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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五章故土第四节劫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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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儿开着车子带我去兜风。我们一起去了当年种有那棵惹祸的杏树那里。杏树虽在但早已死去,枯死的树干在阳光下静悄悄的,等待着年复一年大地对根部的侵蚀,可以想象出它最后喀嚓一声,倒在地上最终与泥土融为一体的结果。那边的小屋也只存了断壁残垣,凶悍的婆婆早已不知所踪……
那排猪舍被一栋气势雄伟的大楼所占。养猪人搬走了,那群乱哄哄的猪子猪孙也随着消失了。但不管他们走到哪里,我和东儿在他们的心里都是无法忘记的两个调皮鬼。的确象那种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们这辈子恐怕也只有那么一回,很难再碰到第二次。
学校还是那所学校,只不过操场变小了。旧楼变新楼,二层变多层,一栋变多栋。老校长不在了,那时年轻的老师如今鬓发都已斑白。
“你是当年那个小丫头冷雪杉!”其中一位老师竟然认出了我,这让我感慨万千!
“妈妈。我们去那里吃点东西吧,”东儿拉住我的手指着对面的小饭馆,“我饿了。”
“好啊。”我说。东儿告诉我他饿了,我觉得很亲切。
东儿点了一桌子大众菜。
“我常常一个人来这里吃饭的,”他说,“吃着吃着就会感觉到象是回到了过去。现在和我来往的那些朋友是不肯来这种地方的,因为他们没有吃过苦……”
“你的父母呢?”我忍不住问他。
“我给他们翻盖了新楼,每月都给他们养老费并给他们请了保姆,也算是尽孝道了。”
东儿看着杯中的酒:“这些年来我拼命地挣钱,结交各方朋友,目的就是要尽一切可能打垮杨家,找回失散的妈妈。老天很公平,杨家终于垮了,妈妈也终于回来了……”东儿象是得胜的将军,眼里闪烁出胜利的光辉。
“美丽是个好媳妇……”我说,的确提到杨家让我想到了美丽、东儿的妻子。从她的言行里我能感觉到她对东儿的深深的爱意。虽然她对我并不友善。
“她?”东儿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一个蛇蝎女人!打败杨家有她一半的功劳……”
东儿直视着我:“在这个世上除了妈妈,谁都不可靠……”
我闻言愣在那里……
出了小饭馆的门,天色已黑。
车子停放在对面的街道边。我和东儿正准备穿越过去的时候,我的心突然一阵绞痛!
“我儿子醒了!我儿子醒了!”一个高个子中年一路狂奔冲将过来,我不防被他撞了个正着!
“妈妈!”东儿惊叫着把我扶住。
“对不起,姑娘!”那男人兴高采烈地不住向我道歉,“我儿子昏睡了十几年终于醒了……”
“是吗?”我微笑,“恭喜你了!”我说。
“谢谢!”那男人向后退着步子开心地笑着,然后转身跑开了……
“神经病!”东儿大声骂着……
“昏睡了十几年……”我喃喃自语,“喂!他叫什么名字?他现在在那里啊?”待我回头时那人已不见了踪影……
“妈妈,”东儿要去四川考察那里的粮食行情。临行时依依不舍,“妈妈要等我回来啊!”
我点头。
“不知道是怎么的了,我总是觉得害怕,”东儿担心地说,“害怕回来时见不到您。”
“怎么会!”我笑,但心里却升起一阵莫名的伤感。
第二天,东儿在依依不舍中走了。
“白衣,”美丽叫住我,“今天我请了几个好友来家玩,你不会介意吧?”她说。
“我怎么会介意呢?”我说。想到她前日的话,心头隐隐有些恐惧。
“他们来的时候,住的房间恐怕会不够,您看……能不能……”刘美丽欲言又止。
“没关系,”我淡然一笑,“我住到阿姨那里去。”
“那有多不方便啊。”她忙说,“其实地下室那里很凉爽的,就是暗了点……”
我说‘好’。
我被人领着去了地下室。这里漆黑阴冷。我正要转身问个究竟时,门当啷一声已被锁上。
我没有大喊,我也没有拼命地去拍门。这样的结果似在冥冥中早有感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而已。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最后蜷缩在角落里。这里连张床都没有。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呢?我想,东儿恐怕已经在半路上了吧。阿姨呢?阿姨会不会想到我在这里啊?我紧紧抱着明成的骨灰盒子。
“明成你和我在一起的,我什么都不怕!”我说,泪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长久的黑暗我渐渐适应下来,我抬头看着黑暗的顶棚想着往事与预料着将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或是多少天,我已浑身酸痛没了力气。
这天门当啷一声开了,借着外面的光线我看到刘美丽慢慢地走了进来。
她来到我身前蹲下身子,用手将我的头支起:“白衣这些天来你竟然还没死!亏我丈夫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来关心你!”
我冷然望着她那张美丽的面孔。
“白衣告诉你一件事,或许你听了会很高兴,”她冷笑了几声,“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妈妈的下落吗?”她说。
妈妈!我一震,用手强自支撑着坐直了身子。
“几年前你妈妈和你一样来到了这里,但是她没有你幸运,恰巧江东不在家里。我怕江东见了她的面会知道你的地址去找你,所以不待江东回来我便把她关在这里,直到她老人家死了几天后江东才回来……”她笑着露出整齐的白牙在阴暗的光线下放着白光,一双眼睛不住地闪动……
“你是魔鬼!”我咬住嘴唇,泪流如雨。
“魔鬼?”她愣了一下,然后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在黑暗中回荡,许久:“白衣,你知道现在外面是怎么传你吗?”
