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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夏茵
      A
      临海安静而又华丽的漂亮城市。

      忍不住想用心脏去呼吸这里温热湿暖静静游走的空气。也忍不住想要微笑,嘴角上扬,张开双臂。

      那么,算不算是一种幸福——湛蓝天空炫目的幸福,或是旷寂大海涌动的幸福。

      以及七月盛夏的幸福,阳光穿散过纯白迭起的云层却不用晒到柏油马路腾腾发烫,细密的雨丝逼退掉空气里流散出的燥热然后不着痕迹悄悄消失在地表的某个地方,蝉也不会叫得厉害。而从长长海岸线被微风传递过来的腥淡味道,往往压过夏季的绿色草香,一阵一阵,既弥漫又张扬。

      夏小暮蜷着身子躺在床上。沾着咸涩的液体的睫毛下面,哭红的眼睛安静望向天花板。乳白的底板,漆着淡紫边纹,中间是三叶梭子形状的普通吊灯,因为很久没擦,所以落下一些灰尘。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不过也只是一面天花板,总不会有三角形或是金子粉刷这般引人注意的描述。

      可是心情却是糟透了,仿佛遇上连绵阴雨,既潮湿又冰凉。

      “那么,就忘记吧,让不快乐的事情忘记,可以吗?”当眼泪又快隐忍不住涌出来时,忽然就想到这句话,心脏呼地猛然震动,隐隐想起那张熟悉脸,想起一次次泪流满面时候的难过,想起一次次哭泣之后卓茵怡从背包里抽出茉莉清香的纸巾递过来,弯着眉眼,看着自己,然后流露淡淡微笑安慰的说:“那么,就忘记吧,让不快乐的事情忘记,可以吗?”

      卓茵怡,原来最先告诉自己那句话的是卓茵怡,一起初中三年高中三年的卓茵怡啊。

      B

      最先只是注意到她干净的校服白衫,然后才是不经意挑起的眉线和微白糙平的脸。如果贴近的话,甚至可以闻到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不过,头发却并不很好,眯起眼睛,便看到折射的明显的黄色。

      于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身体不好的错觉。于是第一次看到卓茵怡夏小暮就认定了茵怡是和自己一样从小吃药吃到大的极弱体质。

      但是,并不是那样。

      卓茵怡并不是会天天头痛感冒发烧容易生病的人。

      她也并不是会安静站在一边,然后和自己一样等待被长辈们夸奖,视为腼腆懂事,循规蹈矩的乖巧女生。

      果断,叛逆,性格爽直,做事的自信满满以及不定时冒出的犟脾气。

      并不是和自己一样。

      原来,并不和自己一样啊。

      至于第一次的正式介绍——

      “你好,我叫卓茵怡。草茵的茵,怡然的怡。今后请多多关照喽!”

      “呃……夏,夏小暮……我的名字是……夏小暮。”
      即使在六年后某个哭泣的日子里,想到初次见面说话打结,也会不由觉得惭愧。面对不算熟悉的人,连说话也不通畅,如果算上天生胆小沉默寡言的性格,那么自己到底和茵怡有多大的距离呢。

      C
      小店里空调辛苦的吹出冷风。茵怡拉着小暮逃亡一般冲进去,这才把憋了一路的气,缓缓呼了出来。

      “什么鬼天气,热到都能喷火。所谓的全球气候变暖也貌似有些太强烈了点吧。”

      “诶?茵怡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全球变暖问题了……以前不是一直把精力放在谁谁谁的脸上又长痘这种类似的话题么……”

      “我说……你是又想挨揍了吧。”

      “没……没有,开个玩笑,我们茵怡一向都是关心国家大事嘛,啊哈哈……”

      “……”

      “刚才只是开玩笑……”

      “呵,呵呵,真是有意思昂……”茵怡故意黑着脸,然而不久又把脸蹭过去,用近似无限八卦的声音说,“不过小暮,你真的没发现,‘企鹅’他脸上又多了两颗痘么?”

      “汗……是,是……吗……”

      其实,并不算是最好的朋友。

      无论外表看上去多么亲密,实际上也不过算作是最好朋友以外的最好关系。

      是比好朋友更加深切却永远没办法在“好”字前面加上一个十二笔画并且显得繁琐的“最”。

      然而也并不想努力,并没有想过成为拥有“最”的那种关系,一直,都不曾想过。

      仰头的姿势保持了很久。用手揉一下发酸的脖子,脑袋歪过来,视线刚好落到穿了漂亮短裙,伸出手指努力寻找目标的茵怡。

      很认真的表情,因为灯光明晃,眼睛便眯成细细的缝。

      视线被定格,那些视线,好像被巫师施了魔法,没办法集中在琳琅满目颜色闪闪的漂亮饰品里,却呼啦呼啦全被茵怡吸引了去,移动不开。

      茵怡是巫师么?哈,怎么会……茵怡啊,你怎么会是巫师呢?

