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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质子之交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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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是大猎。
侍卫们放出兔子、野鸡、公鹿等活物,供贵族们射.杀取乐。若是谁能射获右角绑有红丝带的公鹿,还能得到皇帝的赏赐,得个好彩头。
不过这猎场范围极大,山水草原都囊括其中,要想找到那头“彩头”,也绝非易事。
大猎照例由皇帝开猎,皇帝亲自挑选好公鹿,为它系上红丝带,侍从将众禽分批次放出,接下来便是众人大展身手的时候了。而皇帝本人,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只是在猎场随意地散散步罢了。
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儿郎们想要一展马上风姿的欲望。只见高天下,数百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齐出动,打马声、吆喝声、射箭声纷乱杂陈,将禽兽们追得慌不择路,四下逃窜,好一派勃发之景。
“之戚,我看你武艺不错,不知道这马上射猎的功夫是不是也够好?”祁沈岩除了面色仍有些苍白,已经一如从前般,言语含笑,眉眼轻柔。
秦之戚握着弓箭,道:“我的弓马功夫是马场里练出来的,比之众人如何,说实在,我也不大清楚。”
祁沈岩不以为意,只道:“那你今日可以比比看了。”
“二位在说什么‘比不比’的?”一少年郎骑着马过来,恰好听到祁沈岩那句话,便如此笑着问道。
“孙公子。”
“义戎兄。”
祁沈岩与秦之戚一同向他见了礼,祁沈岩笑道:“孙公子来得正好,我正是想让之戚同你们比比弓马功夫。”
“哈哈……我也正有此意!”孙义戎笑道,“不瞒殿下,我就是来找之戚兄的!”
祁沈岩转头看向秦之戚:“那你们便去玩儿吧,可要好好打它几头回来。”
秦之戚点了点头,二人便策马而去,同等候在不远处的其余几个将门子弟汇合了。
孙义戎拍了拍□□的骏马,“我的好马儿,你今日可要给我争争光,把这几个家伙都跑赢了才好!”
其余人哄堂大笑,一人笑骂道:“孙义戎!你这大将军之子,还怕我们什么?别在这儿扮猪吃老虎了!”
“是啊,义戎兄,待会可要让着我们些!”另一人也附和道。
孙义戎正要骂道:“我这话是说与之戚兄的!哪儿管得着你们!”话还未出口,近旁里却忽然传来大声的嘲笑:“不过是个连爵位都没有的老匹夫罢了,也亏得你们敬畏!”
孙义戎面色一寒,循声望去,见到正是镇北王世子萧韫。
这镇北王同孙将军一样,都是镇守边疆的大将,但同孙将军又有所不同,因为镇北王的妹妹是当今皇后,沾了这皇亲国戚的身份,因而早早便封了王。这镇北王世子萧韫,自小在祁城长大,被他姑母宠得飞扬跋扈,更是向来看不起孙义戎。
萧韫见到孙义戎冰寒的面色,嗤笑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他说的没错。
孙将军虽然被誉为襄国战神,但的确到现在都未被封侯。
孙义戎冷笑道:“萧世子自然说得不错,只是镇北王镇北镇了这样久,北方蛮子还是一丁点儿不见少,要是我没记错,冬天的时候不还在边境跑得欢快吗?”
萧韫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孙义戎这话也说得不错,镇北王最令人诟病之处,就是他担着镇边大将的威名,却只是一味守城,不曾真正建立什么大军功。
萧韫脸黑着,眼睛一转,却是看见了孙义戎身旁的秦之戚,便嘲道:“这就是秦世子吧?之前邀你你倒是千般借口不来,怎么现下倒是同孙义戎在一起了?你要是同他混在一起,不如同本世子……”
“承蒙世子美意,”秦之戚道,“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萧世子还是寻他人去吧。”语毕,他一瞥孙义戎,笑道:“若再不跑快些,猎物都要让他人打去了,我便先跑为敬了!”说罢,一打马,竟是率先冲了出去。
“嘿,你这好家伙!”孙义戎等人一看,也连忙打马跟上,直把萧韫等人甩在原地,吃了滚滚尘土。
萧韫气得咬牙切齿,看着扬长而去的几人,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诡秘的笑容,“孙义戎……本世子定要你好看!”
