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小爱》悠茗人间

6、第 6 章

　　不知道是不是火气促升了齐磊的工作效率，M2M的进展神速，8月底前项目便实现了与移动的一期接入。

　　在周末公司举办的庆功会上，焦点之一的康泽衍四处搜寻另一位焦点人物齐磊的踪影。可，两人只在“徐太后”祝酒时打了个照面，那时齐磊正站在客户方代表的身边与人寒暄，尽管这样，康泽衍投过去的目光，还是在第一时间被齐磊捕捉到了。随后，康泽衍得到的回应，用成语形容似乎只能叫做“视而不见”。

　　在一身华服分外抢眼，笑容灿烂风度翩翩的康泽衍身上，齐磊的目光完全没做停留，便又回到了原处，继续着和身边客户的畅谈。这个举动对康泽衍的刺激着实不小，因为面对两人日渐清零的谈话记录，某人原是打算借今天晚宴和齐磊弥补下昔日的“感情”——哪怕先找回同事间的那份也好啊！

　　而这匆匆一瞥后，等康泽衍从一波波举杯迎来的人群中脱身时，齐磊早不见了踪影。打听过后，据说是齐磊“不胜酒力”先行离开了。

　　齐磊的确不胜酒力，并且非常有名，公司上下早已无人不知。他的酒品非常好，从来都是带头举杯，而且遇人敬酒，不分原因一律下肚，一滴都不含糊，这点倒是完全符合北方男人特有的豪爽。不过齐磊的酒量就实在有些拿不出手了，他就是那种逢酒必喝，逢喝必醉，一醉就人事不省的特殊人才。各位可以尽情想象他喝醉后，有过多少丢人的故事。所以，久而久之，连他办公室里的那些小妮子们都不敢和他喝酒了，因为齐磊稍一贪杯，根本没有哪个女人有体力能送他回家。直到康泽衍进入他们的团队，齐磊小组的酒风才又高涨起来。

　　娘子军们的酒量本就不差，因为齐磊的酒量不行，平时和客户吃饭基本都是靠她们奋勇杀敌。因此，一旦组里聚餐，她们更是喜欢行风作浪，尤其是有了康泽衍这个滴酒不沾的全职保镖后，她们怎么会放过她们亲爱的“头儿”呢？于是，那半年的时间里，齐磊每每喝到四肢瘫软，都是由康泽衍送他回家的。

　　不过，很明显，这次晚宴齐磊根本就没喝多，他的突然离席，不管出自有意还是无意，算是给早有计划的康泽衍将了一车。想到这里，康泽衍皱紧的墨眉几乎拧成了一根黑绳。

　　相比康泽衍的郁闷，齐磊回家后，倒是美美睡了一晚。当齐磊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没办法，他真的很困，为了M2M，他比市场部日夜赶工的其他人至少还多奉献了50%的睡眠时间。从床上爬起来后，齐磊在冰箱里翻出些吃的，填了填肚子，便又爬回床上。一个周六就在他从床到冰箱，从冰箱到床的几次折返中度过了。

　　这中间，他昏昏沉沉的接了两个电话，第一个当然是齐磊妈的“Mammy Time”。

　　“小磊啊，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

　　“加班累不累？”
　　“还行…”

　　“吃的好不好？”
　　“还行…”

　　“别总吃方便面！”
　　“嗯…”

　　“不要睡的太晚！”
　　“嗯…”

　　“没事多锻炼锻炼身体！”
　　“嗯…”

　　“我在杂志上看到一款新的抗老化护肤品，咱们这商场没卖的，你去燕莎给我找找！”
　　“嗯…”

　　……

　　这是段没什么新意的对话，持续一个小时的嗡嗡声，也没能让齐磊睁开眼。挂断电话的同时，他又睡了过去。但，没过五分钟，手机的震动又逼齐磊挑起自己的眼皮。看到手机上跳动的是两个大字“雪碧”，齐磊白眼一翻，按下接听的同时，下眼皮又粘住了上眼皮。

　　康泽衍打电话来的目的，大家可想而知，关键只是在于他用什么借口才能说服齐磊和他出去。当电话接通，听筒里传来了齐磊呓语般的一声“喂”时，康泽衍立刻觉察到自己千挑万选，还是选错了时间。