      “这个不错,是不是?”

      “啊?”飞走的思绪受了惊吓一下子被抓回来,然后看到茵怡怒睁着两只气鼓鼓的大眼睛对着自己。

      “喂,想什么呢。不是说要我陪你买发卡么?怎么反而感觉像是你在陪我买呀,这么木讷的表情。”

      “发,发卡?啊……哈,哈哈,发卡啊,发卡……”小暮匆匆弯下眼眉,不由自主把手放在脑后僵硬地笑,真的不该溜神呢,“你刚刚说……右边……倒数第二个?上面的那是草莓的图案吗?”

      “嗯,漂亮吧,设计也很特别。苹果花纹更是可爱呀。”
      呃,原来是苹果啊。夏小暮,怎么好好的苹果给看成草莓了呢?

      “可是,会不会很鲜艳?亮红色(以及小学生专属的卡通图案)……旁边的……会不会比较好……”

      “哪里会鲜艳啊。何况高中又不是修道院。而且旁边的发卡,根本就是少根筋嘛。小暮,你的欣赏水平还是停留在幼稚园的阶段吗,受不了。”

      茵怡啊,发卡是不能用“少根筋”形容的。还有,挑了那个发卡儿,也不至于说成……说成是……幼稚园?

      “……不会……鲜艳……”小暮咽了口唾沫,眼神跳过少根筋的发卡。

      “不会。就买苹果花纹的。”

      “可是……”

      “买下吧,真的好看。”

      “……是么……”

      “当然啦。”

      “……诶,好吧,就买那个……”

      可是,仍然认为旁边有着温暖夕阳颜色,有玲珑贝壳形状的发卡儿会更漂亮。即使在茵怡的坚持下买了苹果图案的那个,仍然心有不甘地认为旁边的更加漂亮。

      又有什么用呢?即使喜欢的发卡儿离着买下的那个那么近,又有什么用呢?就像每次去游乐园要不要陪茵怡乘自己讨厌的云霄飞车,就像每次买冰激凌要不要挑她才喜欢的香芋味道,就像每次去快餐店要不要放弃茵怡讨厌金针菇换上自己讨厌的油麦菜,再就像每次茵怡做错了事,自己要不要如她所说因为被老师更加疼爱的理由所以帮她背上黑锅向老师“自首”。

      结果却永远都只有一个吧。

      一定会是自己不忍心拒绝茵怡的要求然后而软下心来妥协了所有的事。

      所有的事。

      包括自己不喜欢不甘愿去做的事。

      包括对方提出的不合理甚至明显无理取闹的事。
      照单全收了。

      因为不忍心拒绝所以照单全收了。
      D

      刚刚结束中考,所以闲在家里无所事事。原本打算冲个凉然后喝上一听可乐乖乖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然后,直到打开冰箱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乱扒才想起可乐上个礼拜就喝光了。好无聊,表弟要是来玩儿多好,打发亲爱的弟弟出门是姐姐引以自豪的权利啊。想到这里,不甘心又是一阵乱扒,最后果然从冷藏柜被遗忘多年的地方翻出了一盒酸奶,差几天就要过期,吸管也在打开电视的时候无意给捣腾了出来。也就是说,哪怕东西随便乱丢也都会在需要的时候自动冒出来,所以,根本不必每天整理房间嘛。居然还被妈妈以“女儿房间横竖看上去都和得了失心疯的猪住的窝没区别”这种理由狠K一通,真是冤枉。

      直到电话“叮零叮零”响起来小暮都还以为是出门的妈妈没罗嗦完想要再次苦口婆心进行“远程教育”,咬牙接起听筒发现竟是中考结束便沉寂了的茵怡的熟悉的声音。刹那间,心情克制不住低沉下去。

      从中考,便在逃避。茵怡,我真的一直,都在逃避这个电话。

      “小暮,那么多天怎么也不来个信儿,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你这不是打来了么,呵呵……”

      “什么嘛,通常都是别人给我打电话,就你架子大,要我亲自上阵。”

      诶,是这样么,那就不要打来啊,茵怡,我实际,并不希望你打来。

      “初中同学会怎么没去。连班长都不去怎么行。越来越不像话了。”茵怡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同学会?呃?那个啊……是,因为有事,就……”

