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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Part 2:心,开始曲折(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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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崇真的是信守承诺了。
他依旧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易晚栀的家门口,也不说什么,就是陪她吃饭。他恪尽职守地做着所有江致该做的事,没有分毫的僭越。
他以为是头脑清明的,但情感却在日渐的相处中步步沦陷。
这是易晚栀待在胥城的最后一个晚上,明日之后,她会回到S市继续读书工作。而江崇也会一样地,回到S市。
胥城朝夕相处的一切,终究是应该被忘记的。
因为心里藏着事,易晚栀做饭的时候也格外的心不在焉。等到江崇回来的时候,她还没做好菜。
江崇走进门口的时候,易晚栀正在处理晚饭要吃的鱼。她把鱼破膛,清洗,热锅,放油,然后一溜烟地就把鱼滚进了锅里。
易晚栀原本会一直待在门口等他的,只是今天却不见了踪影。他不禁有些诧异,连带声音都变得沉沉地:“易晚栀?”
“我在厨房里。”
易晚栀听见江崇回来了,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起来。结果一不留神,飞溅起的油花就洒到了她的手上。她“嗷”地一声叫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用冷水冲洗,手背上已经起了一大块水泡。
“怎么了?”江崇皱眉。
“没什么,就是烫着了。”易晚栀把手往后藏,装作一派正常的样子说:“江崇,帮我去找找哪里有牙膏。”
“要牙膏做什么?”江崇不解。
易晚栀笑了笑说:“这是个偏方,还是从我爸那里听来的土法。说是烫伤了之后,涂牙膏就会消肿的。”
“哦。”江崇很快就把牙膏拿了过来。他说什么话都是极其简洁的,连带现在也是:“伸手。”
易晚栀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想也没想就把手递了上去。她还带着笑,像是极其欣慰的样子。
结果,看到易晚栀手上的大片红肿的水泡时。江崇的心却一下子揪紧了,他有些懊恼地问她:“怎么弄成了这样?”
易晚栀指了指锅里那条煎了半面的鱼,说:“喏,还不是因为那条鱼。”
江崇看了一眼,打开牙膏细细密密帮易晚栀涂在了手上。原本易晚栀只是手背烫伤了一块,结果江崇把她的手背整个涂满了,像是整个手都烫伤了一般。
薄荷味的牙膏气味,在空气中蔓延,竟是有些酣畅淋漓的清新。
等涂完了,易晚栀正打算继续去把那条煎了半面的鱼做完,结果江崇却一把拉住她,说:“你别弄了去休息好了,我来。”
易晚栀忽然觉得心里眼里全都被感动充斥了,也说不上来,就是幸福到了心里。甚至,连流动着的血液,都夹带了甜蜜的味道。
江崇打开了火,捣弄了几下,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
易晚栀忍不住笑着问他:“江崇,你确定你真的会吗?”
“不会。”江崇倒是老实。
“那我站在旁边教你好了,接下来你听我说,一步步来好吗?”易晚栀循循善诱地如同一名老师。
“嗯。”
易晚栀站在旁边,轻声地一个步骤接着一个步骤地教江崇。等到加盐的时候,江崇舀了一大勺就打算扔进锅子里。易晚栀赶忙凑过身,夺过了他的勺子。一边还说:“放那么多,你等下想把我们俩咸死吗?”说完她还咯咯地笑着,抖掉了好多盐粒,才揭开锅子倒了进去。
易晚栀离江崇很近,近到没有一点点的隔阂,甚至连身体几乎都是紧贴着的。她的头发有几绺还飘在了江崇的身上,刚水洗过的乌黑长发,带着些清新的洗发水香味,浓重地扑进江崇的鼻息里,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她用铲子舀起了一点点鱼汤,放进嘴里尝了尝:“嗯,味道正好。”她回过头去,一脸满意地问他:“江崇,你要不要尝尝。”
他跟她离得很近,转身的时候,他放大的侧脸就摆在了她的面前。他们仅隔着几公分的距离,就像是亲昵的爱侣一样。易晚栀怔了怔,而江崇的眼神也开始迷离。
易晚栀直直地看着他,连眼睫毛都没敢眨一下,就好像只要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勇气,居然就毫无顾忌地凑上了脸。她对准了他的唇,浅浅地覆上。
她也不懂什么是亲吻,只知道紧紧地贴着他的唇。唇上有些鱼汤的腥味,易晚栀小心翼翼地舔了舔,结果一不小心舌头就碰到了江崇的薄唇。
江崇的眼眸,深邃地像是一汪深潭,看不出任何情绪。易晚栀微惊,她正准备恋恋不舍地退开他的唇,却被他突然猛地箍住了腰间。
