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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番外一 ...

  •   番外一(生年记)

      听到来电铃声时,黑子正抱着书从学校食堂出来,走在去图书馆的一条小道上。那铃声仍旧是最经典的系统自带音还伴着震动,在静得只剩下偶尔的落叶声的环境里,煞是突兀。不过就是这铃声的缘故,让原本走在路上的人停了下来,左右看看没有可以放书的地方,便把原本抱着的书转而夹在了腋下,有些吃力地从厚厚的棉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甚至都没有去看来电显示,就按下了接听键。

      “黄濑君。”脱口而出的称呼,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电话那头不同以往一般冒出一大堆语无伦次的话时,让他微微觉得有些诧异,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想着黄濑或许遇上了什么麻烦的事情,黑子沉吟了一小会,刚要再度开口,就听到电话另一头咳嗽了一声,然后一把比黄濑略低却带着鲜明的个人色彩的声音便在听筒里响了起来。

      “之前你帮我借的那本参考书对考试很有帮助,虽然是意外地被你帮到了……作为感谢,明天水瓶座的幸运物是手编红绳,我碰巧有这个东西,就勉为其难送给你好了。你现在在哪里?”

      一如过去般带着点别扭的语气,即使不用去翻通讯录,黑子也确定了来电人的身份,原本微微扬起的眉梢随着他开口的同时缓缓落下,他能听到耳边清清楚楚响起的声音:“绿间君……我在学校里……”

      分明是同黑子平日里如水平线一般从不起波澜的语气毫无二质的回答,但是不知怎么地绿间便觉得那其中夹杂着几分淡淡的失落,他张了张嘴,原本有许多关于他明天运势的事情要说,但却忽然地失了言,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他攥得发烫的红绳,洁白的绷带衬着鲜红的颜色,刺得让他别过了眼。图书馆走道的窗没有关,从窗户的位置望出去能看到近来浅了许多的水塘和远处昏暗的灯光中婆娑的树影,想到前些日子突然找他要黄濑联系电话,又同他一通乱扯的高尾,他忽然想直接开口问一句你的具体位置在哪里。

      张口都张了,可是事到临头 ,已经踱步到图书馆昏暗的一角对着墙壁的绿间却忽然觉得自己对一个一直以来同自己相性不合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有些不大合适。所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着一直没有出声的黑子道: “今天晚上我来你们寝室找你吧,顺便把书也一起带给你。”

      虽然不在同一个系,但是因为文学系和医学系时常被安排在一起上公开课,寝室又离得近,黑子和绿间倒也算是见得比较的。诚然,这个多也只是黑子单方面觉得而已。前些日子,上公开课的时候,医学系有好些个人姗姗来迟,原因倒不是绿间说的。而是总是坐在他身边的千夜,带着一脸促狭的笑意,凑过来同黑子说起的。

      大约是医学系那个闻名遐迩的脾气古怪要求严格课程通过率还非常之低的教授前阵子布置了一个课外任务,千夜在办公室当老师的小助理有一回听那教授同山本提起,那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且先不说,那被教授轻描淡写带过的题目便就让千夜心头一颤,万幸自己不是医学系的学生。

      所以听绿间的语气有些迟疑,黑子便当做他是忙于应付那位教授布置的任务所以有些为难,他低头看了看仍旧夹在腋下的书,想了想,刚准备开口告诉绿间其实那书直接还给岸本老师或者改日再还也不成问题,就听到电话里传来“滴”地一声响。

      该是有新的电话打进来了,却不知道找的是绿间还是自己。看了看天色,想起平日里这时候总能听到语中带着笑的黄濑的电话,他心神一晃,也就忘了之前未完的对话,不过,这头沉默了不过两三秒的时间,他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绿间语速极快、毫无停顿的总结性发言:“那就这么决定了,今晚十点左右我来你们寝室找你。”

      “麻烦绿间君了。”

