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金名册》木小空

26、血染的嫁衣（1）

　　正月初十，饶是春节已过去，泰安县依旧年味十足。原因无二，五日后的上元佳节，城中必是彩灯高悬火树银花，是以百姓们早早便开始制作灯笼，悬挂彩绳，为上元节准备着。
　　在这样喜庆的氛围中，年前传出的府尹柳南城的千金柳瑟的婚事也确定下来。迎亲日子是众多媒人精挑细选的正月二十三。

　　王翠花推开因过年而暂时关闭的店门，看到对门赵铁柱忙得不可开交的模样，闲闲挑高了眉毛。
　　赵铁柱远远自是看到了她这副悠然看好戏的模样，无奈柳府的总管还在挑剔着原本敲定的嫁妆以及婚宴一干用品，张口闭口皆是，“赵掌柜须得明白，柳大人只有这一位千金，这嫁娶之事可马虎不得，为柳大人解忧乃是你我分内之事。”
　　他怎能不明白？只是，年前已经商定的细则如今大改特改，饶是还有几日的时间，但耐不住柳府的人一个劲地催促啊。
　　“是是是，柳总管说的是。”低眉顺眼地应诺着，转身吩咐小厮的时候，还是回给王翠花一个无奈的笑来。
　　王翠花笑得十足的潇洒，然后一扭身又返回昏暗的正堂里去。天知道赵铁柱是如何在店面未开启之时，便接了柳府的生意。如今这般慌忙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岐洛府府尹家的婚事，怎能不处处精致？

　　牛红红坐在桌子旁，小瓜子嗑得不亦乐乎，然而她只是嗑开，却不吃，白白净净的瓜子仁在桌面上堆了一小堆，旁边放着一摞瓜子皮。
　　一看见王翠花进来，牛红红慌忙展臂趴低护住那一堆瓜子仁，嘴里还叼着一枚瓜子，口齿不清地说着：“你不许吃！”
　　莲步轻移，王翠花一个闪身便站在牛红红身后，玉手一探那一堆瓜子仁便已落入掌中。又是一个扭身，她已慵懒地坐在牛红红对面，捏着一枚瓜子仁，笑得温婉，“多谢红红，哎呀呀，这么客气，还帮我剥瓜子。”
　　牛红红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饶是她这样被王翠花得手已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她还是拦不住啊！她睁大眼睛看看王翠花的手，又看看光净的桌面，以及那一堆纹丝不动的瓜子皮，然后又看向王翠花，可怜兮兮地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你为什么不拿错，拿一手的瓜子皮啊！
　　心知牛红红这是真的受到打击了，王翠花将抢来的瓜子仁尽数递到她手中，“红红乖哈，我同你玩笑一把，不要介意嘛。话说，柳瑟终于要成亲了。”
　　牛红红才不理会她说的话，心疼地揽着那一把瓜子仁，恶狠狠地瞪着她。
　　王翠花不以为怵，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然后坐直了身子，闲适地开了口，“柳瑟婚期定在正月二十三，甚嚣尘上的一直是众人夸赞柳瑟美貌品行端淑，以及她要嫁的人将入赘柳家的事。可是……嫁的人姓甚名谁，倒是所知者甚少。”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牛红红吃着瓜子，不以为然地开口，“凡间男子以祖宗香火为重，入赘到柳家虽然得到了丰裕的家产，但是总归是改了宗姓换了祖宗，是谁也不想大肆宣扬的吧。”
　　王翠花摇了摇头，虽说牛红红说的确然在理，然而根据在华府与柳南城的会面，她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柳南城这个人绝不会是一个公正严明两袖清风的好官。这样的人，便注定不会以柳瑟的意愿为事。如果对方名不见经传，那么柳瑟为什么要嫁他，而柳南城又怎么会同意柳瑟嫁给这个人？
　　更何况……
　　将剥好的瓜子仁塞满了嘴巴，牛红红一边嚼着，一边看着王翠花清冷了一张脸陷入沉思的样子。她托着下巴，待吞下去了一些足够开口的时候，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老板，外面，赵铁柱。”
　　王翠花抬眼看到她鼓起的腮帮，便挪着凳子坐了过去，伸出一个手指戳向她。虽然牛红红不怎么白，但是皮肤的触感还是十分柔软滑嫩的。
　　“我知道你说的意思，赵铁柱负责这次的婚事，势必知道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只是，你觉得他会告诉我们吗？”
　　牛红红“啪”地一声打掉王翠花作乱的手，朝着她大大地翻了个白眼，“老板，你再动我试试看啊。”说着身子便向后撤开了些，“为什么不会告诉我们？”
　　沉默几息，王翠花将故木生死册召出来，拿着翻了几页之后递到牛红红面前。
　　牛红红狐疑地勾着头看了一眼，旋即狠狠吸了口气，“这……”
　　王翠花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为什么对柳瑟的婚事如此感兴趣的原因。”
　　“我还以为……老板你只是闲着没事做。加之赵铁柱在准备这件事，所以你才会这么上心。”
　　“哪一件事我是闲着才做的？你的老板，我，是一位非常有责任感的人，好么？我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好么？”说着说着她自己便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赵铁柱的事我就上心，诶，红红，你给我说清楚……”
　　牛红红又赏给她一个白眼，“我以为你只是想要给赵铁柱添堵，毕竟你那么不待见他。”
　　“我哪里不待见他了？”王翠花显然已经忽略了牛红红的重点，深深掉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能自拔。
　　“老板，你没事吧！”牛红红觉得王翠花应该冷静一下，她拿着盛放了瓜子的木盘，起身便拐进了后院。
　　王翠花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方才，似乎好像大概也许说错话了？
　　低头又看了一眼故木生死册，顿觉前路迷茫无光。

