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作茧自缚 ...

  •   苗渺篇

      在我混着酒吞下一整瓶安眠药沉沉睡下的时候,我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从出生到现在,我见到了很多原本都已经消失在记忆里的人,例如我的奶奶。
      很多原本模糊不清的不愿深究的情节却在这里变得格外清晰,原来当一切有了始末和过程之后,我会看着你干净的脸庞和清澈的眼睛,骤然心痛。
      我是一个写小说的,我可以为了你一个荒诞的行为编造出各种假定事实,可是假定事实毕竟是假的,在真相面前,它连存在的意义都没有。
      在这个世界里我看见了张秋眉,那个把我生下的母亲。我已经有七年没见过她了。我看见她在和奶奶在父亲的灵堂里吵架,样子极度嚣张,这就是我一直熟悉的母亲,一个无理取闹的漂亮泼妇,不管事实到底是怎样的,她就是永远的真理,这就是我的母亲。
      张秋眉的身后躲着一个小女孩,是六岁的苗渺,圆圆的眼睛盯着大堂里挂着的那张黑白相片,她认得照片里的人,那是她的爸爸,最爱最爱她的爸爸。苗渺已经很久都没见过爸爸了,她问母亲,爸爸在哪里?妈妈告诉她爸爸死了,爸爸不要我们了,以后苗渺永远都没有爸爸了。但是苗渺还是想找爸爸,她还是继续哀求着母亲带她去找爸爸,终于有一天母亲生气的拉着她坐了很久的汽车来到了这栋大房子里,大房子里人很少,一个老奶奶,一个女人,一个小男孩以及一张爸爸的照片。
      大房子里的女人想来拉苗渺的手,她微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很漂亮,母亲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这样看着苗渺,苗渺觉得这个阿姨很好,可是母亲却把苗渺拦在了身后,冲着那个女人就是一通乱骂。那个女人原来是个哑巴,她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摆手,依依呀呀的比划着什么。奶奶把那不会说话的女人挡在了身后,她让母亲滚,她说她儿子苗卓文的妻子只有付静一个。也许五岁的苗渺还不明白母亲和奶奶当时争吵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可是作为长大后的我却清楚的明白了五岁的苗渺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只是一个筹码而已。
      张秋眉说:“老太太,你要这么说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我这么没名没分的和你儿子在一起六年,就不说你儿子耽误了我宝贵的青春,我好歹也给你们苗家留了个后,怎么说也是你们苗家亏欠的我,现在卓文死了,我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没了依靠,青春损失费就算了,要点抚养费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老太太说:“张秋眉,这孩子你如果想把她留在我们苗家,我们就当收留一只流浪猫,如果你要带着她离开,我们也不拦着,但是出了这个门她和我们苗家绝无半点关系。”
      张秋眉像是被气到了,她就知道那老太婆不会那么好说话,她狠狠的掐了苗渺一下,豆大的泪滴立刻从小苗渺稚嫩的脸庞成串的滑落,那时候的苗渺还不懂隐忍,她只知道很疼,而大声的哭泣是最直接的生理反应。张秋眉的心也狠狠的疼了一下,但是她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她才能达到目的。她说:“从我肚子里出来的东西,就算我带着她穷到要去跳楼也绝不便宜了你们。”说完就拎起嚎啕大哭的苗渺走出了苗家的大房子。
      最终张秋眉还是输了,苗家老太婆没有出来拦住她,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苗渺这条苗家唯一的血脉。可是什么都不会的她又该怎么养活自己和孩子呢?她突然觉得好恨,苗渺的刺耳的哭声让她更加烦躁,张秋眉仰着头大声的骂着:“苗卓文,你个没用的东西,活着的时候怕你老娘不敢和付静离婚给我一个名分,现在倒好,突然就这么意外的死了,除了一个拖油瓶什么都没给我留下,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爱我吗?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吗?”