      几乎还不待黑子说完,电话的另一头就成了忙音。瞧着前面暗得已经有点辨不清方向的林间小道,黑子低头把手机收了放进兜里。盯着还隐约看得出轮廓的运动鞋,忽然想到自己上了大学以后倒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时不时能在教学楼或者寝室楼里偶遇到原中学同学和现大学校友。彼时敌对,倒也无妨,现如今化敌为友都已经成了过往,再这般不知应对却也不是办法。

      但那也不是一两日能解决的事,毕竟初中快三年的日子他都不曾学得如何同绿间相处,如今大学才过去一半,仍找不出对策也属寻常。

      既然一时半会找不到解决的法子,黑子便也不再去想。只是放空了大脑,缘着记忆的路线继续往前走,隔着疏疏的树影已经能隐约能够看到一楼图书馆透出来的橙色灯光,但是实际上的路程却还有好一段。黑子一边走,因为寒冷伸进了口袋里的手,时不时地能触到还微微发着烫的手机。

      不知不觉间,黄濑去法国已经一年半了,东大附近,黑子常去的那家M记门口的马樱前不久也陆续谢完了这一季的花,只剩下绿中带着黄的叶子,打着卷,还执拗地留在一夕间苍老了许多的树上。

      这一年半,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因为两个人一个工作繁忙,一个学业也繁重,所以就算有了飞机这种便捷的交通工具,两个人在这一年半中还是只见了两面。一次是黄濑回到日本做原本国内工作的交接,一次是连黑子自己都忘了的生日。

      踏着悉悉索索作响的落叶,黑子不由地勾起了唇角,想起那一日他意外地被岸本老师留下做典籍资料的梳理工作,一直到晚上图书馆闭馆赶人才勉强手工。走出大门被有些微寒的夜风吹到,才想起来被自己忘在包里一整天的手机。

      足足27通未接来电和黑子都不敢去数的简讯数量,爬满了整个手机屏幕。恐怕黄濑有什么急事,他也就没去一条条看那些肯定写满了各种表情符号的简讯,直接就打开通讯录,朝着第一个名字按了拨号。

      几乎电话刚一拨通,那便就接起了电话,速度之快几乎让黑子疑心黄濑是一刻不停地盯着手机的动向,不过这些话却不是黑子能够问得出口的,即使他们的关系比之从前来说亲密了许多,那也只不过是多了几通重点和主题不明的电话联络而已。

      一接通电话就能听到黄濑絮絮叨叨地开始汇报他一天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什么今天工作的时候清水给了他两个暴栗啊,什么前两天去美国做代言的时候,看到还和以前一样是篮球笨蛋的火神啦……琐琐碎碎的,聊起的大多是各自的生活。虽然大部分时间是黄濑在讲,但是偶尔地黑子也会接下腔,尽管仍旧是语气词居多,但每次黑子说完话总是能够听到电话另一头黄濑二到不行的傻笑。

      每次黄濑傻笑的时候,黑子也会忍不住微笑起来。不自觉地便觉得自己还是过去那个打着篮球无忧无虑的少年,身边是那个对自己异常关注,总是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黄濑。唯一同过去不同的是,自己同黄濑再不仅仅是朋友了,但在朋友之上到底是什么,黑子却还是说不清楚。

      摩挲着串联着钥匙的微缩铁塔,黑子低着头微微笑了起来,准备接收电话那头一如往常的废话袭击,不过通过听筒进入耳膜的却只有轻微却有些急促的喘息声,还有女孩子叫凉太时软软糯糯的嗓音。

      果然法国也会有很多会说日本话的女孩子啊,当初那本旅游指南看来送得完全没有必要啊。挥开这些莫名其妙地霸占了自己思绪的想法,黑子仰起头眨了眨眼,只疑心自己是不是同黄濑一起久了,也染上他那种莫名其妙的思维展开方式,尽日想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压抑住心底莫名的一丝涩意,黑子强迫自己把思绪回到先前——被岸本老师拖去图书馆当苦力之前还没读完的那本书上。想到寝室里先前借的几本书已经看完,而那本看了一半的书又被落在了教室,原本向着寝室去的脚步便在落地前转了个方向,朝着教学楼去了。

