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凤凰之舞》夭栗

2、檀香

　　不习惯素玉在身边伺候着，而她也的确不像是做了十年丫鬟的人，对这里的情况也了解得很少，在王宫里走路会迷路，见着熟人同她打招呼，她竟不认识般的惊愕，然后飞快地变幻表情，抱以甜甜的微笑。
　　“素玉，帮我梳了简单的发式吧。”我无奈地望着比我还晚起的素玉，懒懒地说。早上的空气还真是好耶，倚靠在床边还可以看到窗外的蓝天和眉黛山，鸟叫声更是清脆悦耳。
　　“公主，奴婢不擅长梳发，还是让小檀香伺候吧，您以前最喜欢找小檀香梳头的了，可是很少找奴婢的。”素玉故意加重了“很少”这两个字的语气。
　　“是么？”我随手捋了一下斜披在肩头的长发，比现代的我的长发要光滑多了。我瞥了一眼站在梳妆台旁的素玉，她正盯着一个碧玉钗，那只钗可谓是精品，碧绿的玉石作簪，上面镶嵌着红、蓝、黄、紫四色宝石，在现代可是无价之宝。这个丫头的来历有些奇怪，素玉的话可是常常暗含挑衅，完全没有奴才对主子的恭敬，素玉不可信任也太聪明，找她套话就等于自己挖坑跳进去，那么就只能找其他的奴才来问问了。
　　“公主，您起来啦！奴婢伺候您穿衣吧，玉姐姐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连伺候主子都不会了呢。”一个小姑娘一进门就甩出一大堆话，看样子不过八九岁。
　　“檀香，不是让你说话小声点吗？总是这么没头没脑的。”她身后跟着一个稍微大点的女孩端着一盆清水，胳膊上还搭着毛巾。
　　“知道了，红姐姐。”那个小姑娘调皮地笑着，婴儿肥的脸上笑起来还会有两个酒窝，怪可爱的。
　　素玉、檀香、红儿，还有我的父王，我所知道的身边人就这四人了，以我目前的景况，必须尽快弄清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最重要的是“我自己”。素玉不可以信赖，这是我的直觉，她恐怕只会成为我的敌人，即使我对她千般万般好，也不能令她效忠我；红儿虽尽忠职守，但过于按规矩办事，和她套话也难套出什么；父王更是不可，不仅不可套话，还要在他面前表现地像极他的女儿；那么最适合的就是檀香了，懵懂的年纪不谙世事，加上天生的大嘴巴个性，从她口里套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我的大脑在疯狂地运转，眼前的人像走马灯一样地从脑海里遛过。
　　“檀香，你留下来帮我更衣洗漱，素玉、红儿你们去拿些糕点来。”
　　素玉有些不情愿，但被红儿拉走了，临出门还不忘愤恨地瞪我一眼。
　　这个素玉到底是谁？她似乎知道我不是秋水国的正版公主，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可能与真正的我有怨恨，但素玉怨恨的是我，真正的我啊。她可以不顾封建礼仪，怒视我、顶撞我、揶揄我甚至违背我的命令，如果我是真正的秋水国公主，她怎么敢这样做？从大火中救出我来的不也是靠她么，那时她若想害我，只要装作没看见，任我在浓烟中缺氧而死或是被大火烧焦，对她来说不是更简单，何必像现在这样明明不想伺候我，却还得不情愿地跟着呢？
　　“公主，您今儿个打算穿哪套？白色绣荷花的还是翠绿色的，还是粉红色的？我看公主还是穿翠绿色的这套好，您皮肤白，衬绿色的更漂亮。再配上您最爱的碧玉钗，呵，美人中的美人呢。”檀香手中举着几件长衫，笑眯眯地看着我。
　　“好了，你这个丫头就是话多，一会我们就可以去池塘里捞鱼了。”我认真地说，随手拿过那件绿色的衣衫，自顾自地穿了起来。
　　“捞鱼？为什么去捞鱼啊？公主您不能去啊，危险啊，再说您的身体刚好，不宜沾冷水的。”小丫头真着急了，一个箭步窜过来，挡在我面前，不料却碰倒了脸盆，水泼了她一身。
　　“哈哈，笨丫头，你话那么多，池塘里的鱼都被你吵得翻白肚了，不捞鱼干嘛？”
　　“啊？”檀香愣了会儿，乌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的。
　　“快起来吧，把这身衣裳换上。”我忍住笑，心想这小丫头还真有点愣头儿，又从衣橱里找了件淡红色的衣裳递给檀香，“换上，免得着凉了。”
　　檀香“嗖”地一下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水迹，忙不停地摆手：“不碍事的，我一会儿回去换了就是，公主的衣服奴婢不敢穿。”
　　我看着檀香涨红的脸，越发觉得她可爱了。故意板起脸来：“我的话你敢不听！快换上，我还等你给我梳头呢！”