　　“睡觉呢？”某人柔声问。
　　“嗯…”（四声，表肯定）

　　“吃东西了吗？”
　　“嗯…”（四声，表肯定）

　　“又吃泡面？没营养啊…”
　　“嗯…”（四声，表肯定）

　　“要不要一起去吃火锅？有一家新开的不错…”
　　“嗯…”（二声接四声，表否定）

　　康泽衍几句话都问的轻声细语，再加上他本就充满磁性的嗓音，在闭着眼的齐磊听来，更像一首慢摇的舞曲，朦胧中似乎有种安神的作用，这让根本就没清醒过的齐磊更加昏昏欲睡。

　　一向聪明的康泽衍却没意识到这点，听筒里齐磊的浅声拒绝，在他耳里被突兀的放大到刺耳的程度。这让他一时间乱了方寸，心里的某些东西嘭嘭直跳，一股力量促使他要把什么破口而出。

　　“阿磊，我——”
　　“嗯…？”（二声，表疑问）

　　“…我…我没事了，你好好休息！Bye！”挂机前的最后几个字，竟然被康泽衍像机枪连射一样的说出口。

　　对方语气的突变，让齐磊一下变得睡意阑珊，他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眼前似乎看到了康泽衍说这句话时笑意尽失的表情，甚至还有那双完美的眼里闪过的某些深邃难解的东西。

　　康泽衍的这种表情，齐磊曾经见过。话题至此似乎又得回溯到半年前，康泽衍升迁时，齐磊小组为他举办的那场会餐上。

　　酒过三巡，玩疯了的一群人，个个酒气冲天，红光满面。为了喝更多的酒，他们施展出五花八门的招式，连幼稚如“真心话大冒险”这样的游戏，也派上了用场。齐磊的酒量在连番攻势下早已支持不住了，人顺势半躺在沙发上，但他还是努力将自己的目光锁定在康泽衍身上。不只齐磊，所有人都盯着康泽衍，因为轮到他说“真心话”了。

　　向来滴酒不沾的康泽衍，看起来还没有齐磊醉得厉害，在大家的连连追问下，他缓缓眨眼，扬起嘴角，然后大喊了一句：

　　“头儿，我爱你！”

　　“切！！！”这么不靠谱的一句话，理所当然地引来了所有人的白眼和哄声，包括齐磊的。可，当齐磊的目光沿着抛物线再次回落到康泽衍脸上时，康泽衍正看着他，这家伙脸上的表情让齐磊的心骤然紧了一下。

　　两人四目相对的一刻，齐磊在康泽衍那张总是笑嘻嘻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笑意，并且某人漂亮的眼里更是流动着些让齐磊难以捉摸，却让他心跳加速的东西。这一刻持续的时间很短，也许只有几微秒，齐磊猛眨了下眼，想让自己眼前朦胧的景象再清晰一些，可再去看康泽衍时，那家伙早就和左右喝了起来，有说有笑毫无异常的样子，让醉了七八分的齐磊根本判断不出刚才的一切是不是只是酒精带来的幻觉。

　　所以，等那晚齐磊醉到十分，他便将这奇怪的一刻自然遗忘了。直到，刚才康泽衍挂掉电话的那一瞬，不知怎么，齐磊突然又想起了这些……

　　齐磊的心绪开始有些莫名的烦乱，他闭上眼，努力想睡，但是某张面孔，某个表情，某个瞬间，却总在他眼前似有似无的出现，挥之不去。好一番努力过后，齐磊总算睡着了，可很少做梦的他，在睡眠中却观看了一部康泽衍主演的电影，真实的、虚幻的一幕幕在他梦里交错出现上演起循环场，齐磊自己更是被强行安排了男二号的戏份穿插其中。以至于一晚睡下来，比不睡还累。