秦之戚等人打猎快活了一上午,中午互相在马厩告了辞,各回营帐。可刚分开没多久,便传来孙义戎那边出事了。
“被蛇咬了?”
“正是,”那侍从道,“那蛇躲在杯壶后,孙公子正正被咬在虎口,如今已不省人事。”
“蛇抓着了吗?”秦之戚问道。
那侍从摇头,“蛇溜得快,已经派人去抓了,可太医说,这蛇是大漠毒.蛇,此时又是在猎场,一时很难……”
他语意未尽,秦之戚却明白,孙义戎大约是凶多吉少了。
可这北地猎场,怎么会有大漠里的毒.蛇出现?
稍一作想,便知其中必定有人捣鬼。
秦之戚立刻前往孙义戎的大帐,此时帐中已经是人满为患,太医、侍从还有孙义戎的朋友们,都忧心忡忡地挤在床前。
秦之戚走上前一看,孙义戎唇色青紫,面上惨白,而那条被毒.蛇咬过的手臂,已经整个肿胀不堪。
秦之戚问道:“可找到救他的法子了?”
太医眉头紧锁,叹道:“老朽未曾想到猎场中竟有这样的毒.蛇……药已经派人快马回祁城去取了,只望公子多福,能撑过这些时候。”
秦之戚犹豫一瞬,看着孙义戎濒死的惨状,终究不忍,道:“太医,我有一法,不知可不可行。”
秦之戚将自己所知的药方告诉了太医,太医斟酌了一番,敲定了去办。
未曾想居然果真可行。
见着孙义戎脸色好了些许,众人皆大喜过望。
太医更是叹道:“看来孙公子能渡此劫难!秦世子真是厉害、厉害!”
“之戚兄!我在这里替义戎谢过你了!”一人抱拳敬道。
“我也是!今日对义戎之恩,我们没齿难忘!”另一人亦感激道。
秦之戚道:“义戎兄也是我的朋友,有难自然不能作壁上观,各位言重!”
且说秦之戚那边变故频生,这头,祁沈岩虽然也换了骑服,却也只是坐在马上慢慢地骑着,看看猎场的风景,权当散心罢了。
而秦之戚开场便去孙义戎那边了,因此,此时他的身边不过跟着一个侍从。
异变正是由此发生的。
谁也不知道那几个胡人是怎么混进猎场的,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躲开卫兵、将祁沈岩掳走的。
得到这个消息的皇帝勃然大怒,立刻命令禁卫军搜查整座猎场,同时封锁消息,绝不让人走漏半点风声——笑话,堂堂皇子在皇家猎场遭人掳掠,这事情说出去,让祁襄皇室有何颜面立足!
与此同时,不明不白被人扛上骏马、一顿狂奔冲进山里的祁沈岩,正被人拷问着。
“你就是那个六皇子?”面前这胡人身材高大,口音浓重,却也能让人听懂他说话。
祁沈岩不答,只沉静地望着他,问道:“你们想抓六皇子?”
那胡人一愣,点了点头,“没错……莫非你不是六皇子?”
未等祁沈岩应声,那胡人已自言自语地分析起来:“不对,不对,我远远地看着,披着这身白狐皮的,不是六皇子还能是谁?”
祁沈岩见他虽生得人高马大,头脑却有些简单,不由微微一笑,“你们抓六皇子做什么?”
胡人盯着他,说道:“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六皇子?”
祁沈岩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胡人却不回答他的问题,只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已然默认他承认了身份,却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惊道:“奇了怪了,就凭你这姑娘似的样子,还能推倒我们少首领?”