      “又怎么比得上同学会重要,要知道以后大家可就各奔东西了,想见都难。”依然用不去掩饰的数落口气。

      “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总以为,还有机会……”几乎感觉得到电话另一端黑着一张脸的茵怡紧皱眉头的样子。

      而实际上却是故意爽约,是自己故意编纂了理由放弃了初中毕业的同学会。

      记得放榜那天,硬挤过密密麻麻的人群钻到前面,目光紧张。然后,浏览了一排排陌生的名字,终于一阵狂喜地在报考高中的布告栏看到亲切的字眼。“夏小暮,夏小暮……”一边念一边幸福地抿起嘴唇偷偷微笑。直至不经意的看到了布告栏里另外一个熟悉的字。

      “卓茵怡”

      黑色的油墨印在白色的纸张,同自己名字一起混杂在其他字迹里。“卓茵怡谢雨娜 林江夏小暮”,中间隔了两个人,大概相差三五分的距离。而两个人,挨得那么近,却是茵怡的名字印在夏小暮上面。

      是从来没有过的。初中三年,成绩的排名“夏小暮”从来没有落到“卓茵怡”后面。永远都不会想象,唯一的失败,竟然是中考。

      所以逃避茵怡的电话,好像在逃避这次的失败。逃避初中的同学会,一个原因也是在逃避这次的失落。

      茵怡还在电话不停的反复,精力极其旺盛。小暮闷头露出难受的表情,忽然就觉得,听筒为什么会这么的凉呢?

      没有电话难道就世界末日了么。到底为什么要发明电话呢。夏小暮,你刚才没事接什么电话啊。

      二十分钟过去,茵怡士气依然高涨。愈来愈张扬的声音清晰在印入小暮贴紧听筒的右耳又笔直笔直戳到小暮正在鼓动回缩的心房。

      会不会被戳伤?小暮,不坚强的你,到底会不会被戳伤?即使心脏疼痛也没有关系,即使血液近乎凝固也没有关系么?

      “小暮,没想到中考我的分数竟然比你高耶,”按捺不住的骄傲感即使在彼此看不到表情的电话里也能够准确无误地传递过来,“哈,差了好象很多名次呢,应该能高出好多分数。20分,20分差不多。你知道么,考试之前我就在想能不能考过你。为这个我还有祈祷喔,后来放榜一看,真是很灵验。不过说起来,并不应该算祈祷的原因。如果我不是真的很强,上帝就算再帮你也没用,对不对?我就说自己的成绩本来就不比你差,一定能考过你。”

      “……嗯……”明明是拼命咬了牙忍住眼泪,可是声音为什么却还是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

      “真的好高兴……嗯,不过小暮,没考过我,你不会……不高兴吧,嗯?不会吧?”

      “……怎么可能……”

      “对呀,我就说夏小暮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中考输给我也不是丢脸或者令人诧异的事。好高兴,高中的话,我也会赢你。夏小暮,高中,我绝对会赢。”

      仿佛最先接触到茵怡体会到的自信,那是自己身上完全没有的。可是,自己听错了吗?茵怡的口气,好像掺揉了冷冰冰的不屑蔑视。但茵怡不是一直都对自己像妹妹一样呵护吗?即使不是最好的朋友,却也是值得珍惜的朋友。那这样的口吻,怎么会是从茵怡说出来的。眼睛有些模糊了,喉咙也开始酸痛。于是强装咳嗽,试图掩饰渐渐涌上舌尖的干涩和心脏的沉重。

      不会表现得难过。因为,茵怡你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绝对不会表现得难过让朋友一起难过。

      是因为茵怡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才坚强地微笑,不把失望的挫败感带给你——因为好朋友,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

      还是……其他……

      还是为了故意表现坚强,用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反击。即使刺痛心脏也用最不屑最平淡的口气彻底反击。毕竟,我真的讨厌这种失败。

      不过是借口而已。

      不过是为了告诉茵怡,不在乎,我并不在乎这次的失利啊。

      “更没想到我们居然分在一个班,是不是很有缘分?本来还以为再不会见面了,看来白担心一场。不过小暮,你同学会没去真的太可惜了。”

      轮回,就是这样的吧。一个话题结束,我们开始另一个话题,而另一个话题结束,开始的仍然只是第一个话题。对于小暮,无论哪个,都不是愿意涉及到的。

      中考是因为败给了茵怡,而同学会是因为自己实在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是,朋友很多,可是真正亲密无间的,终究没有。

      “程琳琳看到我就哭,我都不知道原来和我分开她那么难过。她甚至说要住到我家,她那个样子,我也快哭了。”

      “……你们的关系……平时就很好,当然难过……”

      “嗯。如果你去了就知道她有多想我。抱着我眼睛红红的。当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小暮,你怎么都不去呢……好可惜……或者……你没有特别想见的同学吗?……初中,和你特别亲密的朋友没有想见的吗……还是……还是没有呢?我好像不记得……小暮,你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吗?你也拥有像我和程琳琳的那种友谊吗?”

