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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忠仆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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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侬跪在祠堂里,一身素白的孝服,头发用白色的头绳绾在脑后,衬着她略显苍白的脸色,更觉憔悴不堪。
她的眼中含着泪,一眨不眨地盯着灵位上“冷云峰”三个字,身子竟微微有些颤抖。 “夫君……你……安心地……安心……” 她垂下头,喃喃自语,说到后来竟是哽咽难言,泣不成声,“不……要怪……我……不要……”
她已经在祠堂里跪了整整半日,然而,心中的煎熬却愈来愈盛。往事一幕幕在眼前交叠,挥之不去,像一个又一个的烙印,刻在心头隐隐作痛。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冷云峰时的情景。
她仿佛听到了那“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从记忆的深处倾泻而出。
五年前的那个初春的早晨好似一场梦幻。
她清晰地记得那个穿着浅绿色春装的少年从薄雾缭绕的竹林中信马而出的潇洒风姿。她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散发着疏离而冷傲的光芒,他斜睨着眼,目光从自己身上掠过,却未停留片刻。
『那是谁?』
『冷月山庄的大少爷啊,他妹妹可是咱们青州的第一美人。』
『冷公子还没成亲哪?也不知道哪家小姐能有幸能嫁给他。』
那时,她只是流花溪畔众多浣纱女中的一个,像许许多多平凡而敏感的少女一样,冷云峰卓尔不群的仪表在她的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影子。在那个多愁善感的年纪,无意中的回眸便成了永恒的记忆,闭上眼,那一天如梦如幻的画面便如浮影般在心底流淌。
即使此后的某一天,她真正成为了冷月山庄的少夫人,真正嫁给了那个从薄雾轻烟中缓缓骑马而来的少年,心中无法忘怀的,依然是十六岁时偶然间的惊鸿一瞥:晨风中微扬的衣角、少年清冽的眼眸、马蹄踩在枯叶上所发出的沙沙声……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清晰,清晰到,仿若就是昨天一般……
那时的冷云峰,浑身都透着高不可攀的气息,她几乎是以一种仰望的姿态望着他慢慢远去,渐渐消失在林间小路的另一头,于是,她有些怅然地叹息,仿佛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而冷云峰于她,只是一个不真切的缥缈的幻影。平凡如斯的她又如何能追到那个影子呢?
然而,她没有想到,命运的轨迹,竟会如此出人意料。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她在十里杨庄收到了冷月山庄的聘礼。
原因却仅仅是因为——她姓杨,今年十六岁,而且,正好是腊月十八生。
据说,这是冷夫人多次求仙问佛,才得来的神谕:冷月山庄的少夫人必须是出生于戊戌年腊月十八的杨姓女子,唯有如此,方可除灾避祸、子孙繁衍。然而这样的无稽之谈却使杨玉侬在顷刻间飞上枝头变作凤凰,成了冷月山庄下一任的女主人。
当时,十里杨庄共有几十户杨姓的人家,而腊月十八生的十六岁的女孩总共有三人,选中杨玉侬,只是一个偶然。
那一日,冷夫人将三个少女的肖像拿给儿子看,冷云峰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指着杨玉侬的侧脸说:“就她好了!笑起来的唇角有些像清清的。”
于是,一抹轻笑改变了杨玉侬的命运。
她想起那个夏日的晌午,母亲用惊惶而恭敬的表情目送着迎亲队伍渐渐远去,大红色的喜帕遮住了她乍惊乍喜的青春,龙凤呈祥的吉服却仿佛一张网,一丝一丝裹着她的心,忐忑不安。
她已然忘却了那天繁冗复杂的婚礼,她的回忆中唯剩下冷云峰挑开喜帕时幽深的眸光。
她带着惶惑和不安抬起脸,然而,期盼中的甜蜜温柔却未降临。冷云峰那时只是冷淡地说了声“夜深了,睡吧”,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新房。
那一晚,她独自对着房内的红烛,怔怔坐了一夜。
杨玉侬兀自沉浸在忧伤的记忆中,几乎无法自拔。
冷云峰,那个少女时代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如今依然带着她的痴迷,成了一缕青烟,消散在尘世间,无处可觅。
怨么?是的,她心中存着怨念。
这份痴怨,起初只是朦朦胧胧的影子,只是困惑于冷云峰的相敬如宾却又若即若离,只是感叹于自己无所适从的尴尬境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哀怨却在慢慢滋长,逐渐啃舐着她的理智。她生性懦弱,并不是疯狂执着的人,然而积怨却足以让一个人萌生恨意。
她始终不明白冷云峰为何对自己冷淡如斯,直到那一天,她无意中看到丈夫醉酒后写下的一行诗句:
前世佛前并蒂花,今生凡尘同根草,若是此生没缘法,同结来世情未央。
那张纸的背面,写满了两个字:清清!
