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折火一夏

6、第 六 章

　　第六章、第六天

　　我的葬礼对叶衾无碍。

　　他早已回到如今办公的城市，生活如常。当天晚上他在好友的酒吧中，身旁依偎了一名女子，他的心情不差，向她示范如何在一杯咖啡上调制出标准的天鹅拉花。

　　多年前，他曾经用相同的手法逗笑过一个大哭的小朋友，不知他是否还记得。那时他唇角存有笑容，将奶泡抹在我脸颊的手指上带有微微暖意。我伸手要喝，他不准，说小孩子不可以喝咖啡，见我扁嘴又要哭，眼疾手快将一块巧克力塞进我嘴里。

　　如今他也不让旁人喝，等看完后，手腕轻轻一转，一杯咖啡便倒进了水池里。

　　朋友问他以后作何打算，他说没有什么打算。想了想又说，他请了风水先生，这两天要再回去一趟，将我生前住的房子看一看风水。

　　他处理过往的速度比我想象中更迅速。他的朋友端详他，然后说：“我最近遇到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是崔家的二小姐，刚刚留学回来，脾气相貌都跟你很搭，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他笑着说：“我刚刚丧偶，你就要给我安排相亲？”

　　朋友啧了一声：“还不是希望你赶紧走出过往阴霾，迎接美好未来。”

　　“我的过往没有阴霾。”他眉毛没有抬一下，“而且我刚刚恢复单身，现在过得很好。”

　　深夜他拒绝了女伴的暗示，叫司机送他回了公寓。打开房灯，洗漱，看书，入睡。翌日秘书准时来接他去公司，路上向他汇报事务，他不急不缓，冷静而果断。

　　他看起来过得确实还好。

　　距离离开他还有两天。我望着他的侧脸，想，如果他一直都可以过得很好，那么真相究竟如何，也没有那么重要。

　　大三那个寒假，发生了许多事。

　　见到叶衾之后不久，我在超市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高中同学。开始他将我认作妹妹，被更正后他笑着改口，邀请我晚上一起吃饭。

　　我们聊了一些过往趣事，聊到我，聊到妹妹。他说他一直在追求妹妹，可她冷淡以对多年，他至今没有修成正果。我说她已经有主多年，你可以怎么动这些歪心思。他疑惑看我，说据他所知，妹妹一直单身。

　　我有些懵，他看了看我，说，从高中到大学，妹妹确实说过她一直喜欢一个人，可她从没有承认过自己有男朋友。

　　我在当晚去妹妹的学校找人。

　　正值期末考试，自习室人满为患。她之前同我提起过，她偷偷问覃宁要了钥匙，最近都在她的实验室中复习。楼道中清清静静，我推开实验室的门，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我只问了她一句话。问她是不是并没有和叶衾在一起。

　　她看着我，突然崩溃，泪水转瞬淌了满脸。

　　三年来她编织了一个故事，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我没有想到从一开始她就在骗我。高考完的当夜她在电话中向叶衾表白，被委婉拒绝。之后她同自己打了一个赌。她去接机，穿了我惯穿的衣服，扮成我平时熟悉的动作，她说她表白成功的那一刻，她很难过。

　　可很快她就被拆穿，叶衾推开她，神情冷淡。她说如果我没有去机场，或者如果我在原地停留得久一些，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她与我共处十几年，熟知我的底细，她本就料定我会去机场。她的赌很成功，而她不想见到我与叶衾在一起，她决定将这个戏演下去。

　　她在其他人面前一直都是单身一人，唯独在我面前瞒得死紧。她说她很努力地想让他喜欢她，可是越来越难。

　　她曾一度试图变成我的样子。从性格，到神情，到同他撒娇卖乖的样子。可那毕竟不是她。她也曾数次扮成我的模样出现在叶衾面前，只为同他相处的时间久一些。可每次都会被拆穿。到如今，他已经不再相信她。

　　她说她总是会想起我与她曾经的那个盟约，内心备受折磨。她知道她单身的事早晚会被我知道，她只是在骗她自己。可是明明她也喜欢这个人喜欢了许多年，为什么她却不是被喜欢的那个。她那样委曲求全，已经不知道究竟再要怎么办。

　　说到后面，不知是谁扑到谁身上。彼此默不作声地扭打。小时候我们一起学过跆拳道，身手不相上下。我们身处在一个实验室，旁边的柜子中满是器皿与试剂，我们本该谨慎，然而谁都没有顾及。

　　后来，不知是谁翻倒了什么液体。再后来，我们停下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火海。

　　最后，实验室行将爆炸的前一刻，妹妹用力推开了我。

　　我至今记得最后一刻她的眼神。分明带着隐忍与委屈，推开我时却丝毫没有犹豫。

　　她骗我时是出自本心，救我时也是出自本心。

作者有话说

　　写文的时候，内心养成之魂熊熊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