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一章 是夜。烈酒与回忆。 ...
-
是夜，柏尔加斯的一家小酒吧中依然是热情如火。美艳的女郎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放肆地游走于酒吧的客人之间，肆意地和同人调情接吻，再亲吻着从客人那里拿到的金币离开。嘈杂的音乐声中夹杂着醉鬼的喝彩声，空气中漂浮着啤酒的泡沫，将这热情的夜晚推向巅峰。
而在酒吧的一个角落，一个亚麻色头发，海蓝色眼睛的少女正端着一杯调的五颜六色的鸡尾酒小口小口地喝着。桌子上来七零八乱地倒了五六个高脚杯，可以看出来少女在这已经很坐了一段时间了。
在一个月前，洛依还得伪装成伊尔的样子，而如今，她已经脱去了伊尔的伪装，恢复成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这一个月中，发生了很多事情，以至于很多时候洛依想起来，只觉得一阵茫然。
伽瑟、华熙和武神联手了，经过一系列不为人知的密谈，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谋反，哦不对，是替天行道，把月光之神这个乱臣贼子给干倒了。然后前任雷神得到平反，华熙登上神王之位。
这一系列都发生得太仓促，洛依只觉得混混沌沌。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好像一醒来明天她还套着伊尔中校的壳子，每天在家和光明教廷两头跑。
从伽瑟那里得知自己的身份，洛依起初是觉得荒谬，看向伽瑟的眼神中也充满了神奇感。但随着伽瑟一点点出示证据，最终甚至取出了初代光神留在教廷的宝珠，那宝珠一见洛依就犯病了一般乱闪，让洛依想否认也没有办法。
她是光神。
洛依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看着伽瑟微微扬起的嘴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忽然想起四年前，塔娅，华熙的那个贴身侍女，带着一群军官把她和华熙团团围在房子中的那一幕。
塔娅状若痴狂，撕心裂肺地嚎叫着什么，她已经记不清，她只是记得当初华熙的表情冷得要结出一层冰。
关于那个夜晚的记忆泛着血腥的红色，惨叫声，魔法炸裂的声音，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和乱面轰隆隆的雷声混在一起，糊成一团。记忆的最后是灰色的一片，她亲眼看着华熙被一个军官踩在脚下，那个军官疯狂地笑着，银白的长剑高高扬起——
滴答。
洛依将高脚杯微微倾斜，看着杯中的最后一滴酒溜到边沿，到了几个转后坠落。
鲜红色的酒液于是在桌台上漫开，如同记忆中漫开的血花。
滴答。
她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她就这样僵硬地躺在地上，亲眼看着那个军官的剑刺穿她爱人的喉咙。
滴答。
血溅了一地。
滴答。
华熙死了，于是她疯了。
一股陌生而熟悉的力量忽然从身体中不受控制地暴涌而出，灰色的光芒刹那间席卷了整个世界。
光芒散后，所有追兵都消失了，只剩下华熙躺在不远的前方。她跌跌撞撞地朝他爬去，看到他完好的脖颈几乎是喜极而泣。
她之前一直以为她是记错了，华熙根本没有被人用剑刺穿喉咙，现在她才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是存在的，但因为她是光神，所以拥有极强的治愈力。
她守着昏迷的华熙守了一整天，然华熙醒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问她什么时候离开。她还记得，华熙当时阴霾而绝望的表情。自从那一夜的惊变之后，华熙和她求助过很多雷神以前的旧部，都无一例外地遭受了背叛……一直到他忠心耿耿的贴身侍女也背叛了他。
最后，华熙冷冷地看着她，洛依注意到他放在身后的左手手心隐约有雷光闪现。
战斗姿势。
那一瞬间，华熙想杀了她。
一杯酒已经空了，洛依一招手，一旁就有侍从再端上新的一倍。这次洛依没有小口小口地抿，直接一口灌下去，劣质的酒水烧的喉咙火辣辣的疼。
洛依想起来小时候在魔武学院上课，那个大波浪卷发的女导师告诉他们，每个人的属性和性格都是有一定联系的。比如水系偏向于温和，光系容易圣母，火系暴躁易怒，土系沉稳厚重，雷系侵略性强，权力欲重。
当时华熙打趣说她一点都不没有水系的温柔，而她则反击说华熙这个温软的性格和那什么雷系完全不沾边嘛。
当时华熙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他的笑容在阳光下好像会发光一样，特别好看。
但至少是四年前，华熙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温和有礼的样子。一直到四年后，经历过无数背叛，华熙逐渐变得阴沉而多疑，抗拒任何人的靠近，整晚整晚地睡不着。
他好像把自己关在一个小黑屋中，谁也不见，连她也被关在外面。
时间好像是治愈伤口的圣药，最终华熙还是一点一点从自己的小黑屋中走出来，他成了埃罗，慢慢的，又变回记忆中那个温雅地笑的青年。但洛依却知道，事实其实并不是这样，时间的推移永远不能将发生过的事情抹去，只会让它变成一颗毒痣，深藏心底。
她不止一次撞见，在没有人的时候，华熙一个人站在窗边，表情阴霾，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她就会故意弄出一些声响，而华熙就会如同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回头，表情空白地蒙愣几秒后再挂上温和的笑容。
她隐约有种感觉，华熙在不知不觉中分裂成了两个人，外面一个是温和的华熙，里面还有一个深深藏起来的华熙，在黑暗的角落里发霉腐烂，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变故让他飞速成长，洛依说不上华熙的变化是好是坏，但无疑的是华熙除了最崩溃的一段时间，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好。她就没有再多想了。
……其实，想再多也无异于是，不是吗？
背叛是华熙心中最阴暗的回忆，洛依不敢想象他知道自己是光神后他会怎么想，会做出什么。
这一系列变故与她无关，却又处处相关。
