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Out of my mi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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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淅沥沥的小雨。
这是她最不喜欢的天气，却很适合眼下的情境。
树木葱葱，鲜绿草地，到处是如画般的花草木林，静瑟幽雅的环境，一个完美的长眠之地。
前来悼唁的人群早已散去，只余下那些用来寄托哀思的鲜花，静静地覆盖在石碑之上，再沾染上降落下的细微雨滴。
不远处，那些没有生命气息的石像雕塑高高伫立着，俯瞰着那个苍白的黑衣少女，朦胧微雨中，他们慈爱的目光中含着淡淡的悲悯。
她静静地坐在墓碑旁边的台阶上，很久都是一动不动地，像是静止了一般。
刚过完自己的21岁生日会，紧接着便是参加自己父亲的葬礼，这样的人生，多么有趣，多么具有戏剧性，一场可悲可笑的戏剧，演出的人只有她自己。
似乎，又过了很久，她终于微微动了动，轻轻拂去大理石上的雨滴，她的眼睛里空空的，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
身后的草丛里有些轻微响动，她依然静静靠坐在那里，一只虎斑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悄悄溜到这个陌生的异国女子身边，圆杏核状的金色眼睛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和她身边那个“新住客”。
据说这所公墓里有上千只野猫，它们依靠游人喂养，活得也颇为滋润，父亲会喜欢这里吧，他一向喜欢小动物的。
看着眼前这个不怕生的小东西，她伸出手指，慢慢地，慢慢地接近它，意外地，它没有逃，任由她的指尖触到它的头顶，柔软的毛皮上带着一点湿意，想是淋了雨的原因，将身子往前倾了些，抚摸着那个圆润的小脑袋，它则撒娇地蹭着她的指，友好的，亲昵的，像是认识了许久。
虽然有些脏，可她喜欢这个小家伙！
刚在心里下完这个结论，虎斑猫的耳朵一动，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身子一跃，窜进了一边的草丛里，再也没看一眼它的新朋友。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来，又走了呢。
小家伙走了，却来了个大家伙。
一双黑色皮鞋停在了她面前，头顶罩下来一片黑影，挡去了落在她身上的细雨，他弯腰将手里的那束白色月季放在墓碑上，轻轻地对她说话——
“起来吧，地上凉。”
抬头看看那个同样是包裹在一身黑衣中的男人，他隐匿在黑伞的阴影之下，刀削般的脸庞宛如冰冷的雕塑一般，映衬着墓园里森冷的气息，他的身上似乎也透着一股冰凉之意。
想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眼睛里带着一丝怜悯，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低下头，那些未出口的话语化成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轻得连她自己也听不清。
“别坐了，会着凉的。”他低沉的声音里多了一份关怀般的严厉，伸手扶起她的胳膊，想要把她拉起来，却被她一把甩开。
“我还想再待一会儿，你走吧。”低头看着刻在大理石上的名字，语气听上去若无其事。
沉默来得很自然。
她不愿意站起来，他也没有离开，在一些程度上，他们确实很相似，倔强又执拗。
雨势渐渐转大，不再是温柔的，嬉戏般的轻轻落下，它们用力地敲击着地面，发出“滴答”声响，重重地打在脸上，有些疼，有些凉。
雨水顺着大理石台阶蜿蜒而下，沾湿她的衣摆，终于耐心用光了，他强硬地把她从台阶上抓了起来，不容抗拒的。
“刘rachel，够了！”
“走开，听不懂吗？”她的双眼冷冰冰的，连声音都像一块冷硬的坚冰，只是虚弱苍白的面容削减了她的气势，看上去完全是个虚张声势的小姑娘。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在言语上反驳她，只是一把将人扯进怀里，紧紧按住，不让她挣脱。
出乎意料的，他的怀抱很暖。
“想哭的话，躲进这里吧，没人会看见的，不怕会丢脸。”他俯首在她耳边说，带着几分玩笑的态度，却让她原本干涩的眼睛顿时蒙上一层雾气。
在她的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哭。
没有声音的，隐忍的哭泣。
她也许永远也不会知道，18岁那年，就在父母再婚消息公布的那天，她独自躲在花园里的偷偷哭泣，最先发现她的人，不是金叹，是他。
突然，他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面颊，他抬起她的脸，用拇指轻柔地拭去流淌的泪痕。
她从来都痛恨自己懦弱的时刻，可是现在她的眼眶里盈满了泪，在模糊的视线里他的连温柔如水，她看着那张在眼前逐渐放大的脸，没有反抗的，任由他温热的唇慢慢靠近自己泪湿的眼角。
然后……
“啪——”
一声脆响，是画册落地的声音。
