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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死人,绞首架 ...

  •   情,死人,绞首架
      情
      一旦人动了感情,他便背负起沉重的包裹。爱情是如此,亲情亦是如此。

      不知那是什么时候,也无法考证确切的地点;四周一片混沌,沉重的黑色阻断了远眺的视线;除了轻而有节奏的敲击声在远处不间断地响着,近处万籁俱寂。
      微微地有些小动静,一双漆黑而明亮的眸子张了开来,迅速但也无心地向四周张望。黑暗并没有为此而退却,目光扫射了两回便停留在了正前方,停留在对面那位小巧的口鼻和软软的褐色卷发上。
      被囚禁在这无法伸展手脚的漆黑囚室已经多久了呢?亮亮的眼睛微微合拢起来。但是,不论多久,那个人却总在面前——曲着腿用手环着,头搁在膝上,眼睛闭着。就在这么个不能大动的牢房里,那个人始终与我在一起,一直陪着我……
      眼睛又一次望向对方,眼神中净是认真。那么,什么时候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你也和我一起离开吧?!我们一直在一起吧!

      初夏,晨6:40
      一个太过普通的早上,以致于不知怎么形容它才好;除了夏天贯有的明媚阳光和热气以外,它毫无特别之处。
      “那么,姐,你要穿这套是吧?我带上了,下午4:30对吗?”某一标明为“竹轩楼”的公寓,二楼,3室门正开着,年轻男子低低的但也清秀的声音传了出来。几秒后,那声音又说,“好吧,那么姐,我要去上课了。”和声音一起,一个夹着轻便手提包、穿一身银灰色运动短装、中等身高的男生从门中走出来。他看了一眼太阳,顺手往头上扣了一顶同样银灰色的鸭舌帽,并用力压了压,直到把整张脸都藏在阴影中、只露出后脑勺的一大片褐色头发,才把双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抄,匆匆地跑开了。
      一丝风从留了缝的窗子吹进他的房间,在一眼见底的房间和浴室里转了一圈,又从那小缝溜了出去。房间里静静的,只有一张纸躺在地上微微地颤动——房间里再没有一个人了。“铛——”整整快了十分钟的老钟古怪地响了起来,余音在室内小心翼翼地传递着,生怕触动了那暗伏的玄机。

      林睿,19岁,178公分,某大学三年生。现因为某个原因不能住在学校宿舍,所以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一室一卫的小公寓房。他其实是独子,出生时有一个同卵的胞姐,但却是死婴,所以根本就没有实质上的姐姐。他在学校里为人冷漠、不善辞令,别说女友,就是同性别的朋友也是罕有,所以这个“姐姐”不可能是女朋友,那么他亲口所说的这个姐姐又是……?!

      当下正是3、4月间,平常就是到了6点天色还是亮的,但今天可能是暴风雨即将来袭,只不过是5点天就已经阴沉下来了。乌云从天边黑压压地滚动而来盖住了天日,错杂相交的小巷子里更是漆黑可怖。大风从破砖墙缝间吹过,发出像人哭叫一样的“呜呜”响声和某些仿佛真的是哭叫声的声音混在一起,听上去不甚凄惨。
      一个细瘦的银灰色身影一闪,拐进了小巷;此人一身银灰色短装加一顶掩住大半个脸的灰色帽子,身躯瘦小如女子,正是林睿。他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早上的手提包早已不知去向。他帽檐压得极低却低着头走路,仿佛连路也不看地走进小巷深处,那个真的人的哭叫声越来越近了。林睿迅速地抬头望了望前方杂乱的岔口,又低下头加快了脚步。虽然只是一瞥,却仍可以看见他明亮而细长的黑眸子,及其中所压抑的极度不满。

