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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是谁 ...

  •   我是谁。

      本该在之后加上问号的一个简单句,在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必要了。

      人的一切感情外露都是因为有能够与其交流的存在,可以是他人可以是物件,只要是他所拥有的,都能成为这种存在。

      但是我并不拥有,所以叹号问号,这种充满感情色彩的标点与我无缘。

      我周围的一切,对我来说没有能够成为“能够交流”这种存在的东西。

      巨大的废弃广告牌在我上方嘎吱嘎吱地摇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这种明显的隐患在我上方,我却没心情躲开,不单单是因为它不值一提,——不对,这种能致我于死地的危险应该更加看重才对。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点,我收紧单薄的外衣,从碎石堆成的废墟上慢吞吞地走了下来,脱离了广告牌带来的危险,我踏入新的危险之中。

      我是谁。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这里是哪里。这个问题我有点印象,加上现在眼前的景象,能够得出一些结论。

      一座死城。

      仿佛经过了一场战争,这里没有一栋完整的大楼,没有一幢完好的家宅。就连出城一圈的树木都仿佛经过侵略者的肆虐般东倒西歪。——大概就是这种地方,我现在正存在着。

      也许这是在伦理社会的建立过程中,人们为了争执一处“完全自由之地”而造成的惨烈后果。

      也许这是在战争城市的循环过程中,人们为了确立自己“绝对正确”的立场而在梦中除了差错。

      无论是哪个,其结果无非就是在强调——死城是由人造成的这个观点。

      倘若说眼前的景象是现在得知的,那么那个观点就是由我的记忆产生的印象。这样想来,我还是有“记忆”这种东西的。

      我记不住昨天的事情。每天醒来,对我而言都仿佛是崭新的人生。比起刚出生的婴儿,我唯一的优势大概就只有“我还拥有成人应有的常识”这点了。

      但是,跟婴儿相比才拥有一点优势,我还没乐观到以此为荣的地步。

      倒不如说,我很悲观。

      就拿从广告牌下离开这个举动来说,我对它还是有所顾虑的——尽管它无法成为我的交流对象——如果是乐观的人,估计会站在那个位置什么都不做。

      无论做什么都是。

      就算旁人无法理解,他们也会不顾一切地走下去,对待一切都很乐观,甚至对此执着。

      就像天才一样。

      〈一〉

      天才并非常人。

      这句简单的话,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不知道谁告诉了我这样一句话,总之,我所知道的是,他们与常人生活在不同的生活水平上。社会之中,行行业业都有天赋异禀的存在,他们在自己的行业之中总是能做得比周围的人更好,从而得到更高的地位。

      99%的技能都不需要天赋,但是学习技能的人中只有1%的天才才能做到最好。

      因为我并非天才,所以才能够对他们进行这种定义。天才眼中的看法肯定与我不同,每一个应当都有他们独特的观点才对。

      他们是特殊的。

      我慢吞吞地尝试走向城外。

      城市真的很小,也很破败,若不是水池可讲的钢筋混凝土建筑——应该说已经裸露出来的钢筋——象征这这里的科技水平,我会以为这是个村落。

      由于没有与我交谈的人,我只是无故确信着自己的看法。

      小小的城市无法住下多少人,要是说我的想法,一架客机上的可载人数都比这里要多。不知是否缘于此,居民们才从这里离开,然后将孤单的城市变为了一座死城。

      或者是——因为他们想离开,才被寂寞的城市困在这里面,直到死亡。

      如果后一种假设成立,我应该就属于它。因为我走不出去。

      小小的城市被一座座山所环绕。

      山上常年生长着绿油油的高大树木,远远看上去充满了生机,让“这片土地受过侵略”的可能性不攻自破。然而对比一下我周围的画面,与它简直是两个世界。

      天堂与地狱。

      哪个是人比较喜爱的,很简单就能比较出来。

      堕入地狱的人渴求天堂,身处城市的我趋近外界。

      但是我还是无法离开。

      用强制手段扣押住人们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这只是一座死城。本应满心欢喜地离开这里——像其他居民一样——我却选择了留下来。