      我的母亲,她总是那样,会很突然的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而且毫无犹豫的去实行,就像她在接到某幼儿园电话之后突然意识到她的女儿该上学了,可是她连养活一个小孩都是问题,更别提送她去上学。所以最终她快速的做出了一个决定,把苗渺交给付静,那个软弱的,可悲的,善良的哑巴冤大头。张秋眉认为这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她向来那么自以为是,就算事后会后悔,她也会用尽各种理由坚持自己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是绝对的正确。
      和记忆里一样的情节,母亲带着我去了一个有很多很多小朋友的地方,她让我乖乖的在这里玩,一会苗渺的妈妈就会来接苗渺回家。可是一直到付静带我回到苗家的大房子,一直到奶奶去世,一直到十六岁我才终于见到了我的母亲,不是她来接我回家,是我找到了她新的家。我一直以为这些年她会像小时候一样,当我在超市走丢时,她会在大大小小的货架里骂骂咧咧的喊着我的名字,当她找到我时眼睛已经哭红,狠狠的揍我一顿之后又是那双弯弯的好看的眉眼对着我笑。可是最终梦醒了,她的眼睛再也不会对着我笑,对着十年未见的女儿她的眼睛始终都没有一丝光彩。十六岁,我第一次来葵水,我无助的看着眼前这个冷冷冰冰的母亲,她扔给我一包卫生棉,然后问了我一句:你知道这东西有多贵吗?原来从她决定离开我的那一刻,我于她便什么也不是,她便再也不愿见到我。或许有一天当我捧着大把钞票站在她面前时,她才会用她笑起来弯弯的却不再漂亮的眼睛看着那些钞票感动的说一声:不愧是我张秋眉生的女儿,我就知道我的决定没有错,果然,你变得有出息了。
      关于我母亲张秋眉的记忆到此结束,我决定不恨她也不再爱她。曾经她用温柔好看的眉眼告诉我她是爱我的,曾经她也用最无情的冰冷告诉我别再出现,她的自私和决绝成全了她自己,也成全了她的女儿苗渺。
      那么苡鹿,我最好的朋友顾苡鹿,你呢?我这么血肉模糊的样子会不会惊吓到你?
      ——苗渺

      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眼前是一个陌生的环境,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还有一股很浓消毒药水的味道,如果我还活着那么这里就不是太平间而是医院的病房。果然自己还在吊着点滴,脑袋昏沉沉的,身体没有力气,胃里阵阵的抽搐,很想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努力的回想,记忆的洪流清洗了所有脑细胞,无法接受又怎么样,事实就那么血淋淋的罗列在了眼前。
      2012年8月12号凌晨1点左右在云殊市郊区发生了一起凶杀案,罪犯顾某入室偷窃被受害人付女士发现,僵持不下顾某竟然用菜刀砍了付女士十多处,付女士最终因失血过多没有及时救治而死亡,最让人发指的竟然是罪犯杀人后还清理了现场,把流血不止的付女士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做成熟睡的样子,时隔2天之后被回国的儿子付某发现······
      2012年,8月12日,就是我和苡鹿开始逃亡的那一天。那天凌晨5点多,我回过家,慌乱的整理了行囊,走过符静房间的时候,第一次开口喊符静妈妈,怕把她吵醒,所以很小声,很小声,带着哭腔一遍一遍的喊着妈妈。原来仅仅只在四个小时前在她身上发生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如果当时我能发现,如果我能把她送去医院,也许她现在还能听我喊她一声妈妈,可惜她听不见了,真的再也听不见了。胸口疼得不像话,只能一边揪着领口一边大口大口的拼命呼吸。
      有护士进来,看见在病床上大口喘气面目狰狞的我,急忙跑过来询问我:“姐姐,你哪里不舒服吗?我去找医生,你等一下。”
      哪里不舒服,我哪里都不舒服,可是医生能挽救已成事实的悲剧吗?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我的狼狈,急忙拉住那个小护士,但是一口气憋在喉咙口,我说不出任何语言,只是摇头示意她不用麻烦医生了。
      她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也许是我抓她太用力了,力气这么大的人身体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小柜子上,揉着手腕甜甜一笑,递给了我一张名片:“这是送你来的那位漂亮姐姐让我给你的,你一定要联系她哦!还有记得把药吃了,明天检查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好了,任务完成,我先走了,有事按铃哦!我叫苏棋棋。”恍惚有一种错觉,这个小护士有点眼熟,想想也好笑,当最亲密的朋友变得陌生之后一个陌生人反而觉得熟悉。
      醒过来就是各种的问题的扑面而来,很无力的,我低下了脑袋,明明疼痛在心脏上肆虐的抽搐,可是现在眼眶却干的要死,我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翻过护士给的那张名片,上面印着很醒目的名字—白馨,在空白处还留有”务必联系”四个奇怪的要死的字。如果说刚得知养母被杀的消息时我是条件反射的心痛、眼泪、自责等所有最最直接的表现,那么现在更多的是担忧,是为了自己飘渺无痕的未来,也许水瓶座的自己就是那么理智,那么自私,那么没心没肺的混蛋。
      今后的日子我该怎么处理,若无其事的继续活着吗?如果退缩的话还不如那天真的死在了陌路的阴谋里,那么无辜那么凄惨那么可怜的死掉,然后以一个美好的形象活在每一个认识我的人他们心里。现在······现在这样活着回去是多余,是丑陋,是丧家之犬,是无法想象的各种难堪。苗渺,你真该死掉的!你的死可以成全很多人,包括你自己也能解脱。但是白馨把你救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再死一次,可是你甘心就这样成全了一些人吗?
