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三世咒》月色临波

11、这魔鬼真是可怕

　　他十五岁时，习远十二岁。
　　那年父亲身患重病，母亲带上他兄弟二人去晴雪寺求神。回来的路上，他借口落下东西要回寺里去寻，母亲不疑有它，便自己先回去了。习远一向亲近兄长，也跟着他留下来，陪着他在路旁傻傻站了许久，乖巧地什么也不问。直到身边出现了好几个凶神恶煞般家丁模样的人，他们才察觉到危险。那些家丁就是冲着习远来的，他想保护习远周全，却终是力不从心，遍体鳞伤地回到家里。母亲想了很久也不知是何人所为。杜父在朝为官向来谦和，不可能有仇家，行远沉静，习远乖巧，也不可能在外惹出是非。这样没头没脑地找了好些日子，没有半点消息。最后还是素来交好的楚家帮忙将京城搜了个遍，才最终从远近驰名的富商黄老爷家的后院救回了已经不大清醒的习远。而这个黄老爷的“远近驰名”不止于他的万贯家财，更是因为他那特殊的嗜好——男宠。那日在晴雪寺他无意中看到习远，深为惊艳，便欲掳回家，这才发生了后来的事。行远一气之下带了许多人将黄府捣了个人仰马翻，可习远受到的伤害却永远抹不去了，他痴痴呆呆了好几个月才能认人。父亲因为这事病情加重，母亲也在找寻的期间倒下一病不起，不久就双双离世。考虑了很久。杜行远谢绝了楚家的收留，带着习远远远地躲到青州来，开始经商，希望习远能尽快恢复。
　　这便是杜行远十五岁那年的故事。和我谈了整整一夜，他急切地倾吐着埋藏在心中多年的故事，我便静静地听。他虽语气淡淡的，但听在我耳中，却是不知多少的酸楚。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小心翼翼地陪着习远，宠着习远，原来他一直放不下这件事，对习远充满了愧疚。
　　夜已深，我只觉得困，却不好打断他，只好强打着精神。可最终还是抵不过睡意，眼皮渐渐重了，隐约听得他在说“习远以前～～现在～～”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便是觉得好笑——这平日里看起来沉稳而寡言的人竟也是如此婆妈的。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竟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且不是自己的床。我忙坐起身四下看看，房间另一边的太师椅上，正坐着杜行远，他竟是神采奕奕，捧着本书在看。发觉我坐起来，便抬起头对我笑笑。那烛光映在他脸上，恍恍惚惚有如梦境，让他的微笑也倍加温柔起来。我不觉看得痴了，忘了原本要说什么，只脱口说了句：
　　“你不来睡么？”
　　他一怔，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我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这句话竟像是妻子对丈夫说的。脸上顿时滚烫，想已是红透了，也幸亏那烛火离得远，否则我真不知怎样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放下书，慢慢地走过来，我突然觉得心中慌乱，不待他走近，便面朝着床内侧躺下，不再看他。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感觉变得异常敏锐。感觉到他在床沿坐下，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感觉到他的手抚上我的肩。
　　“明日我便前往京城，与楚家解除婚约。”
　　他这样一说，我一下子清醒起来，所有的理智全回到脑子里。这些日子我察觉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变化，却没想到竟是变傻了。我和他，又怎么可能有结果？
　　“不要去，你不可以这么做！”我翻身坐起。
　　“你慌什么？一切都有我在。”他仍是那温柔至极的表情。我想，这魔鬼真是可怕，只是露出几个温柔的表情就蛊惑了我。我忙推开他。
　　“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楚小姐是个好姑娘，你还要保护习远。”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他竟对我点了点头，将我揽入怀中。
　　“难为你为我这样想。”他放开我，依然用那样温柔的目光看着我，“放心，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我会办妥的。”
　　我忽然觉得与他无法沟通，焦躁不已，便慌乱地下床，几乎是跑到门边的，杜行远紧跟在后面，有点担心地喊：
　　“你怎么了？”
　　我已打开门。天色蒙蒙的有些亮，院子里几个扫地的仆人像突然被定住般看向这边，走廊上端着脸盆的丫鬟刚刚走近。
　　“哐”，声音很响，是脸盆落了下来。
　　我只有苦笑。我们还被认为是未婚夫妻的时候，总是生疏而客气地打招呼，不知被下人议论过多少回，如今真正的楚家小姐来了，我这冒牌的未婚妻竟被发现大清早衣衫不整地从大公子房间里出来。唉，这内里的情景，不知道会被他们想像成什么样子。需要解释吗？还是算了，解释给谁听呢？最终也不过是越描越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