　　生死册上写着——泰安县柳府，柳瑟，卒于正月二十四日。

　　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新婚第二日便死去……而且，没有时间！没有具体的时间。摇了摇头，王翠花将名册收好，心里混沌一片。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既然知道就不会坐视不理。毕竟知道了一个人要死，却不知道那人何时死，为了什么死，足以让她懊恼思虑许久。

　　暮色渐沉，青灯初上。王翠花坐在院子里，仰头看着暗蓝透白的夜幕上无星无月，挨着桌子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晚风清冽，吹动她身后的青丝缕缕，也让她感受到几分凉意。然而心绪却是十分平静的。
　　牛红红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的脸，百思不得其解。她知道老板不是在欣赏风景便是在欣赏风景，所以也懒得出言打扰。只是，那样仰脸的角度，从晚饭后到现在已经半个时辰了，脖子真的一点都不酸吗？
　　她看了看墙头，不禁暗自埋怨，都说了让司乔告诉赵铁柱晚上来一趟，结果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到。司乔便是那日在店内为王翠花二人介绍物品的店工，王翠花回天暮山的日子里，牛红红闲来无事便去赵铁柱的店里，一来二去便同司乔熟悉起来。
　　“啊。”王翠花唇角溢出一个声音，旋即抬手捂着脖子缓缓地低下头来。
　　牛红红一愣，看着她的模样，便知道脖子终于酸了。撇了撇嘴，牛红红走过去替她揉了揉。“风景可好？”
　　王翠花闭着眼享受着，“尚可。”
　　看见她这幅模样，牛红红心下好笑，手中劲道加重，几个手刀下去，王翠花紧皱了眉头，发出了一声痛呼。
　　与此同时，赵铁柱恰好越过墙头，听到她这声呼叫，一个不当心便跌落下来。所幸身手敏捷，堪堪在落地时站直了身子。他瞅着王翠花二人半晌，狐疑问道：“你们这是……相爱想杀？”
　　此时的牛红红左手横过王翠花脖子前方，右手成刀正砍在她的脖子后面，而王翠花正一脸痛苦。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像是“老实奴仆遭无良主人剥削，一时怒起便欲杀之是为何”……
　　牛红红同王翠花俱是一愣，不防赵铁柱此时出现，倒将她二人的打闹看在眼中。对视几息，牛红红慌忙松开手，站在王翠花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副温顺至极的模样。
　　王翠花亦恢复了常态，“来了，坐吧。”
　　赵铁柱一撩衣摆坐了下去，怎么也挡不住眼中的笑意，心知这二人窘迫，便也不提此事，开口道：“司乔同我说起，牛红红有事找我。方才因为柳府的事耽搁了一会儿，来得有些迟了。”
　　“不妨事。”王翠花摆了摆手，“我们找你，是想向你请教几件事。”
　　“哦？”赵铁柱悠然地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什么事？”
　　“关于柳府的婚事，城里的百姓虽是议论纷纷，然而我却十分好奇，柳家将要招赘的那名男子，是什么身份。”王翠花没有拐弯抹角地同赵铁柱套话，直接问了出来。她认真看着赵铁柱，不放过他的任何表情。
　　赵铁柱脸色未变，倒像是早就知道她的问题一般，轻轻放下茶壶，淡淡道：“忙到这个时辰，我还未吃饭，你们能不能先施舍我吃点什么？”
　　王翠花一愣，这才发觉赵铁柱似乎很是疲累，心下懊恼自己做事不妥当，便笑道：“好。现在为你去做一些。”
　　“多谢。”

作者有话说

　　写得太困难了。。。说话说话还是说话TUT
小空自言自语请无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