      这个选择很奇怪,但是我深知曾经的我这样行动的意图。

      那也是身为失忆者的我唯一记得的东西。

      想想吧,人不就是因为对各种各样的东西的执念,才有活下去的动力吗?倘若我真的忘记了一切,“各种各样的东西”于我肯定也不存在,我肯定在某一天早上,睁开眼皮时就已经不存在这世上了。

      我还记得留下的原因,同时也是我活下去的目的。

      我要找到少女A。

      〈二〉

      少女A。

      我曾经在电视中看见过有关她的事情。

      详细的记不清楚,但我可以肯定,那时候我对她并没留下多大的印象。因为她与我仅仅是生活在同一城市的居民,毫无交集,以前没有,后来本该也没有。

      之所以憎恨她,大概是因为她杀害了我的母亲吧。

      不仅仅是母亲,还有一直都亲切待人的哥哥。还有我无法理解的姐姐。还有暴虐成性的父亲。

      这就是我唯一记得的事情。少女A杀害了他们,所以我需要为他们复仇。

      牵涉到的感情活动可能会有很多,但是概括起来简单明了。

      少女A她的姓名不详,我对她的唯一印象仅仅只有外貌。不亚于父亲的狠厉笑容,在我心中似乎留下了阴影。

      仅凭着这点,我今天也在四处游荡着,在这座死城中寻找少女A的身影。

      清晨微弱的阳光没有给这里带来多少生机,反而平添一股萧条。对我而言,我既期待着早上的到来,又厌恶着它。

      我昨天干了什么会在今天忘记,无知带来的痛苦非同一般。但是在早上又不必烦恼于视线受阻,寻找会更加简单。

      我继续向城外走去。

      我在这里似乎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究竟有多久我也不清楚。至今还未死亡,这点令我很惊讶,也许在每天的最后时分我有找到某些能令我活下去的物资吧——假设这些真的存在,我却又没有拿着纸笔记录下自己的曾经的行为。

      只要记日记就没事了,就算我的记忆比十三小时还要短,但是过去发生的一切我都能从上面得知。

      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没有付诸行动。

      现在的我很想写日记,那么以前的我应该一样想写日记。

      而且我也写下了,这份啰哩啰嗦的日记。

      捧着在一幢有着奇异配色的房子中找到的破旧的记事本,握着不知为何带在身边的圆珠笔。

      也就是说——曾经的我写过日记。但是现在它却不在我身上。

      有人将它拿走了。

      拿走的人,是谁?

      〈三〉

      在配色奇异却又令人作呕的房子中,我将小本子捡了起来,把一具白骨从脚下踢开。

      相比于外面的尸体,这具白骨明显年代更久,轻轻地一碰应该就会散开,更不用说被我用力踢了一脚。我盯着那个体型矮小的头颅看了好一会儿,匆忙离开了这里。

      这里令人不详。

      无论是哪方面,都令我感到害怕。

      不知道这里的主人究竟是谁,然而除了那具尸体附近留有一大片血迹外,这幢房子的每个地方都有或大或小的血滴印记,而且当初看得出那主人完全没有擦拭的想法,就这样任由它污染自己的房子。

      导致密集的红色小点到处都是,或大或小,看得让人好不难受。

      我不安地抓了抓手臂,握紧本子,转身离开这里。

      这里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我并没有兴趣去追寻答案。

      既然主人已经离开了这里,那么这里就与我无关。唯一能看出的是这具尸体的年代之久远,这里估计是某个罪犯的藏身地吧。

      我猜测着不靠谱的想法,离开了这里。

      我继续向城外走。

      城市很小,毫无疑问。

      走向城外时,总会感觉有人在挽留我。

      无论这种感觉是否真实,我一开始就没打算离开这里。我的目标是找到少女A,然后为家人复仇。这是什么都没有的我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同时也是我有现在举动的缘由。

      我并不想离开这里,之所以往外走,原因是的目的地在城外。从内部就能越过倒塌的废墟看见的干净的大楼——我想去那个地方。

      就像人想吃东西所以吃了一样,我想要去那里,所以我正在往那里前进。这样想着肚子倒有点饿了。

      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但是作为在这座死城之中唯一完好的建筑,应当有着什么特殊之处吧。就像是市长——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工作的地方。