      “怎么?软的不吃要老子来硬的是吗?”男子凶恶的声音还夹有变声期男生的特点。
      回答他的就只有“呜呜”的抽泣声,和“瑟瑟”发抖的声音。
      男生又怒道:“老子缺钱花,问你拿个300、500元的,你钱不拿、话不说,抖个什么抖啊?!”只听“啪”一声就往对方脸上招呼过去。
      “呜呜”的声音变得更响了,却还是没人说话。
      “臭娘们,不被暴打一顿你皮痒是不是??”男生的声音放大几倍,一拳就要打下去。
      “喀嗒”一个易拉罐没由来地砸中了男生的手腕;同时,林睿一个转身走进两人所在的巷角,看也不看男生一眼就直径走向被欺负的女生。
      “你是什么东西?净打搅老子好事!”男生手一推,早就被吓得脸色煞白、泣不成声的娇小女生摔倒在地上,这是个长相平凡的高中女学生。
      林睿绕开男生走到女生身边,蹲下扶她起身,然后搀着她就向巷口走。
      “喂!你干什么?”男生满面怒气地夺上一步,伸手就要搭林睿的肩,“你当我是空气吗?”
      林睿一扭身体避开男生搭上来的手,又把女生靠墙放着;这才转身,男生高他一头以上,他却不抬头只用帽子顶与男生对峙。
      见这来人一句话都不说,穿着中性甚至看不出是男是女,一来就要带走他的“猎物”,现在还用帽子对着自己,男生不禁恼了。他亮了亮别在胸前的一个铜制蓝环,“你小子不要不知好歹,快点走开老子就当是没有看见你!告诉你,老子是蓝白圈的蓝环——袁继!”
      蓝白圈原来是个出身于大学校园间的侠义帮组,声势很是浩大;后来好象因为创建人疏于管理什么的,渐渐沦为了恶名远扬的流氓组织。蓝白圈以别在身上的环来决定级别——白环是新手、蓝环是中间、蓝白双扣环是管理级;管理级中又圈长和执行官是最大的,绰号是蓝月、白日,镶有蓝白双扣环的折刀是两人的象征。
      听说对方是蓝环,林睿不禁身体一抖。
      袁继大笑,“怕了吧——”他“吧”字声还未落,林睿猛地贴近他,将那枚蓝环硬扯下来摔在地上,用脚踏了。
      “你他妈的……”袁继见他的举动火冒三丈,心想这不知是男是女的人妖竟敢得罪蓝白圈,便抡起一拳挥向林睿。
      林睿并不与他真打,只是偏了偏肩膀,轻巧地闪过一拳。袁继更恼了,连出数重拳向林睿砸去;林睿也不回手,只是轻步后移躲开他的攻击。袁继几拳不中,早已气急败坏,猛地向前跨出一大步;这一招出乎意料,林睿防不及只好向后做了半个下腰。
      袁继早就好奇林睿是男是女,先前无奈他穿着宽松又带帽子实在难以分辨,忽见他向后仰,便假装出拳凑近去看他。袁继只见林睿粉颈白皙、细腻,红唇晶莹像是用了口红,洁白的脸颊染着疑是腮红的红晕;便认定他是女人,惊呼道,“你原来也是个娘们!”一双贼手向他胸口摸去。
      林睿一呆,差点让袁继摸到,但他及时躲开了,随即骂道,“找死!”这声音低沉却不像男生般的淳厚,真的有几分女人质感。但林睿丝毫不给人迷惑的空闲,他用还没有站定的左腿往袁继的腿上横里一扫,又猛提右脚狠狠地蹬在袁继的下颚上;这两脚都是又准又快,而且用力极大。袁继被扫到一脚,还没来得及倒下,下巴又被人踢中,发出吓人的“喀”一声;身体终是钝钝地倒下,但意识还在。
      先前不论如何紧张都保持双手抄在口袋里的林睿从怀中取出一把精钢的小折刀,手腕一转,折刀刀尖离鞘戳进袁继面前水泥地的缝里。“蓝环,是吗?”声音仍是低低的,语气中却散发着威严 ,“现在不是了!”说完,他转身扶起又一次吓倒在地的女生走出小巷。
      缓缓侧过头,袁继把目光集中在那柄折刀上——极其平凡的一把折刀,甚至连刀的刚柄上都没有上漆,柄的末端似乎画了个什么,太小了看不清……袁继伸手拿过刀,眯起眼来看,那是——
      蓝白双扣环!

