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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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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员工立刻围了过来,把两个人分开了。
韩千重的衣领歪斜,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刘川川急坏了,一边扶着韩千重对着杜于轩大喊:“你疯了吗?应许姐最爱韩大哥了,你身为她的下属,居然敢对韩大哥动手动脚的,应许姐一定饶不了你!”
杜于轩拍了拍衣服,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可怕,显然是在控制着心中的怒意。应许对这个特助非常熟悉,因为他的娃娃脸,所以,杜于轩在言行举止上都往老成上靠,努力让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很少会这样情绪外漏。
“是吗?实话告诉你,应总身边的人想打他很久了,包括我在内,今天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要是换了解总和江总,一定会揍得他找不到北!”
韩千重被骂走了。
应许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发愁。
杜于轩是打骂得很解气,可是现在她要怎么办?被扫进垃圾桶吗?
正想着,她忽然腾空,对上了杜于轩的脸。
她叹了一口气,很想对杜子轩说几句心里话。
别那么傻了啊!何必留下来收拾思必得实业的烂摊子呢?他只是个打工的,现在他的履历和能力已经摆在这里了,就算长了一张娃娃脸也有的是大公司要他,现在这样劳心劳力,根本不会再有回报。
杜于轩盯着佛经,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良久,他用手掌在佛经上擦了擦,把沾上的灰仔仔细细地擦掉了。
“杜特助,”一个秘书叫他,“江总的电话,在应总的办公室。”
杜于轩立刻大步进了总裁办公室,把佛经随手立在了办公桌上,拿起了电话。
应许躺在桌上,打量着四周。
总裁室里什么都没变,她最喜欢的一套紫砂茶壶还在茶几上,书柜里摆满了她爱看的书,办公桌上收拾得整整齐齐,中间放着几份要签名的文件。
电话听筒那头的声音响了起来,和应许猜的一样,打电话来的江总是她的好友江寄白。
江寄白比她大三岁,是东吴实业的少东,两家原本就是世交,感情莫逆;而杜于轩口中的解总,则是香格集团的少东解磊。
他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是出了名的铁三角死党。
杜于轩迟疑了一下:“江总,刚才韩千重到公司里来了,找应总。”
听筒里没有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寄白才冷冷地说了一句:“下次他来,就告诉他应许已经死了,省得他再闹腾。”
“好。”
“现在的资金还能撑多久?”江寄白问。
杜于轩在计算机上“噼里啪啦”算了一下:“你打进来的资金,应该还能撑一个月。”
“好,解磊那边也在想办法,思必得是应许的心血,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它,这样,她可能还会有个念想……”
“江总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思必得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我的家,我会替应总守护好它。”
应许真的急了,她不知道杜于轩和她的两个在谋划什么,公司的现状她明白,注资就是一个无底洞,这样会把江寄白和解磊都拖垮的。
而且,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天了应该早就有她的死讯传出来了,江寄白消息灵通、杜于轩也精明干练,不可能和韩千重和刘川川一样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几个人把她的死讯压了下来,还想着孤注一掷,挽救思必得实业。
人都死了,留个念想干什么?这几个人是疯了还是傻了!
她想斥责,她想晓以利弊,可是,她却依然是一本普通的木制佛经,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这边,两个人没有感应到她的质问,三言两语讲完了公事。
电话挂了。
杜于轩坐在椅子上一动都没动,目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应许看到了一张相框。
这是一张应许十八岁生日宴上的照片,她带着头冠,正在切开一个巨型的三层蛋糕,抬头的瞬间,巧笑嫣然,就好像一个幸福的公主。
杜于轩面无表情地看了很久,伸手拿起相框,手指从应许的脸上轻抚而过。
应许愣住了。
这样的杜于轩,和她平常见到的不一样。
她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砰”的一下,门被撞开了。
韩千重去而复返,气势汹汹地走到了办公桌前,一把抢过了立在桌上的佛经,放进了口袋里。
杜于轩冷冷地看着他。
韩千重的目光落在了相框上,忽然一下恍然大悟:“你喜欢应许。”
杜于轩的脸色有点发白,没有说话。
“应许她……和你……”韩千重按在桌面上的手指用力,骨节发白。
“你在想什么?”杜于轩冷冷地道,“应总和我,清清白白的,她对你全心全意,只可惜,她太傻了,爱错了人,太不值得。”
韩千重的脸色铁青,和杜于轩对视片刻,转头离开了办公室。
韩千重走得很急,好像一刻都不想留在应许的公司里。
应许不想走,她想留下来。
她想把杜于轩赶走,让他不要再为这个快要破产的公司付出心血了。
她想给江寄白和解磊打电话,让他们俩不要再为思必得注资了。
这是她最好的死党和下属,他们可能要被她拖入深渊。
可她连留在他们身边共患难的权利都没有。
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她和眼前的一切已经毫无联系了,她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忽然,她觉得,其实活着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最起码,一切都还有希望。
韩千重心情很不好。
刘川川已经不在了,他一个人开着车兜了一圈后,去了一个咖啡馆,要了一间包厢,好像在那里约了人。
咖啡馆里一直有人进进出出,包厢的门开着,过了好一会儿,有个熟人走了下来。
应许心里一惊:蒋方啸怎么来了?难道韩千重约的是他?