　　“是，谢公主。”檀香笑着接过衣服，捧在怀里，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一样珍爱。
　　一会工夫，檀香就换好了衣服，本就是八九岁的孩童，穿淡红色很适合，显得活泼有生气。檀香还有些怯懦，不好意思抬眼看我，只是默默地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把精致的木梳，替坐在梳妆台前的我梳理长发。
　　我也不多说，只是任檀香梳理着，她的手艺我想应该不错，梳头的动作轻柔，不曾揪到我一根头发，想必原来的那位公主也很喜欢她梳发的吧。
　　“好了，公主，我再给您攥上碧绿钗，”她拿起桌上素玉曾凝视过的碧绿钗，轻轻地攥好头发，“公主，您要不要照照镜子？”檀香满意地看着我，似乎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镜子啊……
　　我醒来之后从未看过自己的模样，是恐惧吧，我不知道我会变成怎样的摸样，听别人总把第一美女挂在嘴边，“眉黛公主”听起来又那么纯美，我意识到我现在的摸样是美丽的，但究竟是怎样的？我不敢看，我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现实，我怕面对镜子中似是而非的自己。
　　“好，檀香，你把镜子拿来。”我下定决心了，既然来到这，就试着好好活，我的子弘会等我，我要接受自己，想办法回去。
　　檀香看到我的表情，眼里露出了疑问，我想她一定在纳闷为什么我照镜子都要像烈士英勇就义似的。
　　我接过镜子，倒扣着，双手紧攥着镜框，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然后翻过镜子，看向镜子里的人。
　　“什么啊，明明就是我嘛！”我不禁嘀咕出来，澄黄色的铜镜里照出的是我的脸啊，只是看起来是稚嫩的十六岁而已，我这是穿越啊，怎么样子都没变呢？借尸还魂么，可这身体这脸蛋就是我的啊。
　　“公主，可不是就是您嘛。您呐，怎么看都是我们秋水国的第一美人。”檀香叽叽喳喳地说着，一脸崇拜美女的表情。
　　镜中的人杏仁眼眼含秋波，修长黑眉宛若山黛，鼻翼笔挺，朱唇圆润，肤色白皙，一头垂顺长发披下少许，余下的在脑后攥了一个简单而精致的髻，碧绿钗点缀其中，好一个古典美人啊。我自信现代的自己不算校花也算系花了，可没想，回到古代反而更添姿色。
　　好在这副容貌本就是自己，也就安心地放下铜镜，缠着檀香聊天套话去了。
　　檀香本就一爱说话的丫头，闲谈之中将这世事了解得详尽了。
　　秋水国国人尊奉陶渊明，眉黛山的石壁上雕刻着完整的《桃花源记》，盛传陶渊明曾到过秋水国，世人皆爱《桃花源记》，便一道尊崇起陶渊明来，讲求与世无争、淡薄名利、闲云野鹤。国徽是一只振翅的浴火凤凰，据说确有此鸟，每年都要在眉黛山沐浴天火，然后在火中涅磐重生。国王秋邑朗年逾七十，却清瘦矍铄，善待国民，在秋水国有很高的声望，膝下只有一女，十分宠爱，另收养了一名养子，姓秋名绛，如今正领兵抵御殷国的进攻。而我和秋绛之间似乎有某种暧昧的关系，檀香不便多讲，而我也不便多问，眼下重要的不是我未曾见过的秋绛，而是恨不得把我攥在手心里的殷王，殷国的大军包围了秋水国，虽有秋绛誓死保卫，但敌众我寡，难说能坚持多久。
　　我的生母却是个迷，檀香不知道她的故事，也从未见过，只知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听说是个美人，而我据说是像极了母亲。
　　我十六了，檀香八岁，红儿十岁，而素玉十五岁。还都是一群娃娃的年纪。那么我是占了便宜了吧，二十岁的女人硬塞进十六岁的皮囊里扮嫩，还使唤着一大群丫鬟、仆役，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生活，我想我快疯了，这根本不是我要的！
　　我要我的子弘，那个被我叫做“肚子痛“的杜子弘！我要大学校园里那些阳光灿烂的日子，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都有子弘！我要做回我自己，夭叶，我自己！
　　我挥了挥手，示意檀香下去，我听得差不多了，累了，内心的疲倦让我不想再思考下去。他叫杜子弘，子弘，我生命中的子弘。
　　疲惫地起身，走出室内，早晨的太阳很明媚，明媚的有些刺眼，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的过去就在耳边呼啸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