      走到门口的小护士又转过身,回到病床前,很不满的看着苗渺说:“你好像忘记对我说谢谢了。”
      苗渺这才抬起头看向这个很有趣的小护士,她真的是护士吗?她的年纪还很小,看上去顶多也就是初中刚毕业的样子。稚嫩的小圆脸非常符合以前校长演讲时千篇一律的台词:你们就像那初生的太阳,是祖国未来的希望。
      看着小护士朝气蓬勃的样子,好像在告诉自己:天亮了,噩梦只属于黑夜,我们哭着祷告祈求那片天幕快点变得明亮,阳光快点把所有黑暗驱赶出去,但是却没想过光天化日下的我们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不想说话,害怕一开口所有的悲伤都会从嘴巴里跑出来,所有的伪装都会瞬间崩溃,所以闭紧嘴巴用手比划了几下,可能小护士以为我是哑巴,粉粉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睁着大大的眼睛愣愣的看着我,都没发现有眼泪在她稚气的面庞上悄然滑过。
      “你不能说话了吗?”她问,也许是发现了自己的失言,匆匆转过身留下一句:“你吃完药就休息吧!我晚点过来看你。”
      护士走后,病房安静的可怕。我想起了苡鹿,突然特别期盼苡鹿的出现,我突然慌了,因为我好像不记得苡鹿的样子了,怎么办,我好想仔仔细细的把她记住,记住她最真实的样子,哪怕那样的真实会让我看到美丽的假象之下爬满各种恶心的蛆虫。
      我还是习惯有你在身边的,至少是现在,你得在我身边。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来编制一个欺骗我的谎言,总之就算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付静,付言,老猫,陌路,这些都只是我写小说走火入魔所虚构的假象,其实我本来就是除了顾苡鹿这么一个朋友之外就一无所有的狗屁作家,我也会深信不疑,知道吗?我对你是深信不疑的。
      “渺渺!”说苡鹿苡鹿到。长大后的我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作茧自缚,一个破茧成蝶。而现在我正享受着窝在茧里一点一点挣开束缚的过程,不由自主的,快乐和悲伤,记忆和情感都抽离了正常情绪的发展路线,唯一明确的就是终点。苗渺,这是你除了相貌之外越来越像张秋眉的地方,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决绝,一样都是那样残忍可怕的生命体。
      眼泪一颗颗的从苡鹿的眼眶滚了出来,大周末的跟着Lucy去海盟市区的商务酒店布置会场回到筒子楼已经筋疲力尽,下周辛格和LC就这次迂回小镇的开发案要举办一个酒会,这将预示着顾苡鹿和苗渺又要重新找住的地方了。快过年了,回来的路上看见很多在海盟市打工的外地人都挤在车站等着回家,那阵仗叫一个气势磅礴呀!周末市区的路况简直不堪入目,愣是在路上堵了老半天。揣着一肚子的牢骚想回来向苗渺汇报,可是房间打开门就看到一地的碎玻璃,桌子上有很多的酒瓶,还有一张纸条和一张名片,纸上写着:你朋友在海盟市二院,有任何问题可以打我电话。名片上的名字是—白馨。苡鹿只是觉得很害怕,心顿时凉透了,带上钱就坐了出租车来到医院。一路上各种遐想,车祸?仇杀?突发性疾病?绑架?UFO要把渺渺这个外星人带回星球?或者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原本屋子里的那个酒鬼看苗渺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独自在家,色心大起想玩一个人鬼情未了?······唯一唯一不愿想的就是这一切和那些自己费尽心血掩藏的东西有任何关系,最好的结果就是这只是苗渺的一个玩笑。可是渺渺真的就躺在这个医院的病床上,吊着点滴。
      “渺~,你没事吧!告诉我你没事,好吗?”苡鹿整个人扑上去压在我身上,好像离得远一点点,就会有外星人把她最亲爱的渺渺绑回外太空。
      而她听到的是我冷静淡漠的声音:“苡鹿,回到云殊市以后我们该做些什么?”