      尾音刹住,左胸的位置猛然绞痛一下,小暮抿起嘴唇,握着听筒得手不自觉加深了力道:“……有啊……有的……”

      异常尖锐的问题。

      茵怡,你是故意的么?你是故意刁难我的吗?你是不是正得意洋洋听我发窘的回答,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跑来看我脸上尴尬的表情呢?

      吓,忽然吓了一跳,小暮使劲敲敲硬梆梆的脑壳努力从脑袋里赶走这种可怕奇怪的念头。

      怎么能这样看待茵怡,三年的朋友,茵怡她是不会故意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的。

      因为事实上,同学会的确是没有肯为自己掉眼泪的人。
      D

      “啊啊啊——我快疯了,今天的作业到底要写到几点!!!难道我十二点前睡觉的小小心愿就这么再次泡汤了!!!”

      “真是,每次放学都哭天喊地装成活不下去的样子,让不知道的人看见还真误以为你有过十二点后睡觉的经历似的。喂,我说,你哪天不是九点前睡觉,你哪天独立自主完成过作业。作业再多好像都不怎么干您老的事吧?”

      “啊……啊哈哈哈,不愧是同位,已经对我的老底摸的一清二楚了呀。不过谁叫我这么幸运,遇到同位大人了呢。哈哈哈,自从依傍着有您的风水宝地,晚上即使全科作业都不写也没有危机感。每天都可以抄你的。幸福啊。如今,抄作业再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挨“马拉松”长的号了。”

      马、马拉松长的号?汗,刚刚说的那个好像是病句吧?抄我的作业抄得连国语都退化了?好有负罪感。

      小暮无奈地看着身边总也不能老老实实坐着的活宝同位,又好气又好笑。是自从高二子盛才和自己一桌的,从此也成为班里唯一男女混坐的一对。同时,自己还是班里空前绝后四面八方邻座位都被男生包围的女生——踩到狗屎都不一定轮到的地盘怎么都没想到让自己摊上了。好在时间一长也就习惯,甚至喜欢上男生的热闹,况且处处受到照顾。只是因为和女生离得太远,高中仍然没有交上特别要好的朋友。

      反而和茵怡,因为有了三年的感情基础,关系竟然渐渐相近。

      是会经常被子盛撞见走在一起的亲密,也会被祖盛经常称为是“最好的朋友”般的亲密。

      一起上操,一起吃饭,一起午休。如果光从表面,也算是“最好朋友”的定义吧。

      然而心的距离,真的是达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了吗?

      以及某年夏日通话中所提到的成绩,也并没有像茵怡的希望发展,似乎又轮回到初中——上面的,还是小暮。

      茵怡,忘记了般的牵着小暮的手,好真挚。

      教室后排的桌子。

      小暮气得脸色发青,正对面是卫生委员丝毫不想退让的表情。

      “明明是交待你做的事,甩手丢给我不觉得羞愧吗。你还真会使唤人呢!”小暮尽量压低声音不使自己看上去激动。

      “宣传委员的责任不就是有办学校壁报这类事情吗。不然,还要宣传委员做什么。”

      “如果老师有交代我做,我当然会做。但是医务老师好像是把完成‘个人卫生’主题壁报的事情交给你了。听清楚,是要卫生委员,而不是宣传委员。”

      阳光有些刺眼地射穿透亮的玻璃窗碎落到干净的地面。两个人,互不相让,彼此气愤地对视冷漠的眼神。体育课的关系,偌大一间教室空落落的寂静。争执的声音,显得突兀。

      “好了,”卫生委员夹杂不耐烦的口气挺直了腰,“刚好茵怡也在,我们就来问茵怡。茵怡你说,这次壁报到底应该,由谁去做。”

      门忽然重重被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个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抱起滚进屋子的足球又匆匆冲出去。

      左边是天天坐在一起成绩优秀的同位卫生委员,右边是自己时时挂在口上声称是最好朋友的宣传委员。茵怡抬头似乎不知所措地失神楞了两秒钟,然后微笑着,没有犹豫地将犀利冷锐的目光慢慢移向小暮,一字一顿:“既然是宣传委员,那么,就应该由你来做。”

