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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谋划平反 ...

  •   可惜被打动的没有冰砖二爷,孔冰砖微微颌首,也没有怜香惜玉的表示要等宋满一下,自顾自朝正房的方向去了。
      宋满快步跟了上去,心里思忖着他是为哪一件事而来,嘴上开始试探着朝顶头上司献殷勤。
      “二爷用过饭了吗?”宋满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恩。”
      看来二爷没有说话的欲望,宋满收了声,免得讨人嫌。
      二人均不说话,气氛沉寂下来,一路沉默的走过中庭,迈过门槛,进了东次间,去了净房。
      宋满知道,因早年少时习惯,这些贴身的事二爷不喜欢人伺候,就没跟着进去,此时墨痕来上茶,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看二爷不在,不那么明显的松了口气。
      也不至于怕成这样吧,宋满腹诽,不就是太夫人说了句好生养吗,估计太夫人自己都忘了,何苦怕成这样子。
      墨痕鬼撵似得出去了,宋满觉得好笑,笑眯眯的从蒹葭手里接过团扇,轻轻摇晃起来。
      “姨娘,”此时陪乔妈妈和白露进来了,双双行礼。
      “快起来,”宋满看了眼此时格外恭顺的乔妈妈,伸手扶了她起身,“怎当得起妈妈如此。”
      “姨娘言重了。”乔妈妈顺势起身,表情很是庄重,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一句话,此时听起来不知比下午诚挚了多少。“这是老奴的本分。”
      宋满慢慢笑了,此时二爷刚好出来,波澜不惊的看了乔妈妈一眼。
      乔妈妈和白露双双给二爷请安见礼,二爷依旧一颌首,到底太夫人跟前的人有面子,赏了句,“起来吧。”
      两人起身,二爷端起茶盏,不疾不徐的吃了半盏茶,才又开口。
      “宋氏这里,以后妈妈多照看。”
      “是,”乔妈妈回归不吭不卑路线,“老奴省得。”
      二爷交代完一句又开始吃茶,宋满看他没开口的意思了,就叫了白露,“去把我的琴谱舀来。”
      又回头对着二爷笑道,“前几日妾身翻看《小棠游记》时,发现一张古谱夹带其中,妾左看右看,居然没辨出是何等曲目,正巧今日二爷来了,不知是否能为妾解开疑惑。”
      连宋满都没见过的曲谱,二爷放下茶盏瞥了宋满一眼。
      “舀来看看。”
      此时白露舀了宋满的曲谱过来,宋满小心接过,递到二爷手中。
      二爷接过曲谱,低头阅读,那股他惯有的,不动如山的专注,让宋满也识趣不再开口。
      屋子里的人俱都大气不敢吭一声,唯恐惊扰了二爷,唯一个宋满闲不下来,不时喝一口茶,不时轻摇团扇,虽未发出声音,到底也有股说不出的优哉游哉。
      大约过了一刻有余,二爷终于从曲谱里回过神来,他将曲谱小心放到炕桌上,道,“此谱,当是前朝溯源大师所做。”
      “哦?”这是宋满最没意料的一个解读,可她知道二爷既然开了口,那便是有所依仗,便发问,“二爷何处此言。”
      闷葫芦有时候也说话,例如此时,二爷平静道,“郑少明的《溯源录》有云,长兴十七年,焦闻潜夜宿琼山,大师一见如故,琴箫相合之后,与月下做《见月曲》,以赠友人。”
      “不对,”宋满反驳,惊掉了乔妈妈的下巴。
      “《溯源录》为后人整理,多有风闻失察之处,据《谏诤乐闻》记载,长兴十七年,琼山半道遇雨,雨具随僮先去,余独狼狈,扣琼山寺门于夕,得开,大喜。是夜,后山与大师不期而遇,琴箫相合与月下,既有感之,做《见月曲》。《见月曲》牢记妾身心中,而此谱,并非《见月曲》。”
      二爷目含笃定的看着宋满,并不答话,宋满在他的目光下突然茅塞顿开,“二爷是说《见月前曲》?”