那一刻,她感到自己的心猛然一颤,眼前如电光火石般闪烁跳跃,一霎时,全然明白了。
……没缘法!
她想到冷云峰平日里对冷云清非同寻常的呵护,她想到冷云峰几乎如影随形地出现在冷云清的身边……那根本不是一个兄长对妹妹出于天性的关爱,而更像一个男人对心仪女子的痴恋……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如同一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世界,而冷云峰,就好似一个缥缈的幻影,她无法靠近,更无法与之心息相通……
这场婚姻,与其说是仪式,不如说是一个玩笑,仅仅是为了安慰冷夫人无法释怀的心愿——杨姓女子可以使冷月山庄的血脉得以延续。
只是,杨玉侬并未让冷夫人得偿心愿,那个虔诚的妇人依然带着遗憾和忧郁离开了人世。那时,杨玉侬刚刚过门不久,而离冷云清投水的日子,还有整整一年。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仅是一瞬。
杨玉侬心里明白,曾经显赫一时的青州冷家,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然而,那个孩子,她的叶儿,却并非冷云峰的骨血。
眼泪一滴滴地落在青色的砖瓦地上,晕开了一片。
杨玉侬伏倒在地,终于失声痛哭。
“您不觉得现在这样做实在是太可笑了麽?少夫人!”
阴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玉侬正想抬头,脖子上已然架上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我只是想问少夫人——”那个声音中透着难以压制的怨愤和悲凉,仿佛咬牙切齿般地说道,“少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杨玉侬紧紧盯着脖颈边锋利的刀刃,她甚至看到一丝淡淡的血色自颈间缓缓淌下,她突然萌生了一种绝望的想法,这样死去的话,是不是可以稍稍安心一些?是不是,就可以从自己的罪孽中解脱出来?
她缓缓转过脸,平静地望着身后的男人,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百里峥。”她闭上眼睛,“你回来了。”
“少夫人。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百里峥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刀削斧劈般的脸上一如往日般冷峻,只是紧锁的眉峰间隐隐有些细密的皱纹。杨玉侬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想不到短短数月间,这个原本英武挺拔的男子竟然憔悴如斯。
祠堂里寂静地近乎压抑,杨玉侬只是咬着唇,沉默不语。
“我想知道少爷的死因!”百里峥低吼一声,手中的刀又向前递了几分,殷红的血自杨玉侬白皙的颈间滴落而下。
“相公他——”杨玉侬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一月前失足坠崖身亡。”然而,陡然地,她的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此刻在说话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为什么不恐惧惊惶?为什么这样坦然自若?为什么要重复这样的谎言?为什么……不是想赎罪麽?不是想解脱麽?告诉他真相!告诉百里峥一切!让他杀了自己呀!为什么……!
“百里峥……”她于是叹息般地轻声低喃,“其实……”然而,只是顷刻间,她的眼前掠过些许残缺的画面,她突然想到她的叶儿,她想到儿子娇嫩的脸蛋,她浑身一个激灵,神智在瞬间清明。
“百里峥,你来晚了。”杨玉侬平静地看着百里峥,“相公,昨天就已经下葬了。你连他的棺椁都没瞧上一眼,真是可惜。”
“失足坠崖?”百里峥低低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间大声冷笑起来,“我不信!”他的面目渐渐变得狰狞,钢箍般的手一把拽住杨玉侬的发髻,右手的钢刀已经刺入了对方的肌肤,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您最好说实话。少夫人。”这几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
“百里……峥……”杨玉侬被迫仰着头,发髻已然散乱,眼中渐渐有了恐惧,“你……大……胆……”
百里峥冷笑了一声:“我怎能让少爷死得不明不白?百里峥今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为主雪仇,大丈夫何惜一死!”说罢,将刀柄又往下压了压。
冰冷的刺痛让杨玉侬浑身微微颤动,她抓住百里峥的手臂,长长的指甲掐进了对方的肉里,留下几道血痕。
“百里峥……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杨玉侬的嗓子被压迫着,无法发出连贯的音,只能断断续续地说道,“夫君……的……确……是……坠崖……身亡……你……若……不信……可……问……洪惜……”
“百里峥!!你干什么!!”
祠堂的门被猛地推开。杨玉侬的胸口一记抽痛,她艰难地抬起眼眸向门口望去,只见洪惜站在门口,一脸的煞气。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胁迫少夫人!”
洪惜负手而立,身后跟着若干青衣的弟子,个个都手持兵刃,只需洪惜一声令下,便可一拥而上。
百里峥冷笑,他一手提着杨玉侬的发髻,一手拎着单刀,眼中尽是决然的怒意:“我今天便是杀了她,又如何?”