      听到”云殊市”这三个字,苡鹿的心仿佛落入了深渊,她打量着平静的我,心里没有底。但同时她又极其平静的提醒自己:慌什么?顾苡鹿,你没有做任何对不起苗渺的事,你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你还是苗渺认识的那个向日葵一样的顾苡鹿,不必伪装,做你自己就好。
      “当然是先回家看一下亲爱的母亲大人,然后联系学校那边继续学业啦!想到就可以回到我们美丽的大学校园见到可爱的教授们,心情就特别好,还有好怀念校门口的小吃摊哦!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宰老猫这个暴发户一顿,我想吃淼湖阁的小龙虾,还有花园的盆栽甜品,还有那个旋转餐厅,臭老猫说过要带我去的······”苡鹿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我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侧身挤到我的旁边,左半边的身体压在我还很虚弱的身体上,苡鹿水汪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的眼睛,我努力的模仿者记忆中张秋眉祥和的笑容,连眼睛都带着笑意的笑容看上去很像真心吧!只是苡鹿的心却依旧像是被一股冷气侵袭,感觉到孤独的清冷。试探性的再一次提问:“渺渺,不可能没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好吗?”
      看着苡鹿一脸的关切,突然所有的战斗力都瞬间被抽离了,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摇了摇头。我需要一遍一遍的用那些破碎的美好残忍的在灵魂上划下新的伤口,再狠狠的撕裂旧的伤口,只有不断的流血,只有不停的疼痛才能让我有更坚定的信念。
      “你自己也不知道呀!你等等哦,我去帮你问一下,就在这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上厕所也等我回来我陪你去,知不知道?”苡鹿像家长一样发号施令的样子和老猫还真像,苡鹿自己也察觉到了,嘀咕了一句:“怎么和那只老猫一个德行?”
      而我则乖的像只小猫一样的用力点头,可能太用力,有点头晕。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本我就因感冒发烧请假在家休息,想着既然陌路没死,那么也是时候看看云殊市那边的情况了,如果那件事的风波已经过去,那么至少我可以回去看看了,可是当付静遇害的消息刺痛眼睛的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没有人愿意和一个死人计较,我死了,就不会瞧见你怨毒的目光了吧!所以我混着酒精吞下了一周剂量的感冒药。
      没过一会,苡鹿就骂骂咧咧的回来了。
      “靠,现在都什么无良制造商,狗屁无良商家,丧尽天良,卑鄙下流,臭名远扬,倒行逆施,寡廉鲜耻,鬼蜮伎俩,厚颜无耻,奴颜媚骨,谋财害命,无恶不作,十恶不赦,死有余辜,罪大恶极,置之死地而后快······渺渺,你是中文系的,还能有什么成语形容这些无耻的商家吗?不对,只要是能解气的就行,骂他们是畜生都觉得对不起小动物,你说咱中国文字怎么就那么文明呢?”那么一大串的中国贬义成语哗啦啦的下来,我真的招架不住,关键是整理了一遍之后还是没明白苡鹿想表达些什么?
      “那亲你能用外文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吗?”
      “等等,让我酝酿一下。”大概一分钟以后,苡鹿手舞足蹈的蹦了两句英文
      “fack their big king eight bad egg.”