      既然是宣传委员,那么,就应该由你来做……

      天空,刺痛了眼。煞白煞白却明亮无比。

      传来飞机经过时噪杂的忙音。停留于窗外繁茂枝丫的雀鸟受到惊扰般地扑打着褐色的翅膀陆续离开,在本是一片光亮的地面留下斑驳飞移的乱影。

      血管,似乎受到强大力量的逼迫,疯狂向外扩张了一寸寸空间,它们具有自由生命一样猛烈地颤动,四处蔓延,最终在心脏一张一舒的跳动中渐渐开始冷却温度僵硬下来。

      是帮同位吗?是帮刚刚坐了三个月的同位吗?卓茵怡,真是看清楚你了。

      真是看清楚你了,原来一直都是这样虚伪的人。装作亲密,却暗中狠狠打着最好朋友的耳光。

      卓茵怡,终于摘掉遮挡丑陋外表的美丽面具了?

      吓,夏小暮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有这种可怕的想法。夏小暮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心态看待茵怡。

      她是你初中的好朋友,是你高中最好的朋友卓茵怡,是卓茵怡啊!

      根本不存在帮谁的问题。只不过站在客观的立场,说出自己的看法罢了。

      她并没有错。夏小暮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哭泣,茵怡她并没有错……
      E

      仍然露出平日的微笑形影不离站在小暮身边。

      多深的伤口,都有接痂的一天。只是,有的会留疤,有的,不会。

      不会生气,不会埋怨对方,只是干脆把自己对茵怡一次次的不满埋葬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长出鲜嫩的果实可是最后又任它渐渐枯萎,腐烂进肥沃宽阔的地表。

      仍然一如往常每个星期天里朦胧睁开因为熬夜留下黑色眼圈的眼睛早早起床,乘半小时的公交车,气喘吁吁绕三个路口跑到图书馆四楼自习室占最好的位置。然后安静等候四十多分钟才从缓缓打开的电梯口看到姗姗来迟的茵怡跨着书包赶来。

      早起的永远是自己,占位子的永远也是自己,对于两个人提出的一切要求,不会拒绝的永远还是自己。

      天生软弱。

      好听一点,是性格随和。

      而在小小的角落,在图书馆鲜有步迹的地方却措手不及看到茵怡泪流满面。预料之外的事情,突如其来发生了。

      “茵怡……”

      “小暮,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夏小暮安静坐在茵怡旁边,下意识握紧同伴的手。就让那些不愉快从茵怡冰冷的手心传到自己温暖的手心,然后融化掉吧。还有以前对茵怡种种的猜忌,也都融化掉吧。

      原来,茵怡也并不是一直坚强。

      那么,这世上所有坚强背后是不是都有软弱的支点?

      递上去一张纸巾,茉莉清香的味道弥漫在空气荡漾开来。是从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用这种味道的纸巾的呢?

      习惯了被茵怡依靠,习惯了陪她乘晕旋的云霄飞车,习惯了放弃自己的选择而挑那些茵怡喜欢的香芋冰激凌,习惯了舒展眉头在快餐店打上一份油麦菜,也习惯了装成无所谓的样子帮茵怡背黑锅。

      即使心里有时会不愉快,也早早习惯了这种感觉,不想松手地陪在茵怡身边。

      “那么,就忘记吧,让不快乐的事情忘记,可以么?”

      “……嗯?”茵怡茫然地看向自己。

      “是你说的啊。上次校运会,本来应该参加跳远比赛的我领错号码,于是糊里糊涂跑了一场400米跨栏,最后不仅踹翻了三个栏还拿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到倒数第一。你就是那样安慰我,‘那么,就忘记吧,让不快乐的事情忘记,可以么?’”

      “真的么?“盯着小暮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想到上次的运动会。

      “恩,真的。赛场上我那副样子有多糗你也看到了,当时恨不得有个老鼠洞钻进去。”

      “谁让你傻乎乎拿错号码。自找的,呵呵。”还挂着眼泪的茵怡终于“扑哧”一声笑了。
      F

      茵怡,高考之后的这一天,你在家么?

      还是偷偷地躲在角落里哭呢?

      或者正上扬细弯的眉坚强站在阳光底下大笑呢?

      茵怡,我们今后又会在哪里相遇,在哪里忘记六年的友谊呢?

      你是不是有一天还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抽出一张有茉莉清香的纸巾微笑着伸出手对我说:“那么,就忘记吧,让不快乐的事情忘记,可以么?”

      是那样美丽的夏茵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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