她是光神，他会怎么想？
那一天，洛依浑浑噩噩地跑到华熙所在的军队，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酝酿再三，决定还是坦诚相告。既然她的身份伽瑟知道，那么必然还有别人知道，华熙总有一天会得知这个消息。
他总是要知道的，那么洛依希望他能够从自己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而一推开门，她就看到了莉兹，紧紧抱着华熙的莉兹。
洛依停顿了片刻，就径直转身走了。身后华熙很快推开莉兹追上来，向她解释这个误会，她张了张嘴，说没事的，她理解，却最终没有说出她来的目的。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一直忙忙碌碌的华熙忽然回来和她一起吃晚饭。他给她倒了一杯酒，她不设防地喝了，醒来之后就是她发现自己到了圣浮利亚的皇宫中，此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她从侍从口中得知了这三天发生的事情。
一，华熙、伽瑟、武神一起把月光之神干掉了，罪大恶极的月光之神下狱了。月光之神的拥护者全部被打下，其中前雷神的背叛者希拉里公爵及其夫人被华熙手刃。
二，在武神的帮助下，华熙登上了神帝之位。
三，新任神帝和武神之女莉兹订婚了。
别人说，逼宫的那一天，华熙穿着银白色的法袍，手持着雷光环绕的法杖，而武神之女则站在他身边。男才女貌，英雄美女，看起来般配极了。
洛依忽然明白为什么那天华熙给自己下药，不希望自己到场了。
华熙登基的前一天，伽瑟来到了她的房间。
“听华熙说你身体不舒服，还好吗？”伽瑟冰冷冷的面孔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关切。
洛依垂下脸想了一下，然后扬起了一个笑容：“好多了，谢谢呢。”
伽瑟犹豫了一下，说：“殿下，嗯，虽然这次我选择和雷神联手，但自始自终我都是站在您这边的……现在您的神位没有觉醒，而光神神位又太令人眼红，光我一个人能力又不够……抱歉。”
洛依无所谓地笑笑：“我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扶持华熙也从来都是我的目标嘛。”
伽瑟：“您的意思是，您不介意他登上神帝之位？”
洛依：“我为什么要介意？他本来就是太子。”
伽瑟：“但您是光神。”
洛依停顿了一下：“我不是。”
伽瑟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被洛依打断了。
“我累了，你出去吧。”
伽瑟之后是华熙，他在进门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洛依不耐烦了，直接去把门打开。
洛依面无表情地看着华熙，后者有些尴尬和内疚地地下了头。
“陛下，晚安，还有，再见。”洛依扯了扯嘴角，然后准备关门。
华熙忙用手抵住不让她关，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洛依，你知道的，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华熙深深地看着她，陈恳地向她保证，“我和她只是订婚，别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了，现在我真的需要武神的支持……你放心我不会娶她的，等局势稳定下来我就把婚约取消。我的神后只会有你一个人。”
洛依：“是这样吗，我感动得都要哭了，陛下。”
华熙：“……”
对于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爱人，华熙是真的很愧疚，但他是真的真的需要武神的帮助。他看着自己爱人的脸，良久不语，最终了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伸出手向以前一样抚摸她的头发：
“我明天登基，你会来吧？”
洛依看着华熙，忽然觉得有点累：
“当然了，华熙，你知道，我等你登基等了好多年了。”
华熙走了之后，她才无力地沿着门滑下，最终倒在地上。
地板很冰凉，却比不上心底的寒意。
愿在我有生之年，得见你君临天下。
脑海中忽然蹦出一个句子，明明是很燃很煽情的话，她却觉得一阵寒冷。
从理智上，她理解华熙的做法，这个时候，搭上武神是最明智的做法。
她不责怪华熙为了神帝之位背叛她——是的，不管他现在和那个莉兹究竟是什么关系，订婚了，这就是背叛——毕竟爱情永远要排在事业之后的。
她喜欢重情感的男性，但是能够为了爱情弃事业于不顾的傻逼她是理解不能的。
要美人不要江山的帝王骗骗小女生还可以，等你上了年纪，就会发现这样的男人其实是个傻叉。
爱情不能当饭吃，人的一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两个人在一起，不可能只有激情，感情这玩意，时间久了，就会慢慢变淡。如一杯白开水一样，什么味都没有。而只有两个人除了感情，还有其他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比如共同奋斗的目标啊，相同的兴趣啊什么的，才能长久。
爱情让两个人走在一起，但真正让两个人一起走下去的却不是爱情，而是生活。而事业，就是生活的一大重心。
如果她是华熙，没准她也会选择和莉兹订婚呢。
唉，别说，错过了这次机会，谁知道以后他还有没有翻身的机会呢？
订婚了还可以离，翻盘的机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洛依反复跟自己说着，但理智归理智，但男友和别人订婚了，新娘不是我这种凶残的剧情还是让她很难受。
在柏尔加斯的时候，她每天都想着要回圣浮利亚；现在回到了圣浮利亚，她忽然很想念柏尔加斯。于是她跑到了皇宫中的空间阵法控制室——不得不说，华熙对她还是蛮不错的，整个皇宫通行无阻诶——她到那里很顺畅地给自己开通了空间移动限权，然后用卷轴从圣浮利亚瞬移到柏尔加斯。
半个小时后，她就坐在这个小酒吧中给自己一杯一杯地灌酒了。
明天华熙的登基典礼，她恐怕参加不了了。
洛依这么想着，又是一杯鸡尾酒下肚。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是夜。烈酒与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