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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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恢复很快，不过一小时左右，就迷迷糊糊地张开眼。
我立刻凑上：“肩上还疼吗？”
他则一脸茫然，片刻后微皱了眉，显得十分委屈：“疼。”
“……”深感自己多此一问。我努力维持表情，“那多休息会儿。”
“哼。”他鼻中挤出一声不满的冷笑，“真蠢，连句好话都不会说。”
气氛顿时尴尬。
他默然又看了我一会儿，挣扎几下，竟是想要起身：“算了，时间紧迫，没空跟你计较——那纯阳有新消息来了吧？下一个是谁？”
“正巧，就是莫雨。”我不敢与他对视，侧过头道，“你伤未痊愈，让我去吧。”
他有些迟疑，眸光闪动，半晌反手抽出背上武器：“你用这对弯刀。它们能毁去九天神力。”
“恩。”
我接了刀起身要走，他却又把我拉住，一只手倏然伸到面前，拇指带着凉意擦过脸颊。我吓了一跳，本能地躲开，他便若无其事收了手：“伤怎么弄的？”
“鹰抓的。”我不欲多言，搪塞一句，脱身而去。
枫华谷去紫源山头的路，我已走过不知多少次。说不清楚心里对莫雨到底是什么感情，只觉得看他一步步成长至今，既心疼且敬佩。虽传闻说他是杀人如麻的魔头，可在我心中，他的爱恨却比我自己更加明晰。
他是枫华谷中走投无路的莫雨，是稻香村里救人心切的莫雨；他是八角寨外执着地要为乡亲们报仇的莫雨，是洛阳楼顶焦虑地牵挂远方亲人的莫雨；他是苍山洱海仍念念不忘昔日情谊的莫雨，也是恶人谷里疯癫暴戾、不可接近的莫雨。
他是站在紫源山头，拿着布娃娃悄悄走到毛毛身后，含着笑意来见故人的莫雨。
因为做完了他的所有支线任务，莫雨竟也仍旧认得我。看我走近，丝毫不觉有异，还以为是故人来访，笑弯了眼要同我叙旧。
机会就在眼前，我接近他三尺内时，弯刀果断出手。一刀被他立即挡开，脱手飞出，另一刀穿胸而过，抽回时染透血色。
他眼神一瞬间冰冷刺骨，出掌反击。我急退三步，这一掌打在身前巨石上，将那石头打得四分五裂。
没用？我大惊，对方与我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仿佛丝毫不受重伤拖累，再攻来的第二掌仍裹挟巨大内劲，成排山倒海之势。我连滚带爬，再次躲开，抓着弯刀冲到崖边，一步步往后退去。
莫雨满面怒容：“你虽是浩气，却从不以世俗成见待我。我敬你为友，只想问个究竟——为什么你要背叛我？是、是不是毛毛派你来的？！”
握刀的手剧烈颤抖，后脚踩住悬崖边缘，听到问话，却觉鼻中酸涩。这些曾陪我无数日夜的人，尽管只是数据，可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俱与真人无异。他们活在这个世界中，我也在这个世界里，若视其为虚拟，那究竟何为真实？
张张嘴，说不出回答。
莫雨耐心耗尽，长吼一声，翻掌成刃，一招分水迎面击来，我无处可避，忽然想：死在分水之下，好像也不错……这么想着，竟见金芒大作，莫雨僵在我身前不过四尺距离，瞪着眼睛，缓缓倒下。
浮沉在他背后现身，单手缓缓抽离弯刀，爆洒的金光随着他动作逐渐收敛，慢慢退回弯刀里去。
耳畔劲声呼啸，一如那晚龙门的夜风呜咽。
我半跪崖边呆呆望着他——垂下的目光温润清澈，俊秀的五官在光芒聚散中宛如神祗。他绕过莫雨，戴着黑手套的修长手掌覆住我双眼，粗糙布料摩擦肌肤，微痒微麻。
“别哭。”他轻声说。
我分明没有哭。
片刻后，他轻柔的嗓音再次在身边回响：“别哭，还有我在。”
回瀑布的路上，浮沉不曾与我说话。他应当知道我此刻无心聊天，该满脑子想着那个从稻香村就一直注视着的某个人。
在瀑布水帘后略作休整，飞鸽传书又到。青霄催促我们加快速度，三天过去，长期睡眠里，已经有人撑不住了。
浮沉这才开口：“如果你不愿意继续，我可以自己完成。”
我缓缓摇头。
他蹲下，定定看我，神色阴沉：“莫怀璧，你去找莫雨，本来就想与他同归于尽，是不是？”
我无法反驳。有些东西太明显，百口莫辩。
他嗤笑：“你身为浩气，竟喜欢一个恶人。”
“你现在却不说他是虚拟的人工智能？”我只觉得好笑，“我喜欢的不过是一个念想，何必论善恶？再说，游戏而已，我是否认真，与旁人无关。”
浮沉皱眉：“我耗尽心思救你，不是为了让你犯傻。”
这瞬间我的心情糟糕到无以复加。默然半晌，才低声分辩了句：“我只是轻敌，所谓同归于尽，是你误会。”
“……”
我抹了把脸：“下一个是谁。”
“源明雅。”浮沉将信鸽带来的信笺递过来，“剧情已经混乱不堪，神算之力世袭的规矩也被改写了。”
长安内城少了平日往来的玩家，满大街都是设计粗糙的NPC走走停停，显得冷清不少。贡献昭示牌、战魂牌等任务发布处已经形同虚设，交易行商人和信使站在原地，不时吆喝上两句，又好像一切如常。
枫华谷匹马难寻，我只能与浮沉同骑，一路气氛尴尬。到长安东市后速度放缓，两人都更觉不自在地紧。
我抢先一步跳下马来，顺着记忆往多多住处寻去，浮沉也下了马，将绳辔攥在掌心，跟在我身侧半步距离里。
“这时候主城倒安静。”他自顾说道，“以前做声望日常，总嫌人太多。”
我没心思答话。城市中街道四通八达，方向感不好，很容易找错。
浮沉安静了一会儿，又说：“之前，我没有杀多多。”
恩？我脚步一顿，停下来瞥他。他叹了口气：“源明雅寻到秘术强行封印神算血脉，我来的时候，她的九天之力已经脱出体内。阴差阳错地救了她一命。只是这秘术大概有什么不对，现在源明雅反而害了自己。”
“——我们到了。”
浮沉做事的方式比我坚决，见到源明雅本人，抽刀便打。源明雅与他斗法，原本占上风，但多多身体虚弱，又失去神算之力，危在旦夕。源明雅这段时日为她吊命，元气大损，不出百招，便被浮沉找到破绽，一刀贯穿前胸后背。
他倒下时金光四起，我与浮沉忽觉周身大震，脚下平地起风，还没明白过来，已被一股怪力掷出小院，双双摔在东市长街之上。
浮沉将我拉起身，回头往院门里看，院子中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源明雅用最后一丝力量，竟不是求生，而是给朝不保夕的多多姑娘，设下一道幻境结界。
接下来是皓天君剑圣传人可人妹子。浮沉杀她更为得心应手——在我们这个恶人强势服，他们每周至少也要推两次可人。炎天君柳风骨传人柳惊涛略有些棘手，我与浮沉对剧情几乎了如指掌，要引他现身却也不难。阳天君的下一任竟是主城秘宝商人，并且继承上一任只管财、不习武的优良传统，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除掉了他。
几日中奔波千里路，我与浮沉马不停蹄，眨眼九天在人间的执行者已除七人，剩下最后两个。
眼看即将完成任务的时候，青霄的飞鸽传书断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