他勾住她的腰,慢慢加深了这个吻。唇齿相缠,大约是易晚栀给这个吻的定义。她青涩的二十二年时光里,只有屈指可数的一次吻。那是十七岁的那年,她偷偷吻了江崇。那时候她只是贴着他的面颊吻了吻。完全不像是现在这样的,狂风骤雨。
江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易晚栀贴上他的唇的时候,他明明是镇定的。只是她打算退开的时候,他却不自觉地抱住了她。她的唇里,带着鲜美的鱼汤气味,有一种饱尝甘甜后的喜悦。
他极尽柔情地吻着她,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被柔软的棉花充斥着,有些脱力的感受。手上的铲刀不自觉地就掉落了下去,哐当地一声,两人都瞬间惊醒。
易晚栀的脸上还夹带着羞赧的红晕,江崇却冷冷地推开了她。她也看不懂江崇的表情,只是本能的,就有些缠绵地想要依靠她的情绪。
江崇偏过了头,表情里有些后悔情绪。他像是在无力的辩白,也不知道是在自欺欺人,还是在敷衍易晚栀:“我只是想尝尝鱼汤的味道,换了种方法,希望你不要误会。”
易晚栀却没有丝毫的不愉快,她反倒是笑着说:“我从没有误会什么。江崇,既然你这么喜欢骗自己,那我也无能为力。
不过你自己的心,自己清楚。”
易晚栀没再去理会他,端了菜就一个人吃着。过了好一会,江崇才从厨房里走出来,落座吃饭。
两人不说话,静默地自顾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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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的时候,易晚栀就起床整理了离开的东西。因为昨天的那件事,江崇一夜无话,易晚栀也跟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从小镇到火车站的路上,江崇也是一声不吭地开着车,连一句话也没有。而易晚栀心里却塞得慌,临走了他都没什么话要对自己说吗?她不禁拷问自己。
胥城的火车站显然没有S市的人潮拥挤,江南水乡本就人烟稀少,甚至连火车站都带了些清冷的气息。
火车即将开到站点,车站的液晶显示屏上,也显示出了列车即将进站的信息。易晚栀有些赌气地拎起行李箱,往车站里走去。她走得很慢,她是在等江崇的犹豫。她希望等江崇喊住她的时候,她能够第一时间站在他的面前。
果不其然,她才走了几步,江崇就喊住她了。易晚栀回头,脸上还堆着满脸的笑容。她站在离他不远地地方,朝他欢快地笑着。
然而,江崇的表情却看起来极其生硬。他迈开了几步,走到了易晚栀的面前。他离她,仅有一臂的距离。
易晚栀以为,他是要抱她的。甚至还满心欢喜地,等待着他温暖的手臂。
可惜,事实总不尽如人意。
江崇声线低沉,携带着冰冷的气息:“易晚栀,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易晚栀看着他的表情,大约也想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心里明明不想听,嘴上却还强装倔强:“什么事?”
“我希望你回去之后,不要跟我哥提到关于胥城的事,特别是我跟你的事。我不希望我哥听到了之后,有所误会。”江崇脸色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和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易晚栀多希望,从他口中听到他和她的时候,所用的代词,是我们。只可惜,他不会承认。
“误会?什么叫有所误会?”易晚栀反问:“我跟你之间真的只是误会吗,江崇?”
“只是误会。”江崇固执地回答。
“那我问你,那天我在酒店晕倒,送我去医院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是我。”
易晚栀的鼻腔里夹带着水汽,声音里有些歇斯底里的不甘:“江崇,你明明对我有心的。为什么一次次地都要装作视若无睹呢?”
“对不起。”江崇没有看她,沉声说:“易晚栀,我们不可能的。”
她忍不住又问他:“我被泼酒的那天,江致突然来找我,是不是你告诉他的。”
“是。”
“那我问你,当时坐在车子里的那个人,也是你对吗?”易晚栀带着哽咽问他:“你就甘心坐在那里,看江致把我带走是吗?”
“是。”
“江崇,我对你好失望。”
易晚栀的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淌下,她仰着头努力让眼泪回缩进去,却还是止不住地滴落。她的声音里已经没什么底气了:“江崇,你就那么希望我跟江致在一起吗?”
“是。”江崇固执地说。
“好,江崇,我答应你。回去之后,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易晚栀走了,消失在火车站的入口处。江崇站在人群外,形影孤绰。
他已经达到了想要的目的,只是为什么,竟然没有一点点高兴的情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