“……少首领?”祁沈岩选择性地忽略了他话语中的主要意思,捕捉到了关键。
那胡人哼了一声,雪亮的刀锋架上了他的脖子,“说!我家少首领哪儿去了?!”
祁沈岩无奈道:“你不告诉我你家少首领是谁……我怎么告诉你他在哪儿?”
那胡人沉默了一瞬,随即道:“我家少首领就是秦之戚——是叫这么个汉人名字吧?”
秦之戚?
祁沈岩讶然,“据我所知,秦之戚可是秦洛的世子,怎么会是你的少首领?”
那胡人点点头,道:“没错,他的母亲是我们首领的妹妹,他当然就是我们的少首领了。”
秦之戚的母亲……是了,他的母亲是胡人,原以为她只是个舞姬,难不成竟然是个落难的公主?
祁沈岩见面前胡人虽然是掳他的人,但态度倒不显恶意,便如实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那胡人说道:“不是什么公主……哼,你是不知道我们首领的威风,首领可是带着我们白手起家,让大漠里几十个绿洲,都挂上了察尔丹的旗帜!”
“为什么你们首领不让自己的儿子当少首领?”
他这话一问出口,那胡人顿时有些吞吞吐吐起来,凶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他自然不会告诉祁沈岩,因为他们的首领夫人是个男人……而男人,自然生不出孩子。而首领在苦苦追查多年之后,终于得到了妹妹的消息,知道了秦之戚是他的侄儿。故此将他们派来救走秦之戚。
“那么,你们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带走之戚?”祁沈岩见状便换了个话题问道。
那胡人道:“不错,不过我们不知怎么在猎场里找他,恰好撞见了你,你这个人我是知道的,身份高贵嘛,也知道我们家少首领是你的那个什么……相好?所以干脆把你抓来,总会有些用处。”
祁沈岩哭笑不得。原来这胡人竟也是不明不白抓的他。他能猜到,此时猎场里必定已经是兵荒马乱。
“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抓了我,你们怎么联络之戚?找到他之后,你们又怎么安全离开?”祁沈岩慢斯条理道,“先不论祁襄距大漠有多远,你们能不能活着离开重兵把守的猎场都是个问题。”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胡人十分乐观:“我方才已经留了一人蹲守少首领的营帐,若是少首领回营,他自然会知道。至于后者,我们手里不是有你吗?拿你当人质,祁襄总会放我们走吧!”
祁沈岩有些发笑。
这胡人的心思,竟也同他不谋而合。
他本就是想借秦之戚,离开祁襄。而这胡人的话说得虽天真,但也算是为他提供了一条离开祁襄的道路。不过且不说此法是否可行,拿他当人质离开,便必定会经过秦洛,在祁襄,军队可能还会因为他是皇子而产生顾忌,若是到了秦洛,他反而可能会因此被秦洛抓住,陷入险境。
因而,这也不过是随便想想、不可当真之策罢了。
祁沈岩便道:“倘若真能离开祁襄,取道秦洛之后你们怎么办?难保祁襄不会向秦洛讨要你们,更有可能,秦洛会以此为借口攻打你的部族。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你要考虑清楚。”
那胡人蹙起眉,经祁沈岩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不妥,“那你觉得该如何?”
祁沈岩道:“不如今日你们就此作罢,留我个信号,待我将一切安排妥帖,送你们归国。”
那胡人一听,登时警觉起来:“好家伙,你原来是想骗我放你走!”
祁沈岩哑然,“并非如此……”
“你别说话了!”那胡人却已经不再听他讲话,示威地朝他挥了挥刀,“你们汉人最狡诈,我可不能给你骗了!”
祁沈岩无奈,只得闭口不言。
若是一切如这胡人所说,待秦之戚来了,大概就会有转机了。比起劝说这一根筋的胡人,他现在乖乖等秦之戚到来,似乎是个更为稳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