      竹轩楼203室 卫生间
      林睿正对着圆形的镜子猛擦脸,猛擦猛擦;嘴里也不停地嘟嘟囔囔,“我说姐啊,你干什么老在脸上乱涂这种怪里怪气的颜色啊?”他中性的声音此刻听起来轻柔而无奈。
      没有回答,因为房间里就他一个人。空出一个人回答所需的时间,林睿继续说,“我知道、我知道,‘女人不化妆不能出门’,你说了很多遍了……但是,至少…在换我之前先卸妆吧!”
      安静——“你……唉——身体是不会不借给你的,我已经说过的……但是……唉——”林睿的声音极其无奈。
      静——“但是,我老是这样又是男人又化着妆,会被人当作变态、人妖的……”
      你就是…你就是嘛……冥冥中似乎有个女人正没有声音地说着。
      “姐!!哼——不跟你说了……”林睿似乎就是听到了着冥冥之中的声音。
      呵呵——有趣!生气…生气了……

      风依然像早上一样从窗缝里进进出出,只是比早上更加猛烈了。窗外黑云密布,一场暴风雨蓄势待发。“铛——”古钟走音地敲了一下,钟面上显示着“7:00”,6点40几分了。
      林睿到底是什么人呢?听他刚才说的,难不成他真的和他死去的胞姐共用一个身体?看似瘦小但很会打架、又手执蓝白双扣环的他和蓝白圈又有什么牵连呢?
      秘密隐在天幕之后,风和云相互排挤着,谁也不肯透露事实。“嘶拉——”天幕像是裂开了,一道闪电凌空而下照亮了四周。“哗——”暴雨跟着闪电倾盆而下,密密匝匝地击在地上;泥水飞溅,无论如何都猜不透那天大的秘密,只得由雨水激起、落下、再激起、再落下……

      死人
      当你看见死人睁开怒瞪你的眼睛,你就不可能再挪动半步了,除非它又怜悯地合拢双眼。

      “有人喜欢疑神疑鬼,自然就有人喜欢装神弄鬼。”这是常理,也是常识。
      前天陪某个女友上占卜街去玩算命,那个做占卜的老太婆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对自己说,“当你看见死人睁开怒瞪你的眼睛,你就不可能再挪动半步了,除非它怜悯地合拢双眼。”巫蛊之术他从来就是不相信的,何况那死老太竟说“死人睁开眼睛”、“不能挪动半步”这种让人想相信也信不了的话。他张涛衡别的本事没有,就只有力气大、跑得快了。他不相信死人会睁眼,就算那该死的死人睁了眼他也不相信自己逃不走。

      近郊就是这样,就算是大路也没有几个人或车,路两边散着几家土了吧唧的小破店。极偶尔,风尘仆仆地开过一辆卡车——卷起漫天的灰尘,然后从车上跳下一个衣衫不整、满面尘土的司机,转眼间消失在某家从不上税的私家店铺里。
      张涛衡早就没有钱花了,也早就想拗点钱来用了。只是,这些司机是不行的,不但榨死他们都榨不出几个钱,而且还来得会打人——说不定钱没要到先被打个半死;抢人家店子也是行不通的,这些店十个有九个黑店,进去了还不知是谁抢谁。
      算了——去别墅区吧!那里富人多,说不定能钻到空子捞上一笔横财。说一不二,张涛衡骑上他那辆就要没油了的机车向别墅区缓慢地驶去。
      暮色渐至,太阳的红色霞光不公平地染红了半边天空。别墅区坐落在城市的南面,但同是东起西落的太阳却将金光铺在别墅区、把阴影拖在北边的平民区,仿佛连没有生命的太阳也生出灵性来了,千方百计地去讨好有钱人。
      莫名火由心而生,张涛衡朝某家的铁雕花大门上狠狠得踹了一脚;铁门结实得很,只是发出一声闷响、又抖了几抖就不再有反应。张涛衡没趣极了,悻悻地走开。他不是有钱人,也不爱巴结有钱人,但却贪婪钱。在街上转了几圈都没有看到半个人,张涛衡骂骂咧咧地爬上他那辆停在某个小拐角的机车,用大衣在身上一盖——睡了。
      四周净是两、三层的单体别墅,余下的就只有树和大街;这些别墅的风格大不相同,每栋都独具匠心,一时也说不出谁好谁坏。太阳不久就落下地平线,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夜。
      有钱人家添了房子总是很少住,整整一排别墅都是黑灯瞎火的,惟有一家临院子的落地窗亮着——灯光把两个朦胧的影子投在放下了纱制帘子的窗上。