“百里峥!你反了不成?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以下犯上?”百里峥仰天大笑,“她也能算是冷月山庄的主人麽?”
洪惜脸色一变,怒道,“百里峥!你竟敢诋毁少夫人!”
“怎么?我说错了麽?” 百里峥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轻蔑,“好一对男女!合谋害死了少爷,又想鸠占鹊巢不成?”
洪惜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右手一挥,低低喝道:“百里峥欲对少夫人不轨,罪不容诛!杀百里峥者,重重有赏!!”
数十人各亮兵刃,团团将百里峥围在当中。
百里峥斜睨着眼,对众人喝道:“你们几个原先都是少爷的手下,现在反而要助纣为虐么?”他将刀锋紧贴在杨玉侬的哽嗓,看向洪惜,“怎么?你不想她活了?”
此刻的杨玉侬面无血色地闭着眼,双唇微微颤动,颈间的血却是流越多。
洪惜眉间微敛,腮旁的肌肉不断抖动:“你想怎样?”
百里峥目光如电:“少爷怎么死的?”
“失足坠崖。”
“你在当场?”
“我也是事后得知。”
百里峥圆睁双目:“无缘无故,少爷怎会坠崖?”
“你不知道谢三回来了麽?”洪惜道,“你与其在这里发疯,倒不如去找谢三。十之八九,他才是害死少庄主的真凶。”
“我自然会去找他,这个不劳你提醒。”百里峥冷笑,“不过,小三从小为人耿直,我向来知晓,而你这个小人——”百里峥眯着眼睛,拽着杨玉侬的手越发得紧了,“倒真是深藏不露啊!”
洪惜一脸漠然:“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百里峥!你凭甚么怀疑我?倒是你,自小便与谢三交好,难保不是你与谢三里应外合,二人合谋,暗算少庄主!”洪惜深吸一口气,眼中竟隐隐有了泪光,嘶声吼道,“百里峥!少主待你,亲如兄弟,你却恩将仇报,真是狼子野心!”
百里峥浑身颤抖,怒目看着对方,继而冷笑:“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洪惜,我没想到你竟然无耻到这步田地!”他一边说着,脸却不住抽搐,神色间仿佛已经出离了愤怒,“好!好!洪惜!不论真相如何,我要你马上开棺!我要亲眼见见少爷的尸体!”
“少主已经下葬!岂容你一句话,就对死者不敬!”洪惜拂袖道,“你当你是什么人?百里少爷!呵呵!也不过是冷月山庄养着的一条看家犬而已。”
百里峥缓缓抬起右手,用刀尖指着百里峥:“你不肯开棺,便是心中有鬼!”
“信口雌黄!”洪惜的脸色亦是一沉,缓缓上前几步,高声喝道:“大家还愣着做什么?!快快杀了这恶贼!替少主雪恨!”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半步。
洪惜怒道:“听不懂我的话麽?”
“可……可是……洪爷……”左侧一个黑须的高个子吞吞吐吐道,“少夫人在百里少爷手上……”
百里峥冷冷一哼:“不要命的就上来好了!”他死死盯着洪惜,“或者,你根本就是想她死!”他漆黑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嘲讽,轻声道,“想杀人灭口麽?洪惜,你好歹毒的心肠!”
洪惜面色微沉,目光在杨玉侬苍白的面容上徘徊。
杨玉侬依然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的神情却由惊恐转为平静。
“杀了……我……”杨玉侬的声音极其轻微,“一切……与洪惜……无关……”
百里峥有些愕然地低下头,杨玉侬缓缓睁开了眼,大滴大滴的泪水往下淌:“百里峥……叶儿是……相公的亲骨肉……你……不要……杀他……”一言未必,她便奋力将自己的脖颈向百里峥手中的钢刀撞去。
“你!”百里峥不料杨玉侬竟会做出这样激烈的自残行为,当下大吃一惊,连忙侧身向后退了半步,拽着杨玉侬的左手业已松开。饶得如此,杨玉侬的颈间还是被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一道口子,混着方才的伤口,蜿蜒着淌下浓稠的血。
然而,就在这愣神的瞬间,百里峥陡然感到一股阴冷的掌力在顷刻间笼住了自己的上身,犹如一条曲折爬行的蛇,附着自己的手慢慢上移。百里峥心中一凛,再抬头,却发现洪惜已然离自己三步之远,温文尔雅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诡谲的笑容。
“七……杀!”百里峥只觉得丹田处窜起一股异样的灼热,再来,便是腹中翻江倒海般的绞痛,他的身子微微摇晃,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猛力将钢刀往地上一拄,才站稳了身形。
“怎么可能?”百里峥错愕至极,沉声道,“你竟然会……七杀……掌?”
