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雨之殇（弘曕*雨萱）》宸岚

14、迷雾

　　暗夜，白雾，迷宫一样令人发疯的地方。穿梭其中的木质傀儡面目冰冷呆滞，身形庞大而灵活，仅看着便令人毛骨悚然。每每听到异动，它们便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从掌心中射出一团团喷薄的火焰。

　　雨萱躲在一块岩石背后，耳中充斥着火药炸裂的噼啪声，混合着那些家伙关节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刺耳之声。她辨认了一下气流的方向，向着可能存在的出口边躲闪边逃跑。

　　闪避听觉机敏的傀儡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没过多久她的头发和衣服就带上了焦灼的痕迹，肩膀也被枪头的尖刺穿透，血液染红了半边身体。

　　她狼狈着，仍向着出口努力。

　　越来越频繁的攻击使她迷失了气流指引的方向，精疲力竭之时，她听到一个嘶哑干涩的声音：“跟我来。”

　　雨萱本能地跟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然后她听到了越来越清晰的水声，直到尽头路转之处，浓雾散尽，明月当空，视野豁然开朗。

　　原来她正身处谷底，举目陡峰峭壁，巍峨高耸，一眼望不到尽头。江水穿山越谷，自两道狭壁中喷涌而出，又顺着地势急弯陡转，撞击出雷霆万钧般的轰鸣。

　　“从坎位出，置死地而后生。”那道声音再次入耳，且没有被巨大的水声干扰。

　　雨萱一怔，“坎位是哪里？”她对五行八卦毫无研究，只好尽可能用最大的声音求教。

　　她连问几次，甚至用上内力，终是未能抵过江水的咆哮。

　　那道声音焦急地催促：“快走！”

　　雨萱只好急切地摸索岩壁，妄图找出坎位代指的通道。

　　这时，身后的迷雾中传来火光，那些傀儡追了上来。

　　一道掌风破空而至，将雨萱掀得飞了出去，直直栽入奔腾的江水。雨萱始料未及，口鼻顿时被冰冷的水流冲击而入。她勉强浮出水面时，已被冲出了一段距离。

　　回望刚才的地方，火光中，站立着一个面容斑驳狰狞的巨汉。

　　雨萱一眼就认出，那是哑仆。密密麻麻的傀儡钻出白雾，哑仆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将它们阻在了几步之外。

　　江水流转，任凭雨萱怎样努力，再也望不见那片小小的空地。

　　再度睁眼时，周身已是一片暖意。雨萱茫然看着富丽堂皇的帐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刚刚是梦境吧？哑仆怎可能还活着，而且还对她说话？

　　可一切又是那么真实，她甚至能看清哑仆脸上的灼伤疤痕，还有额间多出的一条奇特发带。

　　“小姐，你醒了？”趴伏在桌边的人敏感地察觉她气息有了变化，试探着问道。

　　雨萱猛然睁大了眼睛，怔怔看着床边憨憨的胖墩，还未开口，眼泪已经滚滚而落。

　　“你……你还活着……”

　　“当然啦，活得好好的！” 胖墩不明所以地瞅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将她扶坐好，然后回身端过暖炉上的粥：“你昏迷好几天了，先吃饭再说！”

　　雨萱推回了粥碗，着急道：“你先吃，你受了枪伤，比我更需要补充元气。”

　　胖墩搔搔头，茫然道：“什么枪伤？小姐你睡糊涂了？”

　　雨萱陷入了比他更深的茫然。她确信那不是另一场噩梦，因为指尖仍残留着钻心的疼痛。

　　这时另一个高瘦汉子走了进来，瞅见他们相对无言的傻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调侃那胖墩道：“早知你不懂照顾病人，将粥碗给我。”

　　“你……也还活着……”雨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有澎湃的势头，那汉子吓了一跳，忙问胖墩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话音未落，雨萱一手一个将他们拉近，然后整个人扑了上去，抱紧他俩哭道：“我对不住你们，要是我早一点下定决心，你们就不会受伤了，呜呜呜呜……”

　　高瘦汉子被她举动吓得彻底懵了，总算还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赶紧小心翼翼拎着她后领将她拉开，嘀咕道：“你看好小姐，我去找个道士来！”

　　“对对对，一定是魇着了，还是你有办法！”胖墩忽然反应过来：“可是我们出不去啊，你怎么找？”

　　未等那汉子答话，雨萱先一步反应过来，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这是处闲置的院子。外边有很多官兵把守，看样子是把我们抓起来了，可食物每天都供给充足，也不见他们进来骚扰。”

　　雨萱想了想，又问：“你们还记得怎么被抓进来的吗？”

　　那两人相对哑然，显然都没有相关记忆。

　　他们对雨萱说一醒来就在这里，不只他们，还有几个小头目也在。查探院落时他们发现了昏迷不醒的雨萱，于是这几日就排了班轮流照顾她，想等她清醒了再做打算。

　　后来雨萱见到了被安排进院子的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那日她亲眼见到被射杀的对象，可他们全部都奇迹般完好无损。

　　毫无疑问，这一定是弘曕搞得鬼。可雨萱心里的大石却也因此而落地，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重要。

　　几天之后，弘曕终于露面。但雨萱房门紧闭，摆明余怒未消。

　　弘曕倒也不恼，安安静静在院中等了一下午，帮众们不知他身份，身旁又有几个一看便知是高手的家伙围着，便也不敢贸然查问他和他们被抓的事件有何关系。

　　后来弘曕又来过两次，见雨萱不改初衷，只好作罢。

　　再后来，辛康送来了那卷修复完好的《金刚经》，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洒金笺，上面只有寥寥几句：“情势所迫，方以下策取得此物。如今危机已解，自当物归原主。”

　　那一天的下午，雨萱和那些帮众便被送回了红花会。

　　父亲和哥哥等人如常在忙碌，不仅对几天前的事毫无印象，而且，对她的失踪也毫无反应，仿佛她一直如常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她不确定他们是失忆，还是受到了某种暗示。

　　于是雨萱对弘曕的负面印象又加了一笔：滥用邪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