      “阿蕊,你这就要回去了啊?”男子拉长了语调装出发嗲。
      “是啊,怎么——你舍不得人家啦?”女人的声音更是甜腻而妩媚。
      “如果我说‘是’,你肯不肯留下来呢?”
      “那人家要是说了‘肯’,蓝白圈的人你帮不帮管管呢?”
      男子轻笑,“好,那么说定了——你要留下来陪我!”
      “那么——蓝白圈的人就麻烦你筛选了。”
      男子一把揽过女人的腰,冷不防吻上她的唇,“怎么说,蓝白圈也是你一手造就的吧?”
      女人并不诚心地拒开男子,语气很是轻佻,“你啊——再这样子人家可要生气啦~~~人家已经说是‘卖艺不卖身’了嘛——”
      “什么‘卖艺’、‘卖身’的,你情我愿的又不是卖……”
      女人撒娇地点男子的鼻子,“你啊——就会钻空子……”
      “那就是同意了。”
      “……”
      由豪华住宅大房间里传出的对话声一下子中断了,“嗒”房间的大灯也熄灭了,悉琐的脱衣声和随后而来奇怪的喘气和呻吟声无言地证明了很多不宜由人来宣布的事实。但是,人既然有□□,再有情欲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第二日,晨。
      叫做阿蕊的女子已经起床了,她轻轻地在卫生间里洗漱,小声的交谈从她一个人的口中传出。
      “姐,你以后别老是那个啦……”男生有气无力的声音,听起来是林睿。
      阿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得意,还有些挑拨的意味,“我那个,你受不了?”
      林睿的声音有好一会没有答话,突地生气地说,“姐,你用的是自己的形态没错,但是身体和力气都是我在出啊!”
      “咦?”阿蕊假意不解。
      林睿的声音结巴起来,“那……那个,你一点节制都没有……又是和男人,我的腰都要折断了……”
      林蕊大笑起来,肩膀剧烈地抖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我总不见得去让女人抱吧?……啊!你要是打这样的念头,我可不要用你的身体了!”
      “哎?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姐~~~你也知道我从那么早就开始和你在一起了,而且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不是吗?”原本已经打算保持沉默的林睿又急急地开了口。
      “一起,永远?我可不敢说……”阿蕊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
      “……”林睿楞了好久,“姐,我在妈肚子里就认识你了……”
      “我却不是,”阿蕊的声音显得更加冷酷了,“因为那时我已经是死婴了……”

      太阳升到了半空中,整个城市都亮透了,就连小巷子里也射进好几道阳光,有意无意地撒在张涛衡的脸上;怎么都躲不开光线的挑逗,只得从车背上爬起来,伸了伸懒腰——醒了。
      远远地,街上响起了开关铁门的声音;张涛衡顿时清醒,三步作两步地跑到街上……
      一个20多岁的年轻女子穿着白色的丝制衬衫双手优雅地垂着站在那里,她姣好的身材在半透明的性感衣衫下若隐若现,漂亮的面容搭配着一头微卷的及肩褐发;两个12、3岁的红衫女童左右两边执着她的手扶着她。看着美若仙子的女子,张涛衡却不觉得喜欢,因为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但是不喜欢归不喜欢,这女人一定是某个富老头的情妇,铁定是很有钱的……对!只要有钱就好!!

