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书》安知鱼之乐

5、第四卷 云柳裙

　　经次上朝后，满朝文武却是又不见了青蜀的身影，虽说文臣皆有不满，但想来，自她登基后，就没一次好好上过朝，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
　　要说她每日推脱了上朝只为了赖床，也不全是，比如现在吧，她正站在长明宫大殿里，一边踱着步子，一边苦恼不已地思索着，探子来报，说是黎南皇一行人已过桐城，加之今晚安顿歇息，差不多到明日午时就会赶到。
　　她当然不是在发愁这应对之策，毕竟她已经想好了见到黎南烨华之后的说辞，可是，这皇宫都还未修葺完，这黎楠烨华怎么说到就到了，真是伤脑经。
　　明明昨日的探报还说，他不过才到了南部边界，按照他们的速度，估摸着也应是三日后才会到，雕梁画栋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些细节的篆刻。
　　其实她倒也不是什么讲究繁文缛节的人，可自她称帝到现在，皇宫一直是疏于打理，所以，除了文武百官每日上朝的大殿，这其他地方看上去都旧得似古董一般，她虽然懒散，但还是在乎青国皇族的面子的，所以，不该省的时候不能省，一定要彰显出青之大国的豪气。
　　一旁紧盯着她愁眉苦脸的汤圆也是无限愁思的，他也是自小便跟了陛下，这陛下的心思自然也是能猜中几分的，虽然他也不明白这常年养在宫中锦衣玉食，又是被沈相亲自教导的陛下为何总是有那么一股子土财主的气息，不过想来这次黎南皇的造访的确不善，看陛下为此愁得连早膳都忘了用，自己心里也不免心疼起来。
　　想着，便上前躬身颔首道，“陛下，您看，您是不是去用些早茶？”
　　听了汤圆的话，她的眉头才舒展许多，但却并未说话，只是回头盯着他，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狡黠。
　　汤圆被她这一笑着实给吓住了，哆嗦着，小心翼翼道，“陛下——您——”
　　“寡人琢磨着，你倒是个能当大任的人，”她却打断他的话，笑眯眯开口道，“不如，领着黎南皇游玩一事，就由你来办吧。”
　　果然！汤圆心里那个欲哭无泪啊，刚想开口推脱，却正巧对上她那一双正带着笑意，却又满含“不答应你就去死吧”的眼神，便立刻噤了声。
　　看着汤圆吃瘪的表情，她的心情也顿时大好起来，没错，她这人吧，平日里没什么爱好，但做些损人为己的事，看着对方像是吃了苍蝇般的样子，她就觉得，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直到传出黎楠烨华已至帝都城下之前，皇宫里都还算平静的，而这个消息一出，也顿时让满朝炸开了锅。
　　但此刻的皇宫，相比起宫外那些人的蠢蠢欲动，倒显得淡定了。
　　“陛下，您看您今日是着这套龙凤锦袍呢，还是——”一旁的汤圆正叫宫女将挂着衣饰的木架给搬了出来，一边为询问着，一边替她参考。
　　她却只是斜倚在软榻上，颇有些不耐烦地摆手道，“又不是去相亲，那么隆重做什么，”其实她倒不是不在乎此次造访，只是觉得，那厚重的头饰和裹了三重的宫袍委实让她太过难受，当然，这也是为什么她很少在宫中举行宴会的原因。
　　就这么僵持着，一直也挑选不出什么合适的衣裳，直到大内总管赶来通报，说是黎南皇已经到了水榭阁等候，她这才漫不经心地给了汤圆一个眼神，随即起身，摆手道，“把寡人那件云柳裙拿来。”
　　云柳裙？汤圆一个趔趄险些栽倒，说起这云柳裙实在有些渊源，九洲大陆，最为名贵的绸布唯属南海云柳，这绸丝乃是南海冰蚕所织，十年才得一尺，而陛下这身云柳裙，更是耗费了大匹的云柳布，最重要的，这是当年先帝为她准备的嫁衣。
　　那时候，先帝便说，时间嫁衣千万，唯独只有这云柳裙才能突显得出青蜀的皓然清泠。虽说到底是不知道先帝哪里看出了陛下的皓然清泠，但这云柳裙的确风姿卓越，只是，这么个场合，陛下穿上这名冠天下的云柳裙又是何意？
　　见她发了话，汤圆自是不敢怠慢，忙去取来了锦盒，锦盒里，正工工整整叠放着一件光华流转的裙衣，宫女们小心翼翼地将衣裙给呈上。
　　云柳光泽华丽，但却少了份艳俗，多了丝远离烟火的清幽，青蜀甚是满意地看着这身父皇为她准备的嫁衣，别的嫁衣都是大红艳俗花朵繁多，只有这云柳裙，白衣胜雪，却因为衣裙上那云柳丝特有的缠绵姿态，显得缥缈若仙。
　　她自是不喜打扮的，但毕竟这黎楠烨华也不是吃素的，她要和他谈判，自然就要有能入得了他眼的资本不是。
　　再者，今日沈谙也会到，她自认为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自己风华绝代的一面，而恰巧今日正是要接待黎南烨华，不如，就趁着此机会，让沈谙对她刮目相看，顺带也让沈谙知道，她定是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看着她平日里懒散无比的神色平添了几分娇柔，一旁的汤圆不禁打了个寒颤，莫不是，陛下看上了这黎南皇了吧？
　　要说，这云柳裙也实在太过华美，穿在青蜀的身上，也的确美得不可方物，一旁的宫女不禁都屏息凝神起来。
　　此刻的青蜀，少了往日的慵懒倦怠，眉眼如画间，只觉得清冷如谪仙下凡，果然啊，先帝真是有眼光，就连陛下隐藏地这样深的潜质也都能看得出来。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自己也是十分满意，不知道，沈谙见了又是如何呢？想着，她便更是神采飞扬，丝毫不见以往那死气沉沉的模样。
　　随后，宫女又依着她的性子，为他绾了个素净的发髻，插上龙凤玉钗，妆容梳理好了。她这才慢悠悠，闲适地带着汤圆，像是散步般朝那水榭阁走去。
　　水榭阁是青国历来用来接待别国贵客的地方，其间水色环绕，鸟雀繁多，看上去却不像什么接待宾客的地方，反倒有了一丝民间的园林之感。
　　一路上，她也并未乘坐步撵，似是故意让那黎南皇等候许久一般，只是如往常散步一般懒懒散散地走着。
　　走了快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水榭阁的庭园处，可正在这时候，里边儿却突突跑来一个禁卫，在庭园撞见她了之后，慌忙跪倒在地，整个身子都在哆嗦着。
　　她停下脚步，冷声道，“何事这样慌张？”
　　“陛下，那——那黎南皇——不——不见了！”禁卫语气胆颤，显然是惧怕她的怪罪从而人头不保。
　　不见了？她不禁蹙眉，“进去看看，”说完，便径直朝着水榭弯弯折折的廊桥走去。
　　跟在身后的汤圆和大内总管对视一眼，也慌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