伴随它终止的，还有那段她不愿再深入的回忆。
Rachel坐起身子，看了看周遭的环境，反应过来自己原来还在学校的医疗室里。
又是一段……奇怪的记忆。
那双在脑海里萦绕不去的狐狸般的眼睛，还有那些关于未来的那个不一样的崔英道的回忆，自从在咖啡屋附近和那个叫柳泰武的年轻男子的相遇，这些东西就不断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和崔英道，怎么可能会发展成那种古怪的关系！
狭小封闭的空间让她一时间觉得透不过气，拉开遮挡在床位前面的帘子，意外地看见帘子后面居然站了一个人，冲着她微微一笑，一边摇了摇手里那本她落下的画册。
“嗯，给你。”李孝信笑着将画册递还给她。
Rachel伸手接过，看了眼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红参口服液，有些嫌弃地皱了下眉，“前辈也在这里。”
没有错过她的那种小表情，李孝信耸着肩无奈地说：“身为学生会会长，一些重要的问题当然要亲自过来处理。”
“不会是来抓我的吧？”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也不揭穿他。
“是。”李孝信附和着她的话，重重地点头，“缺席两个月的学年代表回学校，竟然没有按正常上课时间回来报到而是选在了学生们都在上课的时候，去过理事长那里就直奔医务室，这种情况我当然要认真来调查一下。”
Rachel不以为然地撇嘴，“前辈不觉得，我这么低调回归为学校的安宁和学生们的上课认真度都做出了很大贡献吗？”
李孝信在心里为她竖起一根大拇指，她说的这些……好像真没错。
“做梦了吗？”敏锐地发现了她刚才难看的脸色，好奇地问，“看你这样子，好像是被吓醒的。”
“是，很可怕的噩梦。”Rachel没有否认，确实是个可怕的梦。
看着眼前的这个女生，李孝信有些感概，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在圈子里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从今年年初开始，她用优秀的成绩获得无数赞许，发展的速度快得让人心惊。
几个月来，他在饭桌上听着长辈聊及的话题，有一部分都是关于她的，特别是作为RS高级贵宾的母亲对她更是赞不绝口，他有些羡慕她，也很佩服她。
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参放到她手里，他笑着调侃道，“拿着，看你现在的样子已经是提前进入18岁以后的辛苦状态了，补补身体吧。”
这次，Rachel嫌弃的表情完全是一览无遗的，指尖轻轻捏起袋装红参精华的一角，一脸接受无能的表情。
“这不是爱慕者的心意，是学长的心意，过了18岁身体就大不如前了，你自己要好好重视才是，先走了。”摆摆手，李孝信踏着那种轻悄悄的，猫一般的步子离开了医疗室。
Rachel低头看看手里的红参，总感觉李孝信话里有话。
爱慕者？难道是她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怪事？！
……
……
中午时分，走廊上只有三两个经过的学生，很安静，这也是Rachel选在这个时候才从医疗室里出来的原因。
“快看，是刘rachel。”
“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还以为又是假消息。”
“大发，终于回来了。”
……
Rachel径直地从几个女生身边走了过去，用眼角余光瞥见她们正拿出手机发信息，顿时感到头疼，又要回归到这种被叽叽喳喳小麻雀包围的生活圈子里，她已经开始想念自在的假期生活了。
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她刚才又揣摩了一番李孝信最后的话，觉得自己的储物柜一定出了一些她不想预见的“意外事故”，否则李孝信哪里会那样幸灾乐祸。
很好，这边的走廊上没有人，这是她现在最乐意见到的场景。
站在储物柜前面，要开柜门的手先是顿了下，她小心地往旁边移了两步，避免下一刻储物柜里会掉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来，没想到的是，下一刻先有动静的是她的手机——来电人是崔英道。
Rachel无奈地叹了口气，刚换回旧的号码，这家伙就正好赶上了。
“怎么？”她没好气地问。
“回来了？”这不是一个愉快的问句，而是一个愉快的陈述句。
“嗯。”正想挂断电话，却听见里面的人说：“先别挂，你先往后退几步。”
本能地回头看向身后，走廊上依然是空无一人，她才放下心来，果断地挂掉，身后却突然有个胸膛撞了上来，那种熟悉的感觉伴随着混乱的记忆一起涌了上来。
他呼出的热气拂在她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上，悦耳的嗓音在贴近耳畔的地方响起——
“你不后退，那就只有我自己上来了，欢迎回来。”
“崔英道。”她用没有起伏的声线喊出他的名字，这也意味着她对他的举动不太高兴。
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崔小学生的表情十分无辜，“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换了新号码，原来没有。”