      电话另一头的黄濑仍旧用很欢快的语调在对自己说着话,可是黑子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胡乱地把手里捏着的铁塔塞进口袋,却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天已经很黑了,小道上十米一个的路灯虽然亮着,但是黑子走的这条小路还是看不怎么清楚。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对电话那头的黄濑说了什么,便兀自挂断了电话,俯下身点亮了手机屏幕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搜寻。砖石砌的小道上并不见黑子落下的微缩铁塔,于是黑子又进了路旁栽着的树丛。

      他一边点着手机屏幕,一边仔细地在花叶间查看着有没有铁塔的踪迹,连手被齿状的叶子划出了一道口子都没有注意。一直到他在树丛底下找到了那个铁塔握进手心,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走回小路上,他才觉得掌心传来夹杂着痒意的痛感。胡乱用手指抓了抓,摸到手上有黏黏的液体,他才觉得奇怪,但也只是把手伸到面前,就着路灯光瞧了一瞧。

      那些过去打球时留下的茧子还在,却明显地比过去日日练球的时候薄了很多,甚至连树叶都能够轻易地在上面划出一道口子。伤口还在流血,却并不是很疼痛,只不过之前用手指抓的时候把没有凝固的血抓得整个掌心都是,所以看起来有些严重。

      在包里翻了几下没找到纸巾之类的东西黑子也就作了罢,想着去教学楼好歹可以洗一洗手,便加快了脚步。包里的手机在黑子没走多少步之后就又响了起来,黑子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这种迁怒根本是毫无理论依据也完全站不住脚的,便接了。

      电话那头的黄濑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黑子的反常,忽然念起了大一时候的事情。带着点怀念和唏嘘的语气,让黑子蓦地想起那握在手心里泛着凉意的香草奶昔,所以在黄濑问起黑子有没有换教室的时候,黑子心底一动,只是告诉他教室早从四楼换到了二楼。

      慢慢地走到二楼的楼梯口,黑子听着楼上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只觉得心里微微有些期待,但理智上却不愿去思及。他把弄伤了的左手插在兜里,微缩的铁塔和钥匙挂在一起一拨弄,就会发出细小的声响。

      他一直以来都是个直接的人,就好像他的传球一样,自始至终都不会拐弯抹角。在他和黄濑的这种关系中,迷迷蒙蒙的时间着实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和黄濑这种异乎寻常又似乎寻常的相处模式。

      在听到一点一点接近的脚步声,感受到心底那渐渐开始变得强烈的期待时,黑子忽然想到千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说的话:“爱情,大约就是毫无缘由地为一个人或喜或悲,无法自拔吧。”

      他无法否认听千夜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黄濑,但即使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意识到那个总是把喜怒哀乐如此鲜明地挂在脸上的男人,已经如此深刻地占据了自己心头最为重要的地位。而只是不在意地对千夜笑了笑,翻开书本,专注地听山本在讲台上讲他一辈子或许都讲不完的爱情故事,任由千夜怎么调笑也再不分神。

      “黄濑君。”

      楼梯上过于急促的脚步声果然停了,一个有些不可置信又显得过于小心翼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小黑子……?”

      没有透过冰冷的电线和话筒,而是实实在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黄濑凉太。

      黑子握紧了伸在口袋里的左手,一直到伤口被指甲掐得疼得狠了,才淡淡地应了就这样愣在楼梯口的那个人一声。然后他的意识就被一阵混合着洗发水香气的风和那个人有些刺的发梢和自己有些跳得过快的心跳声剥夺了主权,他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久别了黄濑凉太抱着他,很久,很久,最后才极轻,极浅地伸出手臂回抱了他一下。

      “小黑子,我好想你……虽然每天都和你打电话,但是我还是好想好想好想你……呜呜呜,怎么办,我好想哭啊……”

