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重冥录》炼之蜻蜓

18、第十八章

　　桑桑和澜音无奈地在门口驻足看着这两个傻缺。
　　对上巫滕的目光，澜音脸上的神情瞬间冷下来，嗤笑道：“怎么，我还能跑了么？还是你就这么想进来？”

　　巫滕一愣，似乎想开口，澜音已经砰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

　　桑桑小心翼翼地看看澜音，半天没敢开口。
　　虽然早就察觉到澜音和巫家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太对，但是三人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外人也不好问。

　　但是显然巫滕一个人镇不住澜音这小妖精。她半点都不客气说翻脸就翻脸，桑桑也很难视而不见。

　　“澜音，巫滕和巫晓不是你的护卫吗？”

　　“护卫？呵呵。”澜音冷笑一声，和衣躺到临时搭起的木板床上。
　　也没介意这木板原先是做什么用的。

　　“他们哪是护卫啊，是来监视我的还差不多。”
　　“监视？为什么啊？”

　　澜音翻个身用手托着下巴看向桑桑，“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巫魅子一族？”

　　桑桑摇头。
　　她以前觉得自己挺无知的，认识了青冥以后才知道，原来无知也可以理直气壮。

　　澜音无所谓地解释道：“我们巫魅子一族自上古就存在，一直避世隐居，豢养妖鬼。喝它们的血，吃它们的肉，用妖血沐浴，经年累月改变体质，来获取妖鬼的力量。
　　所以在玄门眼里，巫魅子一族就是邪道。”

　　“直到现在，每隔几代妖鬼的力量开始减弱时，族里年幼的女孩就要继续啖食妖鬼，日后生下的后代才能保持妖鬼的力量。
　　我不愿意吃那东西，所以就跑出来了。”

　　她说着平躺了回去，淡淡地望着天花板道：“我一跑出来巫家就发现了我。
　　巫家本来也是巫魅子的一支，但是他们停止了啖食妖鬼，改换姓氏，同巫魅子一族割裂，后来还在玄门立了足。
　　他们表面上和和气气说要帮我，实际上总想要把我软禁起来。”

　　“我打听到他们在玄门立足的方法就是让弟子进入玄师轩。玄师轩收弟子不问出身，只要肯归从正道，出师后玄师轩就承认你的身份。
　　所以我就来了。巫家没理由拦着我，只能派那两个人以分家弟子保护本家人的借口来监视。”

　　桑桑在床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问：“他们想要做什么？”
　　“谁知道。说起来也沾亲带故的，也没见他们对本家有什么坏念头。也许只是怕本家人跑出来作恶坏了他们的名声，也许还揣着什么别的心思。我猜不出来，但是想把我关起来就没门。”

　　桑桑好一会儿没说话，安慰似的摸摸澜音的手臂。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很惨，活的很委屈。走出来才发现，原来大家谁活的都不容易，却也没见谁跟她似的天天委屈。

　　那璍说的对，出来看看是对的。

　　难怪那璍当时总是用和蔼又无奈的目光看着她。
　　现在想想，就还挺无地自容的。

　　澜音被她摸的发毛，怎么都觉得这像是在摸无家可归的小猫。
　　她一向不喜欢矫情，很不习惯地想要缩回手，却又不敢动。

　　这是什么奇怪的抚摸定身大法吗？

　　……

　　另一边东方乱华一进屋就把青冥摁到墙角，警惕地低声问道：“你小子该不会喜欢桑桑吧！？”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可能！
　　青冥不可能一点都没察觉桑桑身份的异常，他总不可能喜欢个妖吧？？

　　可是你一大小伙子非想跟小姑娘睡一屋是几个意思？？
　　总不成青冥一向对人没什么兴趣，偏偏对妖有兴趣？？

　　青冥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一个小妖精勾走了，家里的长辈们能饶过他！？

　　乱华一瞬间心思那个百转纠结，一面担心青冥已经看出了桑桑的身份，一面又要担心青冥根本没看出她的身份。

　　而青冥只是瞪着双黑漆漆的眼睛茫然又无辜地看着他，被摁在墙角弱小又可怜的样子，让屋里另外两个人忍不住侧目。

　　“喜欢桑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只是问你喜不喜欢，哪有为什么！”

　　乱华被他气得想打人，却又得压低了声音不能被旁人听见。

　　青冥歪了歪头，又问出一个让他吐血的问题：“怎么样算是喜欢？”

　　乱华阴沉着脸。

　　他是不是不该问？
　　问这个问题的自己为什么像个傻子？

　　青冥这种从小到大几乎没怎么出门，除了在睡觉就是在发呆的家伙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可是不对，他不能被骗到！
　　他逼问道：“你如果不是喜欢桑桑，为什么总粘着她？”

　　青冥认真想了想，老实地回答：“因为有兴趣。”

　　乱华心中瞬间警铃大作——有兴趣不就是很危险的苗头吗！？

　　他咬牙提醒：“你知道桑桑不是普通人吧！”

　　青冥又想了想，点点头，“知道。”
　　——知道你还有兴趣！？

　　天才的脑回路是跟他们这些凡人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总是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乱华一瞬间觉得好累。
　　替他操心也累，跟他说话也累。精疲力尽的累。

　　青冥瞧着乱华这个样子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虽然他根本不懂乱华在闹什么，但还是很好心地解释：“我只是有点兴趣，所以想跟在她身边看清楚一点。”

　　“看什么？”
　　乱华抬起头，仿佛看到了新希望。

　　“因缘。”

　　乱华：？？？
　　你俩是怎么快进到扯上姻缘的？？？

　　乱华眼中那一点希望的小苗苗被掐得死死的。

　　——天才和凡人的脑回路，果然没有搭到一起。

　　青冥那颗天才的脑袋里，有的只是一点纯纯的好奇。

　　因为他是跟这世间缘分浅薄之人，无论怎样在冥冥之海里浮浮沉沉，看到的也只是别人的因缘。

　　这还是第一次，他在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因缘。
　　所以他想看看，看的再清楚一点。

　　至于“喜欢”。
　　那种纠葛于俗世的感情，他也会有吗？
　　他想不出来。

　　……

　　夜里很静，不止没有尸体的异动，连人世间正常的鸟叫虫鸣都听不到。
　　整个义庄像陷入一滩沼泽深处，只剩下一片黑暗浓腻的寂静。

　　少年们和衣而卧，为的是一有响动能马上起身。
　　可不知是不是赶了三天的路体力和灵力耗损太大，不到下半夜便都睡得死死的，身体沉重得连根指头都难动弹一下。

　　青冥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在下沉，如同慢慢陷入泥沼里。埋在身上的泥沼越来越多，越来越重，最终动弹不得。

　　有什么不太对劲。

　　他想要睁开眼，但在睁开眼睛的瞬间无数画面层叠凌乱地扎进脑海，伴随着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和嚎哭。
　　脑中瞬间剧痛，那些画面却太过凌乱破碎他什么也看不清。

　　最后只有一片破碎的小竹子，像是染着血，孤零零地停留在那里。

　　青冥觉得自己最后是晕过去的。

　　晕过去的一瞬间，桑桑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我觉得，你们两个好像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