变形的光辉，偶尔一阵风吹过，黄沙飞扬，而邵凯，穿着一身飒爽的劲装，逆着光缓步向她走来。
　　“你怎么在这儿？”他走到她的面前，低头问道，口气熟捻，如同他乡遇故知。
　　不过一句话，林少娜就嚎啕大哭起来。
　　再后来的故事，无非就是虐狗的情侣如何相亲相爱，邵凯将她送到市区，自我介绍他也是休假来旅行的，两人结伴而行，擦出火花。
　　他们共度十三天，走过许多地方，看过不同的风景，在离别的时候，已经是难舍难分的恋人了。
　　再之后，她回学校兢兢业业读书，邵凯每隔一个月便去她的城市找她，两人你侬我侬，度过了一年甜蜜的生活。
　　一直到某一天，有个络腮胡子男人找上门来，给她送了几件东西。
　　男人以悲痛的口吻问她，“你是林少娜吗？这是邵凯给你留的东西。”
　　因为临近情人节，林少娜本来是有些兴奋的，但男人语气太过沉重，她讪讪道，“怎么了吗？”
　　男人递给她一个包裹，说道，“我们很遗憾也很痛心。邵凯同志在一次任务中牺牲了。他走之前要求留下这些东西给你。节哀顺变。”
　　男人冲他敬了个礼，转身就要走。
　　林少娜表情空白，脑袋空白，心如绞痛，但她居然还记得问，“他，怎么走的？”
　　男人同情地看着她，但也只是摇摇头，“这些都是机密，不能说的。”
　　说罢，他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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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少娜说完，抽了抽鼻子，努力让自己表情淡漠，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袋子，放在桌子上，“这些就是他留给我的。”她顿了顿，又从口袋里掏出手套戴上了，并给孟非池和如玉每个人发了一套。
　　“戴上先。”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袋子里面一部手机道，“视频什么的一开始在这里，我手机那个是拷过去的。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如玉有些好奇，拿着手套翻来覆去看了一会，见孟非池一直在看她，便面无表情地拆开，模仿着林少娜的动作也戴上了。她拿起那个袋子看了看，又将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稍微闻了闻，最后默了默，说道，“我们要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骗你。这里没什么特别的线索，我们先去山上看看吧，或许还要去敦煌。”
　　孟非池也戴上手套，拿起那个袋子看了看，里面只有三件东西，除了那部手机外，还有一张白纸和一枚警/徽。
　　他惦着那枚警/徽捏了捏，质地很硬，阳光下泛着光，不像假货。
　　够下血本的，胆也够肥。他在心里啧啧两声，居然敢用真警/徽泡妞啊。
　　而白纸一张，空空白白的，但直觉告诉孟非池，这张纸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林少娜见他拿着白纸看，说道，“我试过用火慢慢拷，也泡了水，后来还托了人送去化验，都只是一张白纸而已。”
　　孟非池叹了口气，把东西放好，感觉一切都很乱，毫无头绪。
　　“林少娜，你有没有想过，邵凯他，可能不是人？”如玉突然说道。
　　孟非池倒抽一口气。
　　林少娜却没有很大的表情波动，她说道，“想过。刚才想的。但我不信。”
　　如玉站起身，冷漠道，“信不信或许都由不得你。走吧。去山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