      感受着黄濑说话时擦过脖颈的温热的气息,黑子想了想,把要伸出去的左手缩回了口袋,只是用右手,像安抚二号那样,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脊。面对黑子突如其来的温柔,黄濑一时间神经短路,张着嘴一副又哭又笑的模样,煞是搞笑。但黑子却笑不出来,仰头看了黄濑好一阵,低下了头,任由黄濑伸出手揽住了自己的肩头。

      黄濑看着似乎一点都没变却又好像为他改变了不少的黑子,盯着他浅蓝色的发璇呆了好一阵,才缓缓叹了一口气,轻柔地环住了黑子,开口的声音低低的甚至带着几分沙哑,“小黑子,我很想你。”

      他忽然觉得除了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再没有别的话语可以替代他说出此刻的心情。他收紧了手臂,却也没敢抱得太紧,只把头搁在小黑子的肩膀上,感受着黑子浅蓝色的发丝擦过面颊的微痒。

      “……”感受到怀里的小黑子身体怔了一下,黄濑吸了吸鼻子笑了起来,“小黑子不用回答没有关系的,没有关系的,我知道,我知道就好了。我知道小黑子是想念我的,这样就很好了。”

      感性的话一说完,黄濑就和变身似地连咒语都不需要又瞬间变得絮絮叨叨起来。他有点依依不舍地放开怀里的黑子,转过身在包里一通折腾,忽然翻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保鲜盒递到了黑子的手里。

      一月末的天还泛着早春的料峭寒气,保鲜盒又是玻璃的,似乎还带着点冷藏过的湿意,黑子看了眼在黑暗中都能看出很期待的黄濑,低头又瞧了瞧那个普普通通的保鲜盒,然后伸出手把四面的封口掰开。

      “当当当当~小黑子,生日快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出了蜡烛和打火机的黄濑此刻正举着一枝被点燃了的蜡烛,站在他的对面。在暗黄色跳动的灯火下,黑子的注意力却半点没有落在那个蛋糕、那支明亮的蜡烛或是其他任何什么东西上,他只能看到站在他对面的黄濑凉太,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唇还有那双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那双褐色眼眸,那里面有太多东西他不敢妄自忖度,只能借由对那张纸条上有如朦胧诗一般的话语和那人醉后不知真假的表白去猜测。

      不知何故,他甚至不能想象自己对黄濑说“爱”这个词或者黄濑在清醒的时候对自己说“爱”这个词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隐隐约约地,他觉得黄濑比他所表现出来得要含蓄得多,他们两之间一辈子都不会有书中那种互诉衷肠的场景出现比山本或者千夜口中的你侬我侬的场景似乎来得更合乎实际。毕竟,盈满而亏,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明明白白说出来才是最好的。

      “谢谢你,黄濑君。”黑子低头看了一眼奶油已经被颠得完全没了形状的小蛋糕,在黄濑期许的目光下笑了起来,“它很好。”

      黄濑把蜡烛插在蛋糕的中间,拍着手低声哼起了生日快乐歌,对黑子眨了眨眼,示意黑子许愿。黑子闭上眼,听着耳边低而温柔的歌声,想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许下了他人生第一个愿望。

      ——希望黄濑君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爱他的人,相伴一生。而在那之前,就让我陪伴着他吧。

      吹熄了蜡烛之后,楼道里一片漆黑,黑子摸索着把灯打开之后,就看到黄濑递给他一个勺子,他接过来,照着黄濑的意思尝了一口蛋糕,略带凉意的奶油夹杂着香草的味道,蛋糕虽然有点焦却并不苦涩。看到对面黄濑一脸忐忑得不行的样子,他笑了笑,对黄濑招了招手,用勺子舀了一大勺奶油。

      完全没有想到黑子会有如此主动的一天的黄濑是又惊又喜,凑过来的时候,嘴已经笑得完全捂不住,黑子看到他这样眯了眯眼,手上的勺子一偏,一大块奶油就落在了黄濑的脸上。

      黄濑大概是被还有些冰的奶油给弄懵了,一时间只是愣在那处,褐色的眼睛里难得现出些不知所措,嘴角却是不由自主地扬起了,连同上扬的眼角和眉梢形成惊人一致的弧度。不过等他回过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捞起一大块奶油直直抹在了黑子的面门当中。