      “渺渺,我跟你讲,医生说你是因为喝了过多的酒加上那什么成分超标的感冒药,幸好白小姐及时发现,把你送到了医院,她还真是个好人,把医药费都付掉了。还有医生还说如果严重的话可能会对脑子有影响,甚至是丧命,简直无法想象。所以我才会那么绞尽脑汁的想骂那些造假卖假的变态!本来想解解气的,现在觉得太费力气了。不过渺渺,7年的朋友下来,我知道你是从来不喝酒的,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虽然我知道你喜欢把很多事情都放在肚子里,你把自己的内心藏得很好,有时候你甚至拒绝我对你的关心,这样的你都让我觉得好遥远。好吧,这些我都可以忽视,反正我神经大条,也懒得去琢磨你的心思,但是这一次,我身体所有的感官都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不是,是你必须告诉我,否则隔着太多秘密的我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对待这份友谊了,太累了,渺渺,你知道吗?”
      很符合苡鹿个性的台词,她是一个进入状态,抽离状态都很迅速的人,只是那么沉重的话题她很少提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苡鹿单纯的眼神,好听的歌声,温暖的怀抱,一切都在脑海里变得那样清晰。
      滴答滴答滴答,时间在空间里留下扰乱心神的脚步声,那个掌控身体的灵魂想着该是怎样天衣无缝的话语才能暂时隐瞒住这件事情呢?而那个脆弱的灵魂则躲在角落里哭泣。苡鹿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喜欢把心事挖个坑藏起来的人,喜欢或者讨厌,心情的好与坏,爱或者恨其实我自己都没办法看的通透。不可否认的我还是继承了我父亲的那一点懦弱,如同张秋眉恨透了父亲的软弱无能一样,我也恨透了自己的优柔寡断。
      终于我把头埋进了苡鹿的怀抱,胸口一阵酸楚,明明已经干涸的眼眶顿时又冒出了很多很多的眼泪,我用嘶哑难听的嗓音哭的撕心裂肺,即便是当年被陌路用照片和视频威胁我也只是倔强的默默留着眼泪,不曾发出一点声响。而现在,我哭成这样,苡鹿,这样的哭声能不能超度那些被我们一点一点丢弃的纯真。
      “苡鹿。”我告诉苡鹿,我和付言的妈妈付静死了,就在我们慌忙逃离云殊市的那一天晚上死在了家里。我能感受到苡鹿微微的颤抖,她用几乎小的听不见的声音喊了我的名字。
      我哽咽着,终于端坐在病床上,原本打算盛气凌人的质问,可是最终我是那样那样无助的望着她好似在乞求:“苡鹿,你一早知道对吗?那个杀死我妈妈的畜生你知道他是谁对吗?”
      “渺渺,对不起,对不起。”苡鹿只是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无论自己的初衷是什么,结果总归是伤害到了她。
      原本我就没想过和苡鹿是一辈子的朋友,一辈子太长,看不到边际的东西总有能力让我不安。我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像张秋眉丢下我一样的丢掉苡鹿,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厌倦了,只是渐渐的这个日子开始被无限的延长,我既期待这一天的到来,同时又感到害怕。今天是一个多好的契机,我终于有了一个能让我把你推得很远很远的合理理由,可是我忽然就不舍得了,苡鹿,我无法去伤害一个在风中瑟瑟发抖的弱者。我能想象没有我在身边的你你孤单的在风中流泪,那样很冷吧!那就再等等,等到你不再需要我的时候,等到你有足够强大到令我厌恶,那时我才能心安理得的用最残酷的方式去伤害你。
      苡鹿,终有一天,我们会变得势不两立,但是现在,我会因为珍惜我最好最好的朋友顾苡鹿,而假装原谅我最好最好的朋友顾苡鹿你对我隐瞒你那畜生一样的父亲顾明杀害我母亲付静这件事。但我不会告诉你,这只是假装,以后,我是说以后,我会连同这一次揪心的隐忍和你对我其它的伤害一起还给你。我不知道心里的这些话我到底是说给谁听的,反正我只知道我很痛,这种痛苦我不愿意一个人来承受,有人说好朋友是可以分担痛苦的。可是怎么分担?伤口并不会长腿跑到对方的心脏上,所以请允许将来的我试图在你心口上剜下一块块鲜红,当然你可以选择反抗,这样最好不过。
      够了,心里勾勒的一切就此暂停,苡鹿,继续温暖如阳吧!继续天真的怀抱所有可笑的遐想,这样你会一如既往的相信我所有的假装。
      擦干泪水,我说:“我饿了!”你和我都知道,这样就可以画下句号,不再提及。
      所以你破涕为笑,兴许你能预感到这都是暴风雨前平和假象,但是一如既往的,你只想做我希望见到的顾苡鹿,所以你把头埋进医院看似干净的白色床单,胡乱的擦掉鼻涕眼泪,然后用奇怪的音调回答我:“嗯,我一会儿去给你买你爱吃的椰奶糯米粥,不过先容我上个厕所好吗?今天忙了一天,连厕所都没上一个,尿憋死了,对了渺渺,你要上厕所吗?我们一起去吧!”