      二爷颌首,宋满想了一想,按文献记载,他们当晚先琴箫合奏,再才作《见月曲》,那这一首,的确有可能是先前合奏的那一曲。
      不过这么说来,还是有疑问。
      宋满遇事一定要弄个明白,便又问:“《见月前曲》多为世人口口相传,并无真实史料记载,也无曲谱留世,二爷怎知,这便是《见月前曲》?”
      二爷看了眼曲谱,语气清冷如翠玉相击,“嘉德二年,我初入翰林,那时闻道阁还未遇大火,其中有一本古谱便收录了《见月前曲》,那古谱保存不得当,有几页破损的厉害,《见月前曲》只余末尾两行能勉强看清。后来闻道阁大火,连残谱也烧了个干净。”
      翰林院,闻道阁大火,《见月前曲》……
      宋满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事情。
      “的确,”宋满也叹,心里装了事情笑容再也维持不住,看起来倒是个真心惋惜难过的模样,“说来这种事时有发生,古往今来,有多少传世孤本,或天灾或人祸,因各种原因消弭于世,想一想,除了暴遣天物四个字,真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说到这个读书人少有不心痛惋惜的,二爷显然亦是如此,眼里带出了一分浅浅的唏嘘。
      “不过冥冥之中便由天定,”宋满收拾好情绪,不想在人前露了端倪,“如今二爷又见此曲,可见世间缘分自有定数,该遇见的终究会遇见,只是早晚而已。”
      二爷依旧木着一张冰砖脸,宋满却敏感的察觉到他情绪动了一下。
      然后二爷看了眼曲谱,不反驳,默认了宋满的说法。
      “也合该是它的缘分,”宋满看着曲谱,有点感慨,“得此际遇验明正身,从此倒不必再受无名之苦。”
      “说到这里,”宋满正了正神色,开始引入正题,“有一件事妾身想了很久,今日既然提及,便想要问问二爷的意思。”
      她少有这么郑重的时候,看来不是小事,二爷便也做出个倾听的姿势。
      宋满放了团扇,想了想,对丫鬟婆子道:“你们都出去吧。”
      白露蒹葭行礼告退,乔妈妈看了眼二爷的眼色,终究还是退下去了。
      待她们退至廊下,宋满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二爷也知道,”宋满说起了舅舅的遗愿,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涩,“妾身的舅家经营白鹿书院百年有余,可惜传到妾身大舅舅这一代,他纵是想打理好这书院,可因身体之故,竟是有心无力,没奈何,便将书院交给了妾身的三舅舅打理,可三舅舅他……太不争气。”
      宋满垂睫,想起了前年发生的白鹿书院□□的事件,从此书院名声扫地,师生尽散,再无一人上门。
      就连生性豁达的舅舅,都过不了这个坎,被活活气死。
      宋满忍住眼中隐约氤氲的泪意,“妾身的大舅舅临终前后悔至极,说是愧对先祖,愧对书院的无辜学生,更是愧对那些曾给白鹿书院支持的人。”
      “二爷请等一等”宋满稳定了一下情绪,下了炕去书房舀了本来。
      “二爷请看,”宋满将书轻轻放在了二爷面前,“这一本《饮水集》,自书院创建以来,一代一代传承至今,上面记载了所有曾给白鹿书院帮助的人氏家族,而今一百余年过去,舅舅说……家门不幸,到底辜负了这些人。”
      她说的诚恳动情,冰砖二爷却无为所动,看了眼保存完好的厚重的书本,慢慢翻开。
      崇祯十七年,延州张氏捐书百部,储于求索阁,感之谢之。
      崇祯十七年,李柏捐金一千两,用以修缮学子房舍,具体账目见《清水录》。
      ……
      贞礼十八年,滁州人氏张延熹,捐医术三部,藏于求索阁,不胜谢意。
      ……
      嘉德七年,滇京徐氏捐木三根……
      粗粗一番,一笔一笔皆是白鹿书院所受恩惠,大到一笔银钱,小到几根木头,皆收录在侧,百年集成厚厚一册,来从未间断。
      《饮水集》,饮水思源,建立此集的先贤有心,却不想后人愚蠢庸碌,把个家业败个干净。
      孔绪徽想起白鹿书院百年来的风光,想起前年被学子爆出聚众□□的哗然,想起当今的暴怒、查封,不由也有几分感慨。