      “车快到了吗?”林蕊的声音依然甜腻却没有了撒娇的口气,她平视着前方,爱怜地问那两个女童。
      “就到了。”小女孩满面笑容地说。
      张涛衡从拐角处盯着林蕊看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个办法——不用抢,用骗!他当即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
      路上别无他人,林蕊自然把目光转向他,却是有一眼没一眼的。
      “小姐……”张涛衡作出彬彬有礼的样子。
      林蕊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什么?”
      “我其实…昨天晚上原来是要过来拜访我的一个朋友,结果半路上被人打了劫……”
      林蕊并不放下平行于地面的下颚,只是低下眼睛看他,“结果现在才到,你朋友已经不在了,而你又身无分文,是吗?”她口气挺友好却十足地嘲讽。
      “……”张涛衡以为诡计被戳穿了,不禁有些恼火。
      “问我借钱嘛……干什么罗罗嗦嗦地一大堆?!”林蕊不知什么含义地莞尔一笑,“你说,要多少?”
      林蕊的回答完全出乎张涛衡的意料,“啊……?”富人啊……想法果然是奇怪!!
      “‘啊’是指多少呢?”林蕊取出价格不菲的香奈尔皮夹,打开,从厚厚的一叠红色大钞中取出2张,“从这里打车回到市中心的话……200元差不多了吧?”
      张涛衡的眼睛不受控制地盯着那叠超过20张的百元大钞,口水就要滴下来了,“差……不多了。”
      “那就给你200。”林蕊笑笑,纤纤玉指夹着2张100元放在他手里。
      张涛衡愣愣地接过钱,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眼睛不能自主地瞄向林蕊手里的钱包,嘴里呆呆地说,“啊……谢谢……”
      林蕊见他不走,就举臂向右一指,“你叫车的话到那边路口去吧,这里是不会有车的。”
      张涛衡的目光随林蕊的钱包抬起,落下,丝毫没有听见林蕊的建议;突然,一个邪恶的念头升了起来。他看了看林蕊和两个女童,都是瘦瘦弱弱的,如果自己抢了钱包飞奔逃走的话……
      一不做二不休,他欺近林蕊,一把抢过他的钱包,转身就跑。
      “喂!”林蕊的声音平静地似有魔力,张涛衡不禁回头看。两个女童镇静自若,林蕊也依然微笑,张涛衡却觉得她眼睛没有神采,像瞎子,只是目光却极为犀利。他回头想跑,但是脚像钉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也不能动;望着林蕊那漆黑平静而无神采的眼眸,他竟想到了那句话“当你看见死人睁开怒瞪你的眼睛,你就不可能再挪动半步了,除非它又怜悯地合拢双眼。”不禁汗流满面。
      见张涛衡不说话,林蕊的表情一下子变的非常威严,她用居高临下的声音说,“蓝白圈,白环,张涛衡——知道我是谁吗?”
      “谁?”
      “蓝月。”把蓝白圈圈长的名号报了出来,林蕊又开始微笑。
      “……”张涛衡只觉得寒气袭来,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林蕊一瞪眼睛,“不过,你现在已经不是蓝白圈的人了;理由很简单,你违反了两条禁令:‘欺小、犯上’。”
      “这……”张涛衡知道失去了蓝白圈的地位便失去了一个吓人用的外壳。
      “你还‘这……’什么?”林蕊接过一个女童递来的一把钢折刀——与林睿的那把一模一样,“你该庆幸遇见的是我而不是执行官!”她手腕一翻,钢折刀便掷到里张涛衡脚尖几公分的地方,手法和林睿相比毫不逊色。
      远远地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一女童叫,“小姐,车来了。”
      林蕊这才收起吓人的微笑,轻柔地对两个女童说,“蓝星儿,去帮我把钱包拿回来;白星儿,去把他的白环拿掉。”
      张涛衡还是不能动,两个小女孩很快地照办了;最终,林蕊很仁慈地留了200元给他。“这可不是遣散费,只是你刚才问我要的;”林蕊和女童坐上车,从车窗里探出头,“托你办个事,去找那些你认识的蓝白圈成员,让他们背好禁令等着;圈长蓝月准备清理门户了。”林蕊的声音仍然甜腻但是却令听的人毛骨悚然,直到她把车窗关起来,才重新展现出妩媚的娇笑,她没有声音地蠕动着嘴唇,“700多个成员实在太累赘了,又净是些渣子——大部分的筛选我已经拜托人了;但是,睿,有些顽固不化的家伙还是要请你出马了,亲爱的执行官~~~”
      车开走了,又过了不知多久,张涛衡的手脚才渐渐恢复知觉,他缓慢地移动着,解除了束缚的双腿不助地抖动着……