她有些着急了起来。
蒋方啸是S市富二代圈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为人狠戾,睚眦必报,原本他玩得比较high,和应许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不过,三年前,两个人在一场慈善晚宴上相识,蒋方啸据说对她一见钟情,开始追求她。
应许不喜欢他,不过也不能得罪太狠,拉着江寄白和解磊一起,一帮人出去玩过两趟,轻描淡写地就婉谢了他的好意,两个人也没撕破脸,成了点头之交。
蒋方啸笑着和韩千重打了招呼坐了下来,两个人点了餐,随意聊着,应许愕然发现,这两个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对彼此都很熟悉,看起来来往很久了。
应许挖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韩千重有什么值得蒋方啸折节下交的?这情形实在有点诡异。
“你知道应许在哪里吗?”
应许的耳朵刮过韩千重的问话,她就不明白了,韩千重到处追着人问这句话,烦不烦啊!以前她每天在他身边的时候,也没见他多看她一眼。
蒋方啸看着他暧昧地笑笑:“怎么,惦记她了?”
韩千重迅速地摇了摇头,仿佛在申明什么。
“应许再强也是女人嘛,难免脆弱一点,这么大的资产毁于一旦,估计躲在哪里哭吧。”蒋方啸笑吟吟地说,“好了,你就过好你自己的日子吧,别惦念她了。”
韩千重的脸色有点差,半晌才说:“我不喜欢落井下石。”
应许终于恍然大悟:她死了一回好像也傻了,她怎么会忘记,韩千重这个人就是个道德感爆棚的男人,他觉得现在她落魄了,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扔下她走了。
这是同情,还是怜悯?
应许不知道,不过,她宁愿韩千重绝情地掉头就走,也不愿韩千重那怜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事我真不知道,你要是想查,不如去查查她暗中置下的产业,还有她的几个好友。”蒋方啸很是诚恳地建议,“我如果有她的消息,第一时间就通知你。”
韩千重松了一口气:“拜托你了。”
一连好几天,应许都在琢磨,蒋方啸和韩千重结交,到底在打什么算盘,这个念头甚至超越了她对现状的怨念。
她可以百分之九十九地肯定,蒋方啸对韩千重不安好心。但是韩千重的工作和他没有交集,事务所的老板王铮宇和徐达也不是省油的灯。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韩千重承接的建筑工程和他有关,他在上面动手脚,可这代价很大,一不留神就把他自己给牵扯进去了。
不过,宁犯君子,不惹小人,这个蒋方啸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韩千重惹上他,只怕要永无宁日。
韩千重也越来越奇怪了,每天早晚都要对着佛经祈祷一遍,每次都是相同的一句话:“菩萨保佑她,平平安安的。”
这个“她”,应许听着应该是在说她,可是,韩千重替她祈祷干吗?还早晚两次这么虔诚。
这完全不像她所知道的韩千重了。
元彤彤的好几次邀约都被他婉言谢绝了,每天一下班就回到家里,要是刚好碰到刘川川打扫房间遮遮掩掩的地拿着画着她头像的纸滴血画符,韩千重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还会把口袋里的佛经掏出来若无其事地放在那鬼符咒的面前。
两个人的聊天对话都是重复的。
“应许姐今天还是没回来吗?”
“老宅那边有消息了吗?”
回答往往都是摇头,然后就是沉默。
“我把这两本书拿过来了,你睡觉前都要翻一翻的。”
“你怎么知道?”
“应许姐说的。”
然后又是沉默。
刘川川对韩千重的喜好了若指掌,他喜欢的沐浴露,他爱用的毛巾品牌,他喜爱的书籍,他适宜的温度。
这一切都是应许告诉她的,所以,刘川川虽然以前和韩千重碰不上几面,却能将韩千重的日常生活打理得很妥贴。
“韩大哥你为什么不喜欢应许姐?”
“不为什么。”
“应许姐很爱你。”
随之而来又是沉默。
刘川川收拾完打开门要走的时候,韩千重忽然开了口:“不是她爱我,我就非得爱她。”
刘川川回过头来,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韩大哥,我觉得你可能弄错了。”
韩千重眉头微蹙,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刘川川很认真地看着他:“我在村子里的时候,我邻居姐姐有件花棉袄,很漂亮的花,很厚实,穿着很暖和,姐姐很喜欢,每天都穿着。可我却很讨厌,还偷偷在上面用泥巴涂了好几道。”
“后来那件花棉袄太小了,姐姐把它送给另一个村子里的亲戚,我再也没看到过,我很难过,这才明白,原来我不是讨厌它,而是太喜欢它了。”
“韩大哥,你是爱应许姐的,只不过你不知道,你被蒙蔽了眼睛。”
应许回过神来,要是她能出声,只怕是要笑掉大牙来为刘川川的表情配音。
韩千重爱她?