      ——于是一场生日庆祝就这样变成了奶油大战,他和黄濑弄得满脸满身的奶油才消停下来,并排坐在教室边的楼梯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还是黄濑忍不住先笑了,一边拍着地板一边捂着肚子,还偷偷用手机给黑子拍下了好多照片。

      那个时候黑子才发现黄濑用作锁屏的照片自己刚好也有,正是那个摄影师拜托黄濑转交的那一张。

      他眸色深了深,却稍敛住了笑意,黄濑笑够了这时候也站起来说是要带他去喝香草奶昔才算是真正的庆生。

      瞧着黄濑一脸奶油的样子,黑子笑了,戳了戳黄濑的脸颊,就感觉到黄濑呼吸一顿,然后尴尬地笑着挽住黑子的胳膊,找了个水龙头一人洗了把脸。

      不过到最后他们还是没能喝成香草奶昔——即使兴冲冲到了店里也被告知老板有事提早关了门,虽然黄濑有提议去别的店,但是黑子却摇了摇头,瞧着店外被五光十色的招牌照亮的那颗马樱树,出了神。

      “小黑子你在想什么?”

      黑子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那个时候自己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他们能够在一起走的路,还有多长吧。

      不过当他转过头对着黄濑的时候却是浅浅笑了,“我很高兴,黄濑君你能来看我。”

      黑子没有说的是,其实他从上了高中之后就再没有过过生日了,一来是觉得家里准备太过麻烦,二来是他也觉得过生日似乎毫无意义。大多有的时间,都拿来练球或者看书了,也不曾想过,有人为自己庆生会是这样一种让人觉得高兴的事情。他这么想着,突然就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情……每年总有那么一次,黄濑会以工作发工资这种理由请早就散伙了的奇迹时代吃饭……

      剩下的他没有再去想,只觉得越想,心底越有些沉得发疼,他转过头看着眼圈有些青的黄濑,千言万语最后还是只剩下了一段淡淡的叹息。

      然后就是陡然而至的黎明和离别。黑子继续在一天一通的电话里听着黄濑的碎碎念,时不时翻一翻黄濑每天被粉丝狂刷的微博,而后继续着教室、食堂、图书馆和寝室的固定路线。
      说起来这和以前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没有了黄濑凉太这种生物出没的日子,却更是时时处处都会闪出与他相关的画面、言语、记忆和感情。

      听到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笑了笑,接起了电话果然就听到黄濑熟悉的声音争先恐后地从听筒那端冲了出来……他也没再走,只是找了个路边的石凳坐了下来,一边盯着奇形怪状的树影一边听着黄濑的话,再偶尔地回应他一两句。

      等到通话结束的时候,他抬起头就看到绿间正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看到他抬头,绿间板着的脸孔似乎很艰难地挤出了一丝笑意,却并不像是高兴。黑子也不在意,冲绿间点了点头,道了一声“绿间君”。

      毕竟从初中开始他就强调两人之间相性不合,所以在路上偶遇一个自己并不那么喜欢的人,高兴也是不正常的吧。这么想着,黑子就打算和绿间分道扬镳,却没想到绿间会抢先一步站在自己的去路上。

      “既然偶遇了的话,那么我就把书提前还给你好了。”

      绿间不着痕迹地搓了搓手指,把手上的书交到了黑子的手中。见黑子接过,停了有那么一秒,才伸出右手到黑子面前打开了掌心,“这是你明天的幸运物……”

      昏暗的环境里,黑子朝绿间打开的手掌看去,只看得到一条细巧的绳状物,具体的情形却看不大清楚。

      把绿间交给他的书同样放在腋下夹好,绿间原本递红绳过来的手却在空中转了个弯,扼住了黑子的手腕。隔着绷带也能感受到绿间手上的寒意,黑子有些不明所以地挣了挣,却发现绿间的手握得很紧,他几乎挣脱不开。

      “绿间君?”

