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茏岁月有你》渊尘

33、一纸调令

　　柯以兮回到座位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部门的人却基本都还在，这就是大家一贯的工作状态，基本还要过差不多一个小时大家才会纷纷离开。
　　沿路走来，不断有人转过头来看她，然后又转过头去，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小声讨论，柯以兮只听到他们隐约地说着“就是她”、“两个月”、“大学刚毕业”这样的字眼，一颗心惴惴不安。
　　刚回到座位，柯以兮便看到公司邮箱有个未读邮件一直在闪烁着，刚要点开，便听到自己部门经理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柯啊，还不要回家吧？来我办公室坐一下吧。”
　　柯以兮停下点开邮件的手，起身往经理办公室走去，一路上仍旧是昔日的同事们异样的眼光以及几不可闻的窃窃私语。看着这个情形，柯以兮已经大概知道邮件里的内容是什么了，无外乎就是对她的一纸调令。
　　“经理。”柯以兮敲开经理办公室的门。
　　“坐啊，别站着。”市场部经理的名字叫钱明岛，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地中海，头发梳得油光发亮，金丝边框眼镜，玻璃瓶底般厚的镜片，平时看手下的这班人都是昂着头，翘着鼻子，一脸严肃样，碰到上层人员却又低眉顺眼，满脸带笑，一副听话模样。柯以兮对他没有什么不满，她也知道，在职场上，特别是在像之前的铭睿这样的大公司，能够做到经理这样的位置，单单靠着阿谀奉承并不太可能，而且，平时听他对手下人的训话，也不是毫无根据地乱指责一通，说出来的话都是直指要害，很有建设性的。
　　柯以兮顺着对方的话，就在对方对面坐了下来，两人隔着一张长方形的办公桌，隔着长约一米五的距离，淡淡地互看着，这样持续了大约十来秒，柯以兮先开了口，“经理，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钱明岛收起一贯严肃的表情，反倒笑了起来。就在柯以兮被他笑得莫名所以的时候，他终于停下了笑，却也没有平时的严肃模样，缓缓开口，“刚才总裁办下达了一则通告，看了没？”
　　“还没看。”
　　“是要调你去担任总裁助理的通告。”钱明岛悠悠道来。柯以兮不置可否，仍旧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钱明岛说着，虽然是疑问的话，却全然没有半分疑问的语气，他直直地看着柯以兮，却一句话都不说。柯以兮仍旧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了头，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前觉得你也算一个听话办事的小丫头，看着文静，和大家都相处得不错，像个单纯的大学生，怎么，原来也是个城府深沉的啊！”钱明岛轻轻地一叹，“你放心，我没有任何指责的意思，也不是说用异样眼光看你。你来公司这两个月，交给你的任务都完成得很好。本来我也想向上面提出申请，破格升你过来当我的助理，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柯以兮眼中瞬间划过一丝诧异，却又很快地隐藏了起来，她感激地说，“谢谢主管您这么看得起我。”
　　钱明岛眼中划过一丝心疼，“有的位置坐上去可能容易了点，坐上去之后却可能面临别人所不知道的孤独。”钱明岛停了一会儿，看着对面垂头坐着的女孩，文静、沉稳，明明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表现得像个历经了人世沧桑的模样，说起来，她也只比自己的女儿大了几岁啊。
　　看着对面不言语的手下，钱明岛接着说道，“既然有时候命运无法选择，那么，不如勇敢面对。那么多人都觊觎着那个位置，你一个没什么经验，学历不高的女孩坐上去，难免很多人在背后嚼舌根，就当做没听到吧，这样子会比较好受。等你拿出成绩来了，也就没有人会再瞧不起了。这段时间比较难受，但也不会长久。”
　　柯以兮惊讶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经理，毫不在意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呈现在对方面前。没想到，最后鼓励自己的竟然是这个平时看着一脸严肃的上司，她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地道，“谢谢你，经理！我会好好的！”
　　“嗯，要好好的！”钱明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这一刻，她给他的感觉就像他那正在读高中的女儿一般，这让他不禁动容。

　　柯以兮回到座位，看着打开的公司邮件——关于升任她为总裁助理的公告，上面写着，本来招她进公司给的职位便是总裁助理，而让她在市场部担任两个月的助理，不过是为了让她从基层做起，熟悉一下公司的运作流程，而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她表现不错，于是调回原职位——总裁助理。
　　柯以兮看着这个邮件，兀自愣愣地发着呆，旁边的讨论声已经散了，同事们陆陆续续都回了家，整个楼层就亮着几盏灯，昏暗而幽静，竟然有几分森然之意。
　　最后，柯以兮自嘲地笑了一下，关掉了邮件，收拾了东西回宿舍去了。这一纸调令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宣布他和她从此走入陌路的标志罢了，两个人，从此可以不谈以前了！以此之后，他只是她的上司，而她，不过只是他的助理罢了。不过如此而已！

　　顶楼，陈助理走进了总裁办公室，看到自家的总裁大人，正背对着自己，双手交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
　　“陈总，已经按照您的吩咐给柯助理安排了位置，就在您办公室大门正对的那个位置。”
　　“嗯，你辛苦了，先回家吧。”陈宜铭道，语气中听不到任何情绪，只是，看着那个背影，却像是孑然独立了千年一般。
　　“是。”陈助理听话退下。如此，整个顶楼只剩了总裁办公室还亮着灯，没有人知道陈宜铭在落地窗前站了多久，也没人知道他的脸上划过怎样的表情，更没人知道他在想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