这可能是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神奇的论调。
这天又是双休,刘川川走了以后,韩千重就靠在床头上休息,翻了两页书又合上了,看起来心绪不宁。
他打开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信封,应许瞟了一眼,那种酸涩到极致的感觉又来了。
就像她当时在信纸上落笔时的心情。
愿你我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是网上流传的关于唐朝离婚协议的版本,她借用了写给了韩千重。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几个字写下的时候,她的手都在发抖。
近八年的恋慕,六年的朝夕相处,终成一场灰烬,她放下了怨怼,却没能止住心酸。
可视门铃响了起来,应许有点纳闷,这个时间还有谁会上门?难道是元彤彤?
韩千重从里面走了出来,显然也有点困惑。
按了按钮之后,保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韩先生你好,有封挂号信,请问要不要让他送进来?”
挂号信是一张明信片,韩千重一拿到看起来就十分惊喜,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直到邮递员催促他填写签收单。
他龙飞凤舞地填写完,捏着明信片走进了书房,打开电脑,搜索着什么。
应许冷眼旁观,懒懒地提不起劲儿去看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喜出望外。
不一会儿,韩千重换好衣服准备出门,走到一半又折返了回来,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佛经高兴地放在嘴边亲了一下,夸奖了一句:“你真灵。”
应许晕了片刻。
这一下实打实地亲到了她,虽然没有□□的感觉,但是她的魂魄感受到了。
没想到,她活着的时候没有享受到韩千重真心实意的亲吻,成了一本佛经后却享受到了。
实在是讽刺。
韩千重的车在马路上一阵疾驰,过了一会儿便到了上林山。
上林山位于S市的北部,和植物园、北郊公园等数个公园连接,北有S大,南边是商业中心,东有S市最大的医院,是S市有名的景区和豪宅区,半山腰上都是一些顶级富豪的别墅。
他一路哼着小曲,这让应许觉得韩千重的状态有点不太正常,她有点后悔,刚才怎么没看那张明信片上写的是什么。
韩千重的车在别墅区被警卫拦了下来,应许听了一会儿,总算明白了,他要去找江寄白。
警卫确认了好几遍,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江家的人都说不认识你,不如这样,你和江先生先通个电话。”
“我没他的电话,不过我有急事找他。”韩千重冷冰冰地说,“这事你们耽误不起。”
警卫瞧了一眼他开的车子,神色有点鄙夷了起来:“你连江先生的电话都没有,我们更不能放你进去了。”
韩千重气结,却也没法子,只好把车停在了小道的旁边,烦躁地看着自己的手表。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韩千重从来都不是一个非常耐心的人,以前要是约会的时候,要是应许晚了十分钟到,他八成就已经走了。
他会等上三小时,更别提他等的是他向来鄙夷的江寄白,应许的好友,这简直就是奇迹。
等江寄白那辆路虎开过来时,韩千重几乎是飞一样地冲了出去。
那尖锐的刹车声响起时,应许觉得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江寄白没有下车,只是摇下了车窗。
一个多月没见了,应许有些想念,努力从破洞里打量着死党。
还是一样的优雅从容,神情淡然却目光锐利,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什么事?”他冷漠地问。
“我知道应许在哪里了,”韩千重没在意他的冷漠,挺高兴地说,“你要不要地址?”
江寄白有点意外,嘲笑地问:“她在哪里?”
“她在F国的一个小镇上,我查过了,那里是梧桐树之乡,她可能去那里散心了。”韩千重说完皱了皱眉头,略带谴责地说,“这种时候她这样有点任性。”
应许糊涂了,韩千重怎么会忽然冒出这种念头?
“去F国看梧桐?”江寄白骤然大笑了起来,趴在方向盘上都直不起腰,“韩千重,你怎么这么可笑?”
韩千重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怎么,你不想去找她?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江寄白抬起头来,拭了一下眼角笑出来的泪珠,声音有点嘶哑:“应许在哪里,不牢你费心了,你就管好自己吧,这辈子,哦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但愿应许和你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见。”
应许趴在车窗上,看到了江寄白眼角笑出来的那滴泪珠。
她很想哭。
她和江寄白的感情,算得上是相交莫逆。
两个人唯一发生过的冲突,就是韩千重。
江寄白一直为应许不值,更有一次直截了当地要让应许和韩千重分手,却最终在应许祈求的目光下败北,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应许泥足深陷。
韩千重忽然一下莫名其妙地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江寄白的衣领:“你这算什么好朋友?居然连去F国找她都不愿意,你现在就赶紧去,要不然到时候她又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后车门开了,一个人走了下来,眼神阴鸷、语气阴森:“韩千重,你有什么资格叫应许的名字?”
应许的脑袋一炸,天,这位少爷怎么也在?他发作起来,天王老子都拉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