      绞手架
      用情要专一,然而太过专一变成了痴情有时候却像在头颈里系一根绳子,越系越紧,最终窒息而死。

      从12岁蕊附到自己身上来,已经过了7年了,有一件事林睿始终又了解又陌生,那就是蓝白圈。蕊多次请他出面清理门户,所以他很明白蓝白圈是个像小混混团一样的帮组,但是他对蕊总是帮蓝白圈感到十分不解,而且最近,蕊对于蓝白圈已经不只是帮忙了,甚至有些尽心尽力的样子。
      “姐,蓝白圈到底是什么?”积累在心头好久,林睿终于问了出来。
      蕊愣了一下,“原来嘛……是想弄成个帮人做做事、找找东西、保护保护什么的小组织的啦~~~结果好久都没有去管,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了……”
      “姐,我是蓝白圈的执行官……是吧?”蕊好象这么说过,“那你是什么?”
      “蓝月呀!”
      “圈长……我知道,是创立人吗?”林睿开始疑惑,自己从12岁借身体给蕊用,不论蕊做什么自己都应该知道啊——何况蕊建立蓝白圈绝对不是什么小事,自己怎么全然不知?难道蕊是在那之前……不可能!林睿自己推翻自己的念头,那时侯蕊还没有身体呢!
      “当然!”蕊笑了起来。
      林睿想借机问她,却不知怎么开口好,一直定在那里。
      “噢!我还有事,先走了。”不等林睿回答,蕊的灵魂就窜出林睿的身体,走了。
      “唉——”林睿叹了口气;蕊最近常常独自行动,还说什么鬼魂不但走路快,有时做事也方便的,而且每次出去都会有2、3天不回来。
      周六的夕阳搁在山叉上,橙红的光被束成一线射进林睿的房间里来;林睿一个人坐在地上,手里拿了本解题思路之类的书,眼睛却痴痴地望向窗外。美丽的光带正正好好被投在林睿脸旁边半米,单个的身影在地上拖着影子,显得更加寂寞。忽地,他晃晃头扔掉了装样子的书,闭着眼睛站起来,睁开眼睛,深深地吸气吐气,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嘉携,开门……是我。”
      人总是有一两个朋友的,林睿是人当然也就不例外;鲜为人知的,他有个比他大3岁、交往了近10年、关系暧昧的同性朋友——陈嘉携。
      陈嘉携,21岁,187公分,硕士毕业生,某外资企业会计,14岁起兼任蓝白圈内一切进出帐,理科天才。
      听到林睿那介于男女之间的中性嗓音,马上有人开了门,拉他进去。“怎么了?”开门的当然就是陈嘉携,他关上门,把林睿推到沙发上坐下。
      “没事……”作为亚洲人而言,像陈嘉携这种天天窝在家里或公司的电脑前的人已经是皮肤偏白了;但由于奇怪而复杂的混血,有着中国人五官的林睿白得像西欧人。
      天已经暗下来了,林睿难得的没有戴帽子,露出整张长得精制的脸;可陈嘉携的家里只有电脑屏幕在发光,冷光射在睿的黑色无袖衬衫和过于白皙的五官上有种惨兮兮的恐怖。
      嘉携拿了罐果汁给睿,“蕊她……”陈嘉携是除了睿以外,唯一一个知道蕊存在的人。
      “没在。”睿接过果汁,只是用手指摸着上面的拉环,并不打开。
      “所以,有点寂寞?”嘉携打开一罐啤酒。
      睿看了看嘉携眼睛里的蓝色反光,伸手抢过他的啤酒,“嗯。”
      嘉携张开手臂拥住睿,“来我家的话会好一点吗?”
      睿把自己更加靠近嘉携,“……如果你不把我当作小孩子的话,当然……”
      “我不敢像对待大人那样对待你,明白吗?” 嘉携把睿向后扳,让睿看着他。
      睿看着嘉携,当他知道嘉携也是蓝白圈成员的时候,他才第一次疑惑起蓝白圈的实际属性;嘉携看上去很是无力,一拳就能轰倒——但他也很深奥,因为他的确是蓝白圈的成员,而且常说奇怪的话,就像现在,“不明白。”
      “所以说你还是小孩。”没头没脑地。
      “不懂……”
      嘉携轻笑了一下,却像是叹气一样,然后他站起来去厨房,“那么,今天也过夜吧?晚饭想吃什么?”
      “嘉携!!!别转移话题,你说,到底什么才算是大人呢?” 睿跑上去抓住嘉携,后者却毫不在意地拖着挂在背上的前者向厨房挪动。“是像蕊和那些男人们一样……”
      还没有说出发问词,嘉携就猛地停住了,他回过头盯着睿,眉毛拧在了一起;但很快眉毛又松开了,他转回头,“大人至少不会问‘大人是什么’……”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压抑着什么。睿一放开手,嘉携就抽身到厨房去了。
      房间不再有对话,轻轻的金属碰击声在暗暗的厨房里响起,很快香味飘了出来。