      他本不欲沾惹这些事情,可又不禁想起,当年初回京城落魄时,因今上对孔家态度不明,旧时亲朋好友皆避之不及,唯有父亲旧年的酒友孙释毫不避嫌,找上他借居的寺庙,上门递过的一张银票一本书。
      那是何其潇洒豁达的一个人,说话从不藏着掖着,他直言那是旧年和父亲打赌,输了的赌资,却不想当时远去南疆游历,闻信归来时已来不及兑换赌约,既如此,老子不在便还给了儿子。
      当年历历在目,他凭着那一本《湔雪集注》敲开了座师的大门,却不想,那么豁达的一个人,最终却是被活活气死。
      孔家孔绪徽心里有了些微的松动。
      权衡利弊不过一瞬,最终孔绪徽还是开口,“有话直说。”
      宋满暗暗松了口气。
      “这世上是有人风传,白鹿书院求索阁创建至今,其收藏的古籍孤本,不可胜数,这话,其实不虚。”
      孔绪徽心里一动,抬头正视宋满。
      白露书院的情况孔绪徽是知道的,自建成以来,代代累积,藏书的确不少。
      可书院有一规矩,求索阁对学子开放,所有书本皆不设防,可以随意抄录,有多少世间少见的书籍,到了白鹿书院便被流传开来,得以出世。
      如此作为,若说白露书院还有不被世人所知的藏书……孔绪徽敢肯定当朝绝无此事,定是前朝有什么不可明说的渊源。
      “二爷猜到大概了吧,”宋满迎上孔绪徽的视线,不避不闪,“前朝末帝残暴,大兴文字狱,当时闽南何氏只因黄口小儿一句话的过失,被末帝株连九族。何氏乃大雍朝遗枝,传家三百余年,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他们虽已得知消息却知在劫难逃,便秘密送出两名族人了白鹿书院。”
      “其中有一个盲眼青年,当时年不过二十二,但他记忆力极佳,堪称过目不忘,到了白鹿书院后,倾其一生之力,默写出书籍四千余本,托付给白鹿书院,涉及范围之广,经当时孙家的当家人鉴定,其中有三千余册,当是大雍朝的绝密藏书,市面不可寻。”
      “你想干什么,”孔绪徽注视着宋满,波澜不惊的威压扑面而来,“或者说,你想让我干什么。”
      “妾身想为□□名,”宋满对着孔绪徽慢慢笑了,“妾身想请二爷为孙家传个话到御前,孙氏秉承大舅遗愿,将这一批书籍捐献给闻道阁,其中还包括孙氏家族历年来执教书院的体会心的;这百年来整理的当朝诗歌词集,名人语录;还包括十三年前,经由孙氏族人数十年探索,终成大典的《大庆地域志》。”
      孔绪徽眼里那一丝动容,一闪而过。
      他冰砖眼深不可测,凝视着宋满,“《大庆地域志》,竟是由你孙家编成了。”而且藏的丝毫风声不露!
      “没错,”宋满脸上难掩自豪,“这一本书。历经四代,其中多有中断,最终由妾身的母亲,将其完结。”
      “很好,”对方筹码太大,孔绪徽这一次不曾迟疑,“这件事,我须得禀告皇上,宋家有何要求,一一说来。”
      要求,宋满想起死在病床上的大舅舅,唯唯诺诺的二舅舅,被抄家的的三舅舅,和那一堆只知玩乐的表哥们,以极早出了三服的亲戚。
      若当年祖父不曾纳孙氏为妾,六代单传该多好。想必没了孙氏,也不会生下二舅三舅,没了二舅三舅,孙氏也不会有歪心思,若她没有起歪心思害大舅舅,大舅舅必定身体康健,以大舅舅的本事,这家业必不会败在这一代。
      宋满心中苦涩,道:“没有要求,一个也没有。”
      人都没了,还能有什么要求。
      孔绪徽看出了她的隐藏的言外之意,想起孙释,心里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想了一想,便道:“宋家之事,我会想上奏皇上,说到底是庶子无状罢了,与嫡枝,与白鹿书院先贤,是没有任何关联的。”
      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撇清了大舅与上一代,宋满却没了想象中的高兴。她下了炕,郑重行礼,“多谢二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谋划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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