见她转身用那两颗没有温度的眼珠子盯着自己，他也开始认真地打量起这个数月未见的小人儿来，她似乎又瘦了一些，小巧的脸在卷发的拥簇下更显袖珍，蓄长了多年来未改变过的厚重刘海，中分的刘海自然垂落在脸颊两侧，多了分婉约与柔软。
“新发型不错啊。”自动进入了没话找话的模式，看出她的不耐烦，他疾步走到她的储物柜前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放心，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东西掉出来的。”
还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崔英道已经替她打开了储物柜的门，没有料想之中的满柜子的礼物哗啦啦落下来的情景，储物柜里面和她离开的时候大致无二，除却一些东西的摆放上有一些变动。
“你做了什么？”直觉告诉她，这个家伙一定动了她的柜子。
“就是顺手帮你整理了一下，你不知道啊，你回来之前这里面完全就是一个灾难片。”他皱着眉头，表情夸张得煞有其事一样。
Rachel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走到储物柜边上寻找下堂课需要的书本，有些讽刺地说：“那还真要多谢你了。”
“那倒不用。”崔英道倚在旁边柜子上笑看着她，总感觉着丫头的态度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候，这样可不好，正寻思着要问她又有什么烦心事，注意力却被她手里的那个红色小袋子吸引过去，那是……红参！李孝信！
鹰眸里划过一道锐利的冷光，他问她，“刚才去了哪？”
Rachel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把李孝信送的红参放到最角落的小盒子里，然后她又听见崔英道的声音，“去医务室了？”
见她投过来的眼神里有一丝疑惑，他笑着解释，“你身上有那里消毒水的味道。”又在看见她微微皱起鼻子，像在嗅自己身上味道的时候补充了一句，“只是一点而已，不明显的，不舒服吗？”
她轻吸了口气，再一点点地慢慢呼出，回头看向他，“没事。”
“新品牌要上市了，很累吧。”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情绪，右手偷偷伸进自己的衣袋子里，像在预备着什么事情。
“还行。”Rachel关上柜门，准备在更多人群出现之前回教室里去。
崔英道像是预料到了她的下一步动作，在她转身之前将早就准备好的小盒子放到她眼前，“这个给你。”
那个复古的红盒子让Rachel明显一怔，抬头看了看他又很快地垂下眸子，没有去接的意思。
他的礼物，她不想收。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可以不愿意收，某个初丁也可以强行送。
无视她无声的拒绝，崔英道抓起她没拿课本的左手，强硬地把盒子塞了进去，然后心满意足地咧开嘴笑道，“打开看看吧，算是祝贺的礼物。”
Rachel无语地看着他，一边打开崔英道的第二份“礼物”，是一对精致的红宝石钻石耳钉，和上次那条手链似乎是一套的，所以说……
看穿她的疑惑，也大约能猜出她不会主动询问这些问题，崔英道很负责地为她做出解答，“上次看着漂亮就和那条链子一起买了，现在送给你正好，挺相配的不是吗？当时买下来就是一时兴起，这种女孩子的东西我总不能送给明秀戴吧。觉得过意不去的话，那改天请我吃顿饭抵过去就好了。”
第一次见到送礼物送得跟土匪打劫一样的人……
“你大可以收回去，不然我打款给你。”Rachel伸手要把盒子还给他，崔英道却往后退了几步，摇着手不认同。
“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能再要回来，品牌店都要开张了，你不会连一顿饭都不舍得请吧。”
Rachel抿了下唇，对某人的厚脸皮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索性也不和他争辩什么，收起盒子转身就走。
“约个时间，不许赖账！”崔英道不死心地在她身后喊着。
“很忙，没空。”她清冷地声音从拐角处飘了出来，随着高跟鞋的咔哒声渐渐远去，却在不经意间留下了另一件东西。
一脸得瑟的崔小学生走到拐角处，先朝着某个姑娘离开的方向望了望，再低头看着那张被主人不小心丢下的画稿，弯腰拾起来，张扬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因为那上面画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她画得很细致，略显清瘦的脸庞，微扬的嘴角，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双狐狸般的眸子隐在刘海之下。
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个陌生的长相，不是熟悉的人，只是那双眼睛……攥紧手里的画，崔英道狠狠地咬牙，是他！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Out of my mind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