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重冥录》炼之蜻蜓

35、第三五章

　　云之岫隔了两日回来，才知道自己错过这么多剧情。

　　他在饭桌上把这两天的剧情补了，唏嘘道：“想不到幕后之人竟然是玄师轩的弟子，还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上门来。幸好他已经伏诛了，我们也可以安心了。”

　　乱华夸张地比划道：“最让人想不到的应该是荆无孽老师，就那么手起刀落——眼睛都不眨头就飞了。”

　　云之岫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讷讷地开口道：“荆无孽老师的话……确实他一向最恨魔物之流，下手是不会留情的……”

　　瞧他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乱华便知道他有些藏着掖着的东西，用手肘戳了戳他道：“知道什么内情你就快说！跟我们有什么好瞒着的？”

　　云之岫迟疑了一会儿，看看左右，落下个结界才道：“这件事情原是下了封口令不让私传的，十二年前玄师轩的二十名弟子接了游方令去做出师前最后一次游历。
　　但是游方令出了问题，他们被引入魔城，二十名弟子只活着回来两个——”

　　“就是东方阙和荆无孽老师。”

　　“那时候荆无孽老师也是靠着东方阙老师拼死才救回来的。他的精神状况很糟糕，休养了几年才完全恢复……那之后荆无孽老师就对魔物深恶痛绝。
　　听说有时候去剿灭魔物，连同行的人都对荆无孽老师出手的残忍感到不适。”

　　桑桑先前听澜音说过这一段，但外面的传言含含糊糊不尽不详。如今听到才知，这哪里是折了几个弟子那么轻描淡写。

　　三年一出师，二十名玄门最顶尖的精英少年，就只活了两个。

　　乱华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东方阙是他亲堂叔他都不知道！

　　云之岫的目光又沉了沉，“我有一个大我很多的堂兄，当年就跟他们在一起。他一直是全家的期望，却这么一去不回了……家里难免会常常提起。”

　　乱华微微露出恍然，难怪云家对云之岫的态度那么神经兮兮的。

　　时隔多年才又出了一个“全家的期望”，可不是得紧紧盯着么。

　　就可怜了云之岫，都快被盯出病来了。

　　……

　　夜里桑桑心思辗转失眠了半宿，不禁想起离开家之后，东方阙将她带到玄师轩，最初认识的人便是荆无孽。

　　自那时两位老师在她心中便理所当然地形影不离。

　　又想起过去听到过的闲言碎语，诸如荆无孽如何优秀，却只留在玄冥院里辅佐着东方阙，从不曾离开。

　　好像一切从今日之后便都有了原因。

　　后半夜她才撑不住困顿地睡去，半梦半醒中有人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贴着床边躺下。

　　桑桑勉强撑开眼皮子看了一眼，嘟囔道：“青冥……你的屋子不要房钱……”

　　青冥“嗯”了一声，糯糯的声音让人很难拒绝：“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

　　桑桑的眼皮子实在睁不开了，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便挪了挪给青冥让出点床位。

　　青冥面向桑桑躺着，眼睛里没有一点睡意，只幽幽看着她的脸。

　　“我已经跟家里人说好，他们这几天就来接小竹子。”

　　“这么快啊……”
　　桑桑嘟哝着应了，但是太困了没有细想。

　　青冥短暂地静默了一会儿，静得桑桑以为他已经睡了，自己也可以踏实睡过去的时候，他才用低低的声音说：“桑桑，我有点怕。”

　　桑桑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我这样的人，生在东方家叫天才，生在别处就叫怪物。可是就算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也不想变成怪物。”

　　“……”
　　桑桑已经粘在一起的眼皮子突然用力睁开，意识到这是很严肃的谈话！

　　虽然她的眼睛只撑了一瞬间就又要往一块儿合，伸手过去抱住青冥拍拍，“不会，你不会变成怪物，怪物才不会害怕变成怪物……”

　　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拍着拍着就又睡了过去。

　　青冥瞧着她的睡脸露出安心的笑容，极轻地“嗯”了一声。

　　他就知道桑桑会这么说。

　　青冥这才踏实地闭上眼睛，安下心来不再胡思乱想。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青冥见到了他第二个徒弟，才又想起今天的话——

　　像他这样的人，生在东方家叫天才，生在别处就叫怪物。

　　清晨桑桑醒来时，一脸懵地看看无比酣然地睡在自己床上的青冥，挠了挠头。

　　总觉得昨晚好像进行了什么严肃的谈话，想不起来了啊……

　　……

　　谷院医这一倒下，把小竹子的离开也提前了。

　　为了防止路上出岔子，小竹子被灌了药，昏昏沉沉地被人扶着上马车。

　　桑桑脸上又是不舍又是担忧，满身莫名地散发着慈母的光辉。

　　青冥不解地看着她，“不用担心，东方家会把他照顾的很好的。”

　　“我知道，我没有担心这个，就是不能亲眼看到小竹子好起来有点可惜。”

　　“？”青冥依然不解，“等他好了，你跟我回家去看他不就好了？”

　　“也是可以啦……”
　　桑桑迎上青冥单纯地不理解的神情，好像隐约有点想起昨晚谈了什么。

　　这种程度的“跟别人不一样”也会感到不安，青冥可能一辈子都当不了反派吧。

　　……

　　闲散的日子倒也过的飞快，不久玄冥院里便陆续有弟子回归，院子里渐渐有了些人气儿。

　　桑桑略觉茫然地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玄冥院，没人知道这里曾经短暂地收留一个尸人，也没人知道楚偃。

　　她如常地拿着扫把清理庭院，听到路过的弟子议论着：
　　“听说这次行令的最高分要出在玄灵院了，还以为东方家的三个人都在玄冥院，玄冥院今年稳赢呢。”
　　“谁啊？玄灵院那边今年有什么出头的人物吗？”
　　“荆重玉你没听过？荆家的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玄冥院，到玄灵院去了……”

　　声音渐渐走远，虽然桑桑不怎么关心这些排名上的东西，但乱华怕是要不高兴了。

　　待到了餐堂，又听到邻桌的女弟子在议论：
　　“你们听没听说荆重玉的事？听说他一个人独挑大梁，不光把闹鬼的事情解决了，还替苦主家申了冤，幕后的主使都揪出来了！”
　　“这事一回来就传开了，简直像个大英雄哎！”

　　桑桑嘴里塞着包子，模模糊糊地想到是因为他们没亲手抓到楚偃所以没拿到高分么？

　　那就没办法了，她还是觉得他们这一队能囫囵个儿回来就很值得夸奖了。

　　正吃着，乱华便气呼呼地在对面坐下来，啪地把扇子往桌上一放，“荆重玉荆重玉，走到哪儿都在说荆重玉！”

　　桑桑抬起头问：“他是谁？本来应该在玄冥院吗？”

　　乱华一愣，随即炸毛：“谁管他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