      到快要睡觉的时候,嘉携又没头没脑地说,“其实,我……分不清我自己的感情……”
      睿坐在地上嘉携的对面,他从地铺的毯子上抬起目光来看嘉携,“……”
      嘉携却避开他的目光,“我想我应该是在爱你的……对,爱!但我总是以为你只是好朋友……”
      睿爬过去看嘉携的表情,后者却向后躲,睿低下头,“那么,吻我……抱我——”睿的声音有些漠然,却像命令一样。
      “……不……你会后悔的……”嘉携竟然没有答应。
      “不会的,因为我已经答应了……”睿第一次张开手臂主动地拥抱住嘉携。
      “睿……”

      就这样暧昧的一对朋友变成了暧昧的一对恋人,也可能还只是朋友。林睿还是上学,做他的蓝白圈执行官,常常去嘉携家里履行情人间的义务;陈嘉携也还是上班,当他的蓝白圈会计,更加地溺爱睿;蕊还是尽心尽力地当她的蓝白圈圈长,用她的智慧、她的美貌和睿的身体去勾引一些对她有利的男人——一切都正常而有序、平凡至极;除了睿要去嘉携家时蕊总会有事外出、嘉携讨厌蕊用睿的身体去勾引男人但睿还是同意蕊这么做。
      然而,所谓“暴风雨前的平静”大概指的就是这个吧!

      “如果只可以选一个,我和蕊,你选哪一个?”嘉携总是没头没脑地。
      “咦?你们两个是不同意义的存在吧?”嘉携一向讨厌自己把身体借给蕊去搞“□□”,可自己总是同意蕊这么做……嘉携会不会是有点生气了呢?
      “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呢?”嘉携没由来地变得很严肃,他用力地抓住睿的肩膀,“如果要赶走我们之间的某一个的话,你会留下谁?”
      睿睁大眼睛看他,并不是特别有神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忧伤,“为什么要这样选呢,嘉携……?”对于睿而言,嘉携根本不可能用武力制止他什么,但此刻被钳制住的睿却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嘉携的脸也变得忧虑,手上却加大了力度,口气也更加任性了,“不要打岔,告诉我,你会选谁?!”
      选谁——?选嘉携?选蕊?嘉携?蕊?嘉携?蕊?嘉携…蕊……嘉携?!蕊?!“不——我不知道!!你放手——!”睿猛然推开嘉携,迅速地逃到离他最远的门口。
      嘉携重重地叹了口气,刚才所有的气势都没有了,他失落地看窗外——天已经渐黑了,“对不起,今天…你先回去吧……不论结果是什么,想好了……就打电话给我……”
      “抱歉……”

      几天后,找了蕊不在的晚上,睿打电话给嘉携。
      “嘉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想我会选蕊。”他留出一点空让嘉携说话,但是却变成了空白。“因为,姐姐的话永远都只有一个,而且我们也发誓要永远在一起了……对不起了,嘉携。”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好久,让人怀疑有没有人在听;最终嘉携还是开口了,口气是出乎意料地平静冷淡,“我知道了……那么,再见。”
      “啊,再……”睿的话没有说完,对方就挂掉了。

      这样一声挂断电话的声音,就又把这对暧昧的恋人变回了暧昧的朋友,但可能连朋友都不是了。林睿依旧上学,做他的执行官;陈嘉携也依然上班,当他的会计;蕊照旧尽心尽力地当她的圈长,用她的美貌去勾引一些对她、对蓝白圈有利的男人——一切还是平凡而有序;只是睿不再去嘉携家里,嘉携也不再反对蕊用睿的身体了。