传我?我愕然。
“白鸟妖!”她又大笑,“象你这样有着古怪身世,又这么让男人着迷的女人不是妖是什么?!”
“特别是变作漂亮女人的妖,每个女人都恨!”她忽然死咬牙齿咯咯作响,“白衣,你抢了杨争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来抢我的江东!”她伸出手来猛地掐住我的脖子!
我只觉气吸不上来,头一阵晕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猛地一阵冰冷彻骨,睁开眼睛浑身已经湿透。
“哎呀,”刘美丽咂着嘴来到我身前,“我见犹怜啊!白衣,我不会这么快就让你死掉的!”她掐住我的下额用力捏着,“白衣,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我要慢慢地折磨你……嘿嘿……”她阴毒地笑着走了出去。
突然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我眯起眼睛抬起头,原来顶棚上装有的大灯被打开了。
嘶嘶声起,我循声看去。刹那间我觉得身上的血凝结了!前面密密麻麻的蛇群正向这边涌来!它们昂着头吐着芯子凶恶地盯着我……
“明成!救救我!”我死死地抱住盒子惶恐且颤抖着向后面倚着,但那堵水泥高墙冰冷坚硬,我已无路可退!
哈哈……房间的上空回荡着刘美丽得意的笑声:“白衣,是不是很害怕啊?”
我慌乱地搜寻着她的声音来处,大口吐出堵在心口的闷气:“放我出去……”我企求着。
密麻的蛇头一步步向我靠来,我能清楚地看到它们冷酷的眼神和身上的纹络!
“明成!明成!救救我!”我把盒子放在额下,用膝顶住。伸手将长箫抓起……
突然一阵鸟鸣传来!
“白衣吹箫给我听吧!”耳边仿佛听到了明成那温和的声音。
“明成救我!”我心慌地叫。
“白衣吹箫给我听吧!”那声音再次响起。
吹箫!明成要听我吹箫!我闭上眼睛,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稳了稳心神,将箫吹了起来……
生死一段情,白衣苦幽幽,尘世孤单走,爱恨谁与收?
在箫声中我的心逐渐平和下来。
我看见温雅的明成正爱怜地抱着我、呵护着我……我感觉到了他那久别的温暖和熟悉的气息。
有他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的!我幸福地笑。我和明成一起在梨园里捉迷藏、荡秋千、数星星、唱山歌……树下品茶、林内吹箫……一起去骑马,一同夕阳下面走……好开心啊!
渐渐地我累了,睡着了,明成吻着我的额头抱起了我,我知道我们该回家了……
后来我隐隐地听到了哭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阿姨的那双泪眼 ……
“阿姨……”我张开干裂的嘴唇。
“白衣!我的小白衣!”阿姨听到我的呼唤,激动的抱住我大哭起来。
我想动却没有一丝力气。
阿姨给我洗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谢谢你王先生,”阿姨把我抱到外屋对人千恩万谢 ,“谢谢您救了雪杉。”
“没关系。”那人说。
我循声望去,却是那个帮我拾杯子碎片的男人。
“事不宜迟,这个地方如今是不能呆太久的,如果被刘美丽发现,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好!好!”阿姨慌忙替我披了件外套,又从角落里把我的皮箱拿了出来,“王先生,你是个好人,白衣就交给你了。”
“这个地方我也是不能回的,倘若被刘美丽知道真相,她不会饶了我……”那个男人心事重重地接过箱子。
那个男人要带我走吗?!
“阿姨!阿姨!”我心慌地抱住阿姨的脖子,“白衣不走!白衣不想走……”
“白衣,”阿姨哭着拜开我的手,“阿姨没有办法啊!你留在这里只有等着那个女人来害你的份,阿姨保护不了你啊!王先生是个好人,他会把你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那个男人把我强行抱起来。
“阿姨!阿姨……”我用尽气力大声呼唤着阿姨,拼命地挣扎着。我是她的宝贝,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她不能抛弃我!我在乞求她回心转意!但她捂了嘴背过身去,不肯看我……
我被放进停在外面的车子里。
“王先生,等等……”阿姨满脸泪痕从屋子里追了出来,拿出一张存折塞到我的手里,“阿姨这么多年来只攒了这些,你要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想着偷偷给阿姨捎个信,阿姨会为你祷告的……”
“阿姨求您不要丢下白衣……”我抱住她的手臂不肯松手!
“白衣,你是阿姨的心肝宝贝,阿姨也舍不得你,但是阿姨为了你的安全只能这样啊!”阿姨用手抚摩着我的鬓发,“等你有了着落,阿姨就会去看你……”她说着猛地抽出手臂,向后退了几步。
刹那间,车子启动了!
阿姨!我把头伸向窗外大哭了起来……
人世间的离别我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让爱我的人离我而去……
车子一直在飞驰,路边的景物眨眼即逝。我不知道车子在路上走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妈妈被人害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的阿姨一个人还在魔鬼身边,而我的东儿竟然娶了魔鬼为妻!我时而发呆时而流泪,故园象一块带血的印记印在我的心里……
渐渐我觉察出一点凉意,把心收回,刻意的去看天时,原来天已黑。
那男人把车子停下,来到后面取出一床被子盖在我的身上。
“渴了吗?”他小声问,眉目间满是倦意。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点点头。
他把一瓶□□打开盖子递到我嘴边,我拿过喝了半瓶之多。
“慢点喝。”他温和地望着我。
我嗯了一声,想到阿姨与母亲,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
他叹了口气,把一只手帕递了过来。
我拿过:“您要把我送到哪里去?”我问。这也是我最关心的。
“现在我们两个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回头望着我,“我们要走的越远越好……”
经过几天的路程,车子最后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