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壹 雨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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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淅淅沥沥，但这样拖拉十分的季节总是要过去的。
整座山头才被前不久的一场大雨洗刷过，墨绿的竹叶上还散发着湿气，林间满是天空的味道。
“吱啦————”的一声，竹林旁边的小木屋门应声推开，从屋里偷偷探出一个脑袋，东张西望打量了半天，这才磨磨蹭蹭走出个姑娘，似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拎着裙角下来了木阶，还未踏上松软的春泥，便被身后一声怒喝吓得抖了一抖赶紧收回伸出的一只脚。
“哪儿去啊这是，也不怕被妖怪活捉了去，呃？”
接着沙哑的嗓音，一位妇人慢悠悠从屋内走出来，横抱双手斜眼看着自家丫头，“这雨才刚停就想着上外面野了啊，魏央？”
另一面，门外的丫头看着妇人露在外面异常张扬的几条尾巴，心下汗颜道你绝对没有立场说这话。
想归想，魏央还是讨好地堆出笑容对着面前板着五官的女人，“这不是想采点蘑菇孝敬您老吗，嘿嘿。”
“我呸，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去玩？和我比，你还差了那么些年道行。”
“是是是，您老真厉害！”眼见面前的妇人愈发飘飘然起来，魏央也实在没心情和她再耗下去了，“不是我说，您老答不答应倒是给个准信啊。”
对方摆了摆手回过身去，“去吧去吧，别回来了。”
这就表示她同意了。魏央略高兴地这么想到，提起裙角一路蹦跶着走了。
妇人回头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无奈地摇头，“唉，这丫头。”
说罢，又眯着眼抬头望了望天，眼中颇有几分严肃的意味。
“陌空？”来到一处小院外，魏央注意到许多花瓣因为雨水的轻打落在了屋顶上前院里，把整座民居染成淡淡的桃色。“陌空？”又唤了一声，见依旧无人应答，魏央便自己推门进了院子，找寻此处主人的踪迹。
绕到后院，当魏央见到躺椅上那一抹倩影时，纵然自己身为女子，竟也忍不住窒了一瞬的心神。
那是极美的一幅画：满院红梅，美人轻憩。魏央只觉得，自己似乎身在画中，却又离画极远。
“唔...”约莫愣了半柱香的时间，陌空才悠悠转醒，无意中瞥见呆愣着的魏央时，眼中有了几分讶色，“阿央？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叫我一声。”
“美人如画，我哪敢打扰。”见对方红了脸，魏央也嘻嘻地笑起来，“这就害羞啦，脸皮也太薄了。”
“我是羞你这个不害臊的家伙，自己长得一副好皮相还要来笑我。”
“我可没笑你啊，那都是真心话。”话毕，魏央俯身作了个揖，“陌空姑娘沉鱼落雁之貌，闭月羞花之容，可是吾辈望尘莫及的呀。”
“去，女孩子家家没个正形。”
“嘿嘿。”无所谓地耸耸肩，魏央回身环视整个后院，“说起来，你家这红梅开得也实在忒晚了些吧。”
“恩，是挺晚。”顿了顿，陌空摘了一朵放进手中把玩，那一缕艳红点缀到少女纤纤玉手的白皙之中，两色相称，格外好看。
“可是，一样美，不是么。”
“陌空...”
三年前的往事又浮上心间，院内的两人一时间都噤了声。
“...魏央，你知道吗。”
“什么？”
“我们为妖，看似识尽了人间冷暖，喜怒哀乐，可实质上，比谁都贪图那一时的温暖。”说着，陌空向手心轻吹一口气，那红梅化作一阵青烟向山中飘去，似乎是融进了那冥冥薄雾之中。“如果可以，我宁愿当一名平凡人家的女子，嫁个普通人，相夫教子，最后在迟暮之年安详地离去，多好。”
不知如何回应，魏央只得沉默地站在原地。
“哎哟，看你那副样子，眉头再这么皱下去可真成了满脸横纹的大妈了。”
“陌空，你还是忘不了他么...”
“恩？谁？”状似轻松的语气，身子却是执拗地回了过去不让魏央看见自己的表情，“百年弹指一挥间，中间见到这么多人我哪能一个个都记住，早忘了。”
“可...”
“别说了。”语气猛地下降，陌空脱口而出这三个字之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但依旧没有转过身来，“抱歉...我大概扫了你今天的兴致，但是...你还是先回去吧。”
“...陌空。”顿了顿，“至少，你知道你是谁。”
陌空的背影轻轻地颤了一下。
魏央没有答话，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脚步声愈来愈远。 “对不起...对不起...”喃喃自语一般，陌空终于蹲下身子抽泣起来。
“小二，给我来碗面。”
“得嘞，客官您稍等！”
无聊到拿着筷子戳竹筒的魏央半撑着脸趴在面馆的桌上，侧头打量着身边熙熙攘攘的人群。
夜幕下的长安城灯火通明，花市里的人大多都是寻常百姓人家出来图个乐子的，当然也不乏贵族的纨绔子弟和偷溜出来的千金小姐。
望着眼前街上热闹景象，魏央却深切觉得自己根本融不进去。加上白天在陌空家院内的对话，魏央只觉得脑瓜子生生地疼。
正愣愣地发着呆时，耳边传进小二略带恶意的骂声：“去！没钱还来面馆！死小孩滚一边去！”
不满于小二对一个孩子竟然是这样恶劣的态度，魏央循声望去，谁知那小姑娘也往自己这里看来。
两人目光刚刚对上，小姑娘便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魏央身后躲着。
“嘿？！你这死小孩！给我出来！”
“额...算了吧...”无奈地摆摆手，魏央回头询问那怯生生的小姑娘，“告诉姐姐，你是不是饿了呀？”
对方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
“小二，给这小姑娘来碗面，我付钱。”
“这...”小二皱了皱眉，“唉，得嘞客官。”
见小二走了，魏央松了口气，那小姑娘也自己爬上桌旁边的椅子上坐好。
“那个...”魏央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走丢了呀？”
没有回答。
“额...你知道你家在哪里吗？”
没有回答。
“你把家里地址告诉姐姐，姐姐带你回去呀？”
仍然没有回答。
“算了我放弃了...”认输一般低下脑袋，魏央打算不在开口。
“...哥哥。”
魏央不明所以地抬头， “恩？”
“哥哥...哥哥带我出来的...”
“那你哥哥人呢？”
“不知道...呜...不知道...”小姑娘越说越委屈，眼里雾气也重了起来，“吃糖葫芦的时候...不见了...哥哥...呜呜...师父...师父要骂阿凝了...呜呜呜...”
断断续续的名词和奶声奶气的哭声，魏央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只求自己别惹上什么小祖宗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壹 雨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