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素月》舟上堇色

43、绾心离乐

　　无论是什么年，谁当皇帝，对于聂皎来说，都没有关系了。如今她唯一的事便是陪伴养育盼儿，还有等待着她腹中的孩子出生。
　　是的，她又怀孕了。这一次，她给这个孩子起名——离乐。
　　绾心，发绾君心。离乐，离也安乐。
　　两次怀孕，她的心境都不相同了。她原以为自己的下半生没有那个风华绝代，笑颜如花的男子，她也可以过得很好。她坚信，她已对他忘情。只是，那日她还是没有沉住心性。

　　那日，临近初冬，天气愈发地冷。聂皎将盼儿裹得像个小肉粽，教她坐在大殿上习字。聂皎便取了一件宫中嬷嬷缝好的小袄，细细地在上绣上花样。今日她绣的是朵白梅。
　　檀子进殿时，聂皎快要收针，一朵白梅已然栩栩如生。
　　檀子神色慌张，欲言又止，终还是长叹一口气，说道：“殿下，前头传来消息，说是阿代他……”“咝”聂皎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那朵白梅，俨然成了一朵红梅，倒是更妖艳了。
　　“殿下？”“没事，你继续说。”
　　“前头传回消息说是东晋皇帝殁了，死前留下遗诏。他身死后，东晋无主，着一干大臣将东晋一分为二。一半给了西姜，一半给了北盛，但是东晋的虎符不知去向。阿代还留下了一个可能装着虎符锦盒，说是要交予殿下您。天下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这只盒子，只是谁都打不开。”檀子轻泣，她一向将那男子视作亲弟，如今他邹然离世，怎会无伤痛。而那天下人却只知权力纷争。
　　“拿过来。”聂皎强忍悲痛，她想看看他最后想留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聂皎取下头上的凤头钗打开锦盒，却只有两封信封。
　　聂皎颤抖着双手打开第一封信，里面却是一张地契，一把钥匙。
　　第二封信，
　　阿宜，见字如晤。余有幸，此生得卿。只唯你我二人同心不同姓，此生无法相依，来世无法相见。
　　阿宜，权利实在太累人。一枚虎符，一块国玺。累了我们一生。
　　阿宜，偶然得了一处田地，想起你往日说的话。便命人建了一所宅院，布置摆设，花草鸟鱼，具是你所好。今生未能为你与盼儿留下些许物事，这所宅院，也能聊表余生。
　　阿宜，下辈子，不要再投身帝王家，我们做一对普通的夫妻。

　　“殿下”“娘亲”檀子与盼儿的喊声，聂皎听不见了。她的泪滴在纸上，滴在小袄上。墨迹化开了，红梅化开了，她的心也化开了。失去意识前，她仍记得阿代说：
　　“生当复来归，死亦长相思。”“阿宜，我们下辈子做夫妻。”
　　……
　　聂皎醒来时，怀里多了一个奶娃娃。她看着那个孩子，还未长开，眉眼便已如此像他的父亲。这是离乐，她的离乐，他们的离乐。她可怜的离乐，一出生，变没了父亲。聂皎早已泪流满面，哭声惊醒了檀子。
　　“殿下，您醒了？小殿下很健康，也……很像他父亲。”檀子擦了擦眼泪，安慰聂皎道，“殿下，也不要太过伤心，紧着身子。”
　　“檀子，你教我如何不伤心。”
　　“他说过的，他明明说过的，他要我等他的。纵然，我没有等他，可他也不该死的，他不该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