　　所以当齐磊再次醒来，他对着被星期日正午阳光照得雪白的天花板，呆了好久。

　　他心里乱七八糟却说不清所以，他饥肠辘辘却食欲全无，他爬起床洗了把脸，发现自己头发乱成一蓬，嘴唇周围还长出了一圈淡淡的胡茬，有点朋克，有点颓废，还有那么点——

　　“帅啊！”齐磊臭美的捏着自己的下巴，对着镜子一勾嘴角，笑得有些得意，心情也跟着好转了些。

　　于是，他做了个决定，穿戴好自己那身行头，背琴出了门。

　　地下通道里的老老少少都在，一身油烟的烤肠大姐，两颊驼红的福娃小妹，笑出两排白牙的黑大个，人人手里都忙着重复每日相同的活计，混乱嘈杂中诞生出一种奇怪的井然有序，瞬间让齐磊心里涌起股久违的兴奋。

　　更让齐磊高兴的是，梁子也在。和熟识的众人打过招呼，齐磊走向朝他招手的长发青年身边，自然而然的一屁股坐下，像是一颗种子找到了最合适它的泥土。这是一种无拘无束的自由，不用担心声大被邻居打110，更不用花钱去忍受KTV机械的伴奏，拿着自己手里的琴，唱什么，怎么唱，全由自己！几个小时下来，不花一分钱，自己爽个够，顺便还能赚上一顿晚饭钱不是吗？

　　同样是度过半天的时间，和梁子在一起有说有笑，边弹边唱，要比在办公室里埋头苦干不知快上多少倍。不知不觉间，当空的骄阳已经悄悄贴近地平线，在人车如潮的路面上洒下了一片粉红色的浪漫。可在地下，时间却是随着他们的乐声流淌，渐渐蜿蜒成河。

　　梁子最近混得不错，颇有几分得意，听说他写的曲子被家唱片公司选上去审了，下周会给回音，所以这次和齐磊切磋时，他毫不吝啬的弹了其中几首出来现现。梁子的原创里有一首曲子很特别，其中运用的吉他弹奏的技巧，与曲子本身相得益彰，齐磊很喜欢。但是，当他按着梁子的方法弹了几遍后，发现效果并不理想。

　　按说齐磊也算个天才，听了一遍的曲子，他就记住了七八分，但论吉他玩得熟练程度，齐磊不如梁子。他发现自己总是不能把拍打琴身的动作流畅的加进弹奏中去，而且，同样一首曲子，经他的手弹出来声音闷了许多。

　　“你得这样！”梁子贴着齐磊坐下，从齐磊后腰伸出一只手，把齐磊右手的位置固定到音孔之上，“再试！”果然，稍事调整，琴声变得更高亢清脆。

　　“行啊！这招牛B啊！”齐磊兴奋起来。

　　“那是！”梁子瘦长的脸上堆起了得意的褶子，他把头搭在齐磊肩膀上，又手把手的教了齐磊一些技巧和动作。聪明的学生很快掌握了要领，一支曲子弹得越来越流畅。

　　“磊子，你考虑一下啊！要是拜我为师，包你一年之内红透两岸三地！拜师礼，一条软中华就行！”

　　听到梁子的开价，齐磊饱满的唇角轻轻一撇：“算了，那我还不如去泡芙蓉姐姐！当上芙蓉姐夫，一夜之间就能轰动两岸三地！”

　　“CAO！你有种！”梁子笑骂着在齐磊的脑袋上狠抓了一下，转身抱起自己的琴，指尖轻动，弹出来的竟是那首脍炙人口的《芙蓉姐夫》。两人的默契，让齐磊很快也跟了上来，两把吉他整齐的奏起着简单又滑稽的曲调，两个大男孩相视一笑，你一句我一句的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我是芙蓉姐夫 每天每夜想哭
　　老婆体形像猪 也有男人追逐

　　……

　　男人老大不小 不能没老婆
　　芙蓉姐姐 说我可爱 把我带回家

　　……

　　谢谢谢谢谢谢 各位大哥大姐
　　求求求您放过 我的芙蓉姐姐

　　……
　　”

　　这年头，就算没听过这首歌，也不会不知道芙蓉是谁，所以歌词一出，地下通道里一下沸腾了。再加上，弹唱中的两个坏小子，还时不时的做些滑稽的动作和表情，把气氛渲染得恰到好处，强势的占据了往来人们的视线。

　　一时间，起哄的，叫好的，层出不穷。齐磊的情绪也高涨到了极点，那些连日来伴随他的不愉快，莫名其妙，心烦意乱……通通被抛到了大气层以外——

　　如果不是正撞上某个行至此处的不明物体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