      “不去了,没感觉,我只是很想吃东西,特别是蛋糕和肉肉。” 现在是不是只要把肚子填的饱饱的就可以顺便把空荡荡的心填满呢?
      “哦,好吧,不过根据我顾大师活了这么多年的生活常识来说,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流食,比如粥,汤,水之类的。”苡鹿百思不得其解,一个那么能吃的人怎么会是个有胃病的人呢?可能是暴饮暴食引起的吧!
      “额······无所谓,是好吃的就可以,你知道我除了香菜,其他都爱吃,快去快回哦!”
      “OK,那我走了,等我和美食一起回来吧!”
      “等等,把手机留给我玩游戏,你不在我会无聊的。”
      苡鹿翻了个白眼,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但还是把手机乖乖的从口袋里掏了出来交给此刻在病床上吊着点滴扮演公主的女王大人——我。
      握着苡鹿的手机良久,终于还是给白馨打了电话。
      一通电话结束之后,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白馨的故事,故事的具体内容还不知道该怎么叙述,但是一定会是一个与灵魂交汇的生命,每一段故事都应该是有生命的,因为故事里活着的是情感。
      抬头看了一下吊瓶,也不知道输入到体内的液体是什么,总之是快没有了,按了铃,希望护士快点把插在手上的针管拿掉,手背上涨涨的感觉真的很不舒服。
      “hello,美女小护士苏棋棋为你服务。”
      还是刚刚的那个小护士,她看起来很快乐,是真的没有烦恼吗?不过我很懊恼,因为小护士并没有拔下手上的针管,而是换下的那瓶快挂完的吊瓶,重新又放上去了一瓶满满的。
      “还有啊!”我哀怨的看着她。
      小护士一脸困惑的盯着我,这时我才明白过来之前还欠她一句谢谢,她应该以为现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笨蛋姐姐吧!
      “不好意思,之前刚醒过来可能头脑不清楚,谢谢你啊!”
      “哦,不用客气,嘻嘻,这瓶挂完就OK了,呵呵。”
      “嗯,再次感谢,苏棋棋是吧?”
      “是医院的最美小护士苏棋棋哦,苏州的苏,琴棋书画的棋,我是苏州人。”
      “等等,你真的是护士吗?你似乎还是未成年吧?”
      “不要拆穿我好吗?虽然我才刚进入卫校学习,但我可是很专业的哦!至于为什么我会在这医院成为一名护士······”她邪邪一笑继续说:“姐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关于守护天使的故事,也许我就是上帝派来守护你的那个小天使呢?这样解释你相信吗?”
      天使?我看着她,恍惚间看见了十一年前躲着张秋眉身后怯怯的喊我姐姐的那个小女孩,她长大了,十七岁。命运又自得其乐的开了个数字游戏一样老套的玩笑,十七岁的我带着六岁孩童对母亲的眷恋闯进了十岁苏棋棋的生命里,而长大后十七岁的苏棋棋又再次出现在她姐姐最脆弱不堪的岁月里,她告诉我:姐姐,我是你的守护天使。
      我亲爱的妹妹,你不应该出现在我正用鲜血染红的岁月,你的姐姐已经疯了,一个疯子她也不知道她会把身边的人伤害到什么程度。所以,趁着她还清醒,姐姐告诉你,离我远一点。
      第六章
      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作茧自缚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