      看到黑子看他,绿间低下头用左手推了推他的眼镜,“别误会我只是看你拿着书,所以好心帮你把红绳带上去而已。未免你明天因为没戴红绳倒霉还牵连到我的幸运物头上,尽人事而已。”

      “那就麻烦绿间君了。”黑子也没有多想,只是任由绿间低下头,细心地把红绳扣在了自己左手的手腕上,红绳接触皮肤初时有些凉,过了一会就仿如无物,绿间很细心,调的大小不会太松也不会太紧。黑子刚想再向他道个谢,却发觉到绿间盯着他左手的掌心,目光复杂得让他无法解读。

      不知他心底究竟在想些什么,黑子也没问。

      黑暗中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绿间的右手扼着黑子的左腕,左手原本空落落地垂在一边,此刻却伸到了半空中,几乎要触到黑子的掌心。两人之间大概有那么两三秒尴尬地无以复加,但是下一瞬间,绿间却迅速地收回了他的双手,站在黑子的对面神色如常,就好像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
      但他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比黑子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还要低上几许,在夜色里,没有了平日可以装出来的几分挤兑和傲气,倒不像是绿间会说的话了。

      “你手心的伤已经很久了吧,怎么也不来找我拿药。”

      黑子缩回手,忽略掉心底的那一丝异样,只道:“只是小伤而已,我没记错的话,绿间君主攻的是脑科吧。”

      听到黑子这么说,绿间倒也没有意外。只是推了推眼镜,“传球的话,手掌的触感是最重要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不在意,不过如果有一天,你不再爱黄濑或者黄濑不再爱你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

      说完,绿间便干脆果断地转身走了人。留下黑子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因为偶遇绿间这个小插曲,所以黑子图书馆也没去成,而是早早地拿着两本书回了寝室。寝室的三个室友一个忙着恋爱,两个去了外地参加比赛所以都不在寝室。黑子把书放在桌上,伸手戳了戳已经换到一个更大的盆里的仙人球。原本还有些软软的刺,现在已经有些扎手了,看到静静躺在笔筒里的那支滚滚铅笔,他忽然觉得有些诧异。

      如果说黄濑对他的好感他是早有察觉,那么绿间对于他……却有些不合常理。虽然知道绿间嘴恶心善,但是却也没有好到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摸到手上系着的红绳,黑子就着灯光才看清,那是用好多根细红绳编在一起制成的,图案有些复杂,却因为没有挂饰而显得清爽,一看就不像是外面买的。

      黑子低着头用手指摸了摸已经染上了体温的红绳,心头却忽然浮起总是嘴上说着和自己相性不合,却时常出手帮助自己的绿间。却不想,只是这么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绿间便出现在了没有关上的寝室门口。

      似乎是看到了黑子的惊讶,绿间甩了甩手上拿着的东西,“只是一些治疗小伤的药而已”他迈着步子进来,走到了黑子坐着的桌前,黑子低着头只能看到灯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的一片阴影。

      “我刚才说的话,你有个印象就好。我并不是要追求你的意思,只不过,如果有那么一天,无论什么原因,你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这件事就好。无论如何,我们也算是队友一场,我总还是希望你能高兴的。”

      看着地上的阴影随着那人的脚步一点一点远离,黑子回过头只看到桌上摆着烫伤、擦伤的各种药膏,他刚想对绿间道个谢,就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人,突然回过头,神情似笑非笑的,“不要谢我,我也只是尽人事而已。”

      却也不知他究竟意指何事。

      留下黑子一人默默对着桌上的一堆烫伤药膏和那个已经开始脱色的微缩铁塔走神到室友回来,才猛然意识到一天又已经走向了尽头。

      应下了室友的招呼,他也同去洗漱,偶尔也加入他们的闲谈,说一两句不痛不痒的话。一直到整个寝室全部安静,陷入沉睡他才闭上酸涩的眼。

      就如同疤痕一般,习惯也好,无论什么东西都好。总是在时光中造就,于时光中消弭——任谁也逃脱不了。

      番外一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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