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宿狐妖》楼三少

2、第二章

　　师父不食菜
　　连吃了几日的大鱼大肉，我竟觉得自己又长了一两肉。
　　之前一直饿着肚子，没成想我还能过上这般奢华日子，就说这一般人家也不能这么吃法啊。
　　“师父，整天吃着大鱼大肉，也有些腻歪了，而且家里也没有米。”我坐在师父旁边，往他怀里缩了缩，这天儿真真冷。
　　师父靠着桃花树闭着眼睛假寐，别问我从何而知的，反正我就是知道他没睡着。
　　“嗯……那就下山买吧。”他没有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或许感觉到我在他怀里捣鼓，伸出手搂住我，“冷么？”
　　师父的怀里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冰冷，温暖的掺杂着淡淡的桃花的馨香。
　　“嗯，不过冬天就要过去了。”我‘嘿嘿’地笑了两声，伸手抱住师父的腰，蹭了蹭。
　　曾经在山下看到那些个父亲母亲抱着自家孩子，我就曾幻想有那么一天，也可以享受一下此等温暖。
　　“这我倒还未曾想过。”师父半睁着眼睛，瞧着我身上的他的长袍子。
　　我便第一次，跟师父下了山，自此之后的六年间，师父再未下过落英山。
　　后来我才知道，师父活了三千多年，一共就下过那么五次山。
　　热闹的街市，这是我到落英山之前路过过的地方，那家的包子，还是我之前还垂着口水窥视了许久的。那时候我可怜兮兮地眼睛里眨着泪花，嘴里兜着口水在蒸笼前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被那家老板生生赶走了……
　　“这凡人的地方甚是吵闹……除了这一点，其他倒一直都在变。”
　　师父穿着那身白色长袍，走在前面，我离他有一步距离，边四处张望，边瞅着他的身影生怕跟丢了。
　　不知被谁撞了下身子，踉跄了几步，一把抓住了眼前的袖子。
　　师父回头看着我抓着他的手，好像这拥挤的街道边上的人都消失了一般，此时此刻只有我屈着膝盖，仰望着身躯修长的他。
　　“小妖？”
　　师父一使力，把我拽到了他的身边，温热的大手包着我的小手，虽然这张脸已经看了几日了，但每看一次还是会让我精神恍惚。
　　“……额？师父？”
　　不得不说，就师父的这张脸，不止女人，连那男人，或是还在穿着肚兜的小娃，都一脸惊艳地回头直忘。
　　“又不是那不会说话的娃娃，竟连路都走不好。”
　　师父你别笑啊……这光景叫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
　　被握在那温暖的大手里，我僵硬地连手指都不敢动一下，但仍然可以感觉到那包裹着我的手指，骨节分明。
　　师父把我牵进了一家铺子，是一家在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店，店里面暗的连摆在架子上的布料的颜色都看不清。
　　“辛公子？十几年没见连我这小铺子都旧了，您倒是一点儿都没变过。”四十多岁，束发黑衣的男子，手里拿着把量尺，见到师父像见到许久未见的友人一般，从后面走了出来。
　　“竟有那么久未见了啊。”师父拖着我的手，把我推到身前，“想给她做几件衣裳，厚的薄的都要。”
　　黑衣中年男子上下打量着我，“没想到辛公子连娃娃都这么大了啊，看着倒是清秀。”
　　那掌柜的拿了几匹布料摆在台子上，看来是把我和师父当成父女了……这么认为也并不为过，正应了那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了。
　　然，我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师父这张脸要是生个孩子的话，女的必是国色天香，男的也得倾国倾城……
　　“辛公子不做几件么？这冷天儿，还穿着如此单薄。”说着拿出了一匹朱红色的莲花暗底的布料来，“正是公子喜欢的颜色和花纹，刚来的新货。”
　　可惜了师父总穿白色的袍子，若穿这布料做的衣服，定比那素色的好看。
　　然，我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
　　师父摸了摸那料子，道，“看着，摸着倒是不错，那便也为我做两件吧。有现成的衣服先给她找一件吧，剩下的过几日她会来取。”
　　师父说着从怀里掏出了几个碎银子，放在台子上。
　　随手指了几个不同颜色的布料，“做几件不同大小的吧，这孩子还在长个子，不然还要来买。”
　　我还是第一次发现，师父是这般懒惰。
　　后来慢慢发现了师父有三件最喜欢的事儿。
　　一是睡觉，在床上睡，在树下睡，有的时候洗澡也能睡。
　　二是饮桃花酿，酒窖里不知从哪来的那么多坛香甜的桃花酿。
　　三是蹲在池塘边看鱼。
　　穿着合身的衣服，我厚脸皮地抓着师父热乎乎的修长的手，师父也不甩开。
　　说起来，这天儿虽冷，师父穿的虽少，但他的手还是温热的。
　　“你说的菜就是这？”师父拿着我挑的几捆大白菜和茼蒿，在我面前抖了抖，竟有些嫌弃地撇了撇嘴，“不是要我吃这绿油油的叶子？还有这草吧？我又不是兔子……”
　　“师父，总吃肉对身子不好，也要吃些蔬菜，你不想让我一直不长个子就这么高吧？”
　　“随你吧。”师父眼睛眯了眯，把我手里的篮子接了过去，另一只手牵着我。
　　说起来也奇怪，师父从来也不吃蔬菜，但还是长得这么高，难道是因为他总是生食的缘故？
　　屁颠地跟在师父身后，真真觉得从心底生出一种热乎乎的感觉，慢慢地便知晓了，这种感觉叫做幸福。
　　大街上的娘牵着自家流着鼻涕的娃，也不知谁家的爹肩上扛着闺女，手里拿串糖葫芦，我竟然想，如果能一直牵着师父的手这么走，该有多好。
　　后来我才知道，会有事事不如意的原因是，这命运它总喜欢往人想往的反方向发展。
　　无劫无坎，怎能体味人生百味？

　　“师父，不要只吃肉！也要吃菜！”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我竟看到师父脑袋上有两只毛茸茸的尖尖的耳朵耷拉着。
　　搓搓眼睛，果然是幻觉。
　　“小妖，为师总觉得你把为师我当成兔子养。”
　　在我的努力之下，师父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品尝了米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