      “你最近怎么不去嘉携那里了?”
      “我们最近关系有点僵。”
      “分了?”
      “算是吧……”睿低下头沉思,“嘉携问我,你和他作选择的话,我选谁……”
      “结果你选了我,于是他生气了?”蕊很准地猜到了。
      “嗯。”
      “你啊,情人之间,你哪怕是骗他,也不该说我啦!”
      “哎?……我只是想告诉他实话而已……”
      “人太真实了不好的。”
      不能太真实吗?蕊也是不真实的吧……“万一他真的要我作出抉择怎么办?”
      “那也无妨啦~~~反正我也早想换个身体了,怎么说你也是个男人了,怪麻烦的——!!”
      “你要离……”睿吞掉了下半句,突然问了其他的话,“姐,我之前你附在谁身上……”应该是附在其他人身上的吧……
      “啊,那个啊……是个怎么说呢,是个超级迟钝的家伙啦~~~”
      果然我不是唯一的,还傻乎乎地告诉嘉携说什么会永远在一起。“是吗……”
      “就是啊,根本就不会打人,长的也没什么威信。”
      “后来为什么又到我这里来了呢?”
      “就因为太迟钝,他过马路的时候出车祸,结果就翘掉了——对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我死了你也能再找到可以附身的对象吧?”
      蕊停了好久,结果爆发出大笑,“难不成是因为分了手,所以想自杀吧?”
      “可能吧…可能……”泪水不受控制地划过脸颊,又滴在地上。
      “喂——男儿有泪不轻弹吧?!”蕊的话嘲讽极了。
      一点点都没有听到她的劝阻,泪水更加快速地涌出眼眶,划过精致的脸,一滴一滴砸在水泥的地面上……还说什么要永远在一起……?自己简直就是白痴……白痴——!!

      第二天是阴沉的天气,林睿一样很早起床,“姐,你早上有事吗?”声音仿佛机器人一样僵直而没有感情。
      “……好象没……”林蕊迷迷糊糊地答。
      “……我想去一下嘉携那里……”
      “呃——啊!我想起来还有件事!!!”林蕊马上答道,下一刻早就窜出林睿的身体,“那我明天回来……”
      “喔……”
      去陈嘉携家的路走过不知多少遍,这次却觉得那些灰色的建筑和黄绿的植物特别地陌生,那条时常有扬起灰尘车辆来往的马路也异常的宁静,仿佛自己见到的从来就不是这里一样。
      敲了半天的门,嘉携才半睡半醒地来开门,“谁啊!!半夜三更的……”
      林睿看看手表,5点,按以往的方式回答,“是我。”
      开了门,嘉携就站在对面,满脸是怪异的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被讨厌了……林睿低下头,“问你一个问题……”
      “那,打电话来不就是了?!”不耐烦变成了无奈,嘉携伸手要拉他进去。
      “不了,”林睿避开他,“我只是想问你,去七水瑶(某条河的名字)怎么走?”
      “乘9号区间车到底,咦?你不是生在那里的吗?”嘉携好不容易有点清醒了。
      “没什么,忘记了。”林睿把手抄进口袋里,像是要拿什么出来却什么也没有拿。
      嘉携看着一脸黯然的林睿,“怎么?你要去那里吗?”
      林睿摇头拒绝了,他倒退着离开,却没有勇气看着陈嘉携,“满心以为自己是那个人的唯一……满心以为自己是那个人的最爱,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不在那个人的眼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一样的,但是,我没有你坚强……”
      “什么?”第一次,嘉携发现林睿也开始没头没脑了。
      “再见……”林睿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猛地转身飞奔地逃走了。

      两天后陈嘉携收到一封来自“七水瑶”的皱巴巴的信,信没有封口,只是在背面草草地写了一句话:
      我在七水瑶出生 现在又在水中解脱了

      林睿最终还是没有再回来,林蕊也没有再借他的身体出现过;蓝白圈依然正常运作着,圈长也依然以女人的身份存在着,只是执行官似乎由于什么原因而变成了女性。但这都不重要,近郊的小公寓仍然经营,小混混仍然在小巷里打劫,占卜的女人也仍然满口胡话;天空仍旧昼夜交替,地球也依旧转动,太阳还是喜欢讨好富人区的居民,每次都把夕阳的光辉撒在那边。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对于整个地球而言,也的确是什么也没发生过,只不过是死了一个人而已,只不过是这样而已……

      纪念2003/4/1去世的张国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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