洪惜负手冷笑:“百里峥,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刚愎自用、自以为是……呵呵……有时候,千万不要低估对手,明白么?”洪惜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百里峥靠近,“可惜我才练到第三杀,否则,刚才我在七步之远处就可以将你置于死地!”
百里峥的唇角缓缓流下鲜红的血丝。他的右手紧握着刀柄,左手捂住胸口,纠结的眉心不住颤动,脸色渐渐转白,唇色也变得灰败而暗涩。“呵呵……”他突然仰天一笑,“洪惜!你果真是个人才……阴险狡诈、阳奉阴违……百里峥甘拜下风……”
洪惜脸上带着笃定的微笑,俯身到百里峥的耳边,低声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百里少爷,您认为呢?”
百里峥咬着牙:“果真……”
洪惜哈哈大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压着嗓子,“反正,冷云峰已经死了……百里少爷这样忠心,不如让洪惜送你前去陪少主一程,怎样?”说罢,空手一掌,便直取百里峥的面门。
百里峥早有防备,当下斜身闪避,只是他此刻负了伤,右边身子剧痛难当,行动不免有些迟缓,腾挪间只觉得右肩一麻,肩头已然被洪惜的掌锋所伤,汩汩淌下血来。
洪惜眸光一亮,立刻欺身向前,变掌为爪,连下狠招,招招都想置百里峥于死地。百里峥避无可避,只得反身相迎。他屏气凝神,将全身功力汇于丹田,抡开手中钢刀,出手就是三十六路夺魂刀法,凶狠异常,却只攻不守,竟是要与洪惜拼命。
百里峥的功夫本就远在洪惜之上,洪惜方才不过是偷袭成功,乘了一时之利,再加之他空手无刃,要想片刻之内取百里峥的性命,又谈何容易?数招过后,二人依然僵持不下。洪惜心中不免焦躁,侧身对众人喊道:“你们都瞎了麽?快上来一齐杀了这叛徒!”
这些庄中的下人平日里对百里峥都有些敬畏,半年前,百里峥被冷云峰派到扬州,不出几个月冷云峰猝死,诸人惶惑间便只有听从洪惜的吩咐,然而此刻,见洪熙和百里峥缠斗正紧,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于是,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杨玉侬,此刻的杨氏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只是一双眼睛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洪惜,脸上的表情竟有些阴冷。杨玉侬扶着神龛上的栏杆,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脖颈间的血痕依然触目,缓缓地向外渗着血。
“大家没看见百里峥方才想杀我麽?”杨玉侬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点手指着百里峥,厉声道,“拿下!”
主母发话,谁敢不听?十数人顷刻间一拥而上,刀剑棍棒齐发,全都攻向百里峥的要害。
百里峥本已力竭,此时腹背受敌,已然是途穷末路,辗转间身上又中了几剑,浑身浴血,状如罗刹,甚是可怖。他自知此刻在劫难逃,又念及冷云峰枉死,不由得悲从中来,抬首仰天,一声长啸,竟是声如狼嚎,凄厉异常。
众人心中骇然,不由怔怔地停了手,只觉得眼前的百里峥犹如一匹月下的苍狼,孤傲决然,让人不敢靠近。
突然,半空中闪过数道寒光,只听得“哎呀”几声,数个青衣的仆从应声栽倒,血流满地。
“谁?”洪惜心中惴惴,仰首问道。
随着一声嗤笑,祠堂的屋顶上飘然跃下一人。
此人穿着一身黑衣,相貌俊朗,双目深邃,神色严酷,庄中的诸人自然认得,正是三年前锒铛入狱的谢三。
洪惜一愣,继而将目光投向百里峥,高声笑道:“百里峥!果然是你勾结谢三这个逆贼,背叛少主,图谋不轨!现在,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谢三脸上带着鄙夷的讽笑,也不管洪惜,只是快步来到百里峥面前,双手相掺,低低道:“百里大哥别来无恙?小弟……”
百里峥缓缓抬起头,血污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小三……”他拍拍谢三的肩膀,黑色的衣领处落下几抹浅浅的血痕,“士别三日……自当刮目相看……小三的刀法精湛至此……大哥也自愧弗如……”
谢三扶住百里峥,转而看着杨玉侬,轻笑道:“少夫人,如果你想小少爷安然无恙的话,最好叫他们闪开。”
杨玉侬瞪大了眼睛,脸色陡然变白,颤声道:“叶儿?你……你把叶儿怎么了!?”
“他现在很好。”谢三冷哼了一声,“少夫人尽管放心,只要百里大哥无恙,你儿子自然会无恙。”
洪惜盯着谢三,眼睛仿佛要喷火:“谢三,你卑鄙!”
谢三大笑:“洪惜!你若想在此与我较量一番,谢某自然奉陪到底。”
洪惜紧握双拳,良久不语,终于闪身一旁,让开一条道:“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