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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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的大殿上，摇曳烛光交织成一片迷离错影，地面上枯干血迹如藤蔓延展开来。空无寂静中，细弱缠绵的琴歌在黑暗中辗转，似乎是绝望，却又带着难言的希翼。
——等等，这是哪里？他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槐破梦满心莫名，眼前所见，似幻似真，不曾见过的诡异场景却有种让他无法拒绝的亲切感。
昏暗的远处，一袭白衣的少年，半仰着头，轻晃的身躯，顺着流泻的乐音，沉沦不能自拔。金发披散，在黑暗中亦显得黯淡无光。
——“摇啊摇，摇啊摇，摇落遍地赋轻骚，故园衰草，满目寂寥，物是人非看新朝”。
他紧紧蹙眉。心底不知为何涌来一阵悲戚，甚至抵消了这种莫名情景带来的不安全感。
或许是他错觉吧，这童谣般的歌声……似乎……有一点熟悉？
槐破梦一动不动矗立着，琴歌如烟消散，黑暗中满怀不安的絮语却渐渐变得清晰，清晰得让他觉得难以置信。
——“如果当初是你被鬼觉神知带走，那吾是不是就可以牵着父亲的手。如果，吾喊你大哥，是不是你就能永世在吾身边陪伴我，大哥，大哥……”
他一个踉跄几乎摔倒。
不——这一定是做梦！他一定是因为太累才会做这种梦！
这个在黑暗中无助哭泣的，会叫自己大哥的人——才不会是那个用或天戟狠狠打败自己的孪生兄弟！他的尊严与骄傲呢？
他的兄弟，碎岛的王者，怎么会说出这种软弱哀怨的话？！怎么能？！
他忍不住掩住耳朵，却挡不住那声音绵绵不绝地传来。
“……吾武上胜了他又如何，看他的眼神，吾只是将吾的兄弟推得更远了。为什么兄弟不能同心？为什么兄弟不能相伴？母亲，孩儿辜负了你的期望了。”
母亲……
心底最脆弱的那一处，刚刚有痊愈迹象的伤口又被狠狠撕开。槐破梦按住胸口，那份最贴心的温暖早在襁褓之中便永远失去了……
他用力忍住眼眶的酸热，一再告诉自己：不，这不是真的，这只是梦。
兄弟同心，兄弟相伴……
不，这根本不可能，从一开始母亲服下圣魔之果，你我就注定了永世对立，永世……为敌！他拼命劝说自己，但心底涌上来的酸涩忍都忍不住，他一口狠狠咬在自己手腕上，那种痛楚激得他身体猛的一抽。
雪亮强光骤地扑面而来，黑暗散尽。
他一个激灵，刚睁开的蓝眼睛不由地微微眯起：难怪这么亮……原来是雪光。空荡荡的庭院里银装素裹，虽然夜半无月，却也是明亮异常。
“…………啊，补破梦的，你这是怎么了？你咬自己干什么？”正闲坐一旁无聊得不得了的红衣女子好奇地探过头来看他，“咦，你是做噩梦了吗？眼都红了，该不会被吓哭了？”
他蓦地转过身，推门而出，竭力平静下来的语气还是带了一丝恼怒，“你看错了。”
清冷得刺骨的空气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不少，连带的，心情也冷静下来了。之前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还被那个不着调的剑灵看到……
哼——聪明的话以后就乖乖闭嘴！
这里是……雪漪谷里的……雪漪浮廊……
自己和素还真来这里，是为了……是为了救师尹……
姿容华美的青年狠狠咬住嘴唇，面色阴鹜。
果然……果然是不该救他的……
如果那时候还能算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站在这里的自己不是更为可笑？！如果不是他处处算计，步步紧逼，母亲怎么会被迫服下圣魔之果，怎么会因为自己兄弟而死？！
“无衣师尹——”
恨意勃发，他一掌拍出，浩大的掌力横扫而过，一声巨响，原本整洁的庭院里飞雪四溅，四下顿时一片狼藉。
“破梦——？”
素还真闻声急急从正厢中奔出，面色倦色不减，见他如此又添一分忧色，“你之前倦极而眠……无事否？”
他咬紧牙关，满腔恨意不知何去何从。
是了，被殢无伤送回的师尹伤势沉重，几乎可说是命在顷刻了，即使自己一再输入树灵之气，到底只是勉强好转，其回复丝毫不容乐观。他往昔不知，原来素还真自己亦是出色医者，但之后到底颇费了一番手段才让师尹的情形稳定下来。
即使如此，气血皆竭真元大损的那人也未必能再活多久……
刚才的那个梦……是母亲在天之灵在责备吾吗？责备吾不该救被吾杀死的仇敌？
或者，是吾那位性格古怪衣着奇异的兄长……托梦与吾？
无衣师尹此时未死，你若知，是会更愤怒，又或者……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冷硬，“素还真素贤人，如你所言，魔城曾于吾有恩。吾不告而别已有数日，也是该回的时候了。吾之前的提议，望汝三思！”
“破梦……”
“素还真，吾方才……梦见了母亲。他若一时不死也当牢记——身为人子，吾与他无衣师尹不共戴天！”
语声决绝，泠如金铁，广袖重重一挥，槐破梦转身化光而去。
“这……唉——！”纵使能言善辩如素还真也有无言之时，他长叹数声，最终也只能默默回转。房间里的白衣剑客倒像是全然不受影响，依旧保持同一姿势跪坐在师尹卧榻之侧：一手支颌，侧身曲臂，双目微合，表情淡至于无。
素还真一时只觉心底涩然，却也惟有无奈。
这几日来，未曾听过这位再多说一句话——他只是看着，听着，若要他做什么便做什么。除此之外，一言也无，一动也不动，只是如此，平静无声地，怔怔地，一直一直看着昏迷不醒的师尹。
素还真走过去，重又细细地替师尹把脉。几天下来，那张雪白的面孔上总算多了几分血色。
伤势虽重，到底不至于到之前朝不保夕的地步，应该算是救回来了吧……
他长舒一口气，歪了歪身子，随便找块地方坐下。破梦一走，他才觉得自己这几日委实也累得不轻，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殢无伤这里布置极简，家具什物皆少，卧室里更连张椅子都没有，好在这次他也不计较。随遇而安吧。
素还真按住额头，苦笑。
这几日连惊带吓，悲喜交加，为兄都快要撑不住了……
师尹啊师尹，汝赶快醒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