      虽然脑海中浮现了这个可能,但是我一点都不信任这个想法。市长,这里不存在这种人。

      这里应当是独立在社会之外的灰色地带,之所以这样说的原因,在于我在这里所见到的能够称之为人的生物,都是一些只能说“曾经是人”的东西罢了。

      分散在城市各个地方的白骨,倘若聚集起来会比我还高吧。

      看得出这座城市变为死城已经很久了,社会上却没有一点动静。这里肯定是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所以不存在市长,但是肯定有等同于市长的存在。

      写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强调这里没有市长,甚至政|府而已,至于我强调它的原因,我也不大清楚。

      我没走多久,就走出了城市,来到城外。

      远处是七倒八歪的郊外小树林,再往下去不远,就是我在城内所看见的那幢建筑。

      一幢——像是高科技聚集地的大楼。

      大楼——或者说是建筑比较合适——一个不规则的球形大楼,通体用玻璃密封了起来,只能看见一片绿油油。最底下仿佛是自动门一样的大门敞开着,能稍微看见一点点内部的景象。

      这些都不太重要,因为我马上就走了进去。内部依然是与城内一样一片混乱,大大小小的白骨到处都是,对此已经不再惊讶了,我向里面走去。

      这里的一切比起外面,的确不同寻常。

      四处都是我所没见过的用处不明仪器,所有拥有生命的东西都死亡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建材透明的缘故,不远处的玻璃透进的光能折射进内部,就算没有电,这里都很明亮。

      小心地跨过白骨,我向内部走去。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走廊内敲起回音。

      由单人独奏,逐渐变为了双重奏。

      〈四〉

      有人在跟着我。

      但是不是少女A——她的脚步应该更轻一些——所以我有些害怕。

      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跟着我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谁。这不重要,我想跑开,因为很危险。

      非常危险。没来由的,我这样觉得。

      随着脚步的加快,我在走廊中的速度愈发迅速了,最后终于忍不住跑了起来,凭着感觉绕过几个路口,我费了一段时间才来到当下的位置。

      是的,就是这里没错了。我之所以想来这里,是因为想找到这个地方。

      既然我会有些印象——那么曾经的我肯定也有来过这里吧,那个跟着我的人肯定也有见过我。

      但是我还活着,应该可以理解为对方没有伤害我的意图。

      将连着电线的门推开,我反手便将其关上,在关门的瞬间,室内一下子刺眼起来。

      倘若说在光的折射下,整个大楼内部都是明亮的,那么现在的画面被称为刺眼也完全没问题。

      就像进入了一个房间的四个墙壁都是转换成白色桌面的屏幕的地方——

      好像有些不太好理解,但是明天的我应该能够理解。

      我没有在意明明已经是死城却仍旧有电的存在,急切的上前,几乎是扑上去一般,盯着放在中间的巨大的屏幕。

      上面开始迅速地划过一个个字符。不需要多看,我知道那是我所渴望知道的。

      少女A的事,还有我的事。

      〈五〉

      我没有父母。

      准确来说,我在伦|理学上的父母不知道是谁,因为已经找不到了,所以可以当成他们没有存在过。

      而之后,有个女人领养了我,那就是我现在的母亲。

      她还有另外一个女儿,至于她是不是领养的,我就不清楚了。

      带着我们,她嫁给了这座城市里的一个男人,为的是从这里取得某些研究资料。

      ——能够影响人的思维的药物。

      我似乎也服用过,但是效果不大,从我个人来说是没有感觉被影响过。

      母亲嫁的男人在当地是暴虐的象征,所以不需要这所研究院的人出马,她已经没有离开这座城市的条件了。

      她无法离开,因为她那个社会学上的父亲会杀了她。

      父母间的纠葛,我并不是特别明白,就算现在现成的故事摆在眼前我也不想看。对我而言这些都不重要,只能说是我为了得知仇人少女A的事情所需要的一个理由罢了。

      真正与少女A有关的,是由我哥哥的死亡开始。

      我哥哥是一个与父亲截然不同的人,他总是待我十分亲切,所以在他被火车撞了之后,我好像伤心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少女A的第一个目标的确是他。

      他被火车撞了,死无全尸,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然后被我的姐姐所亲眼目睹。

      明明是亲人的死亡,她却没有多少愤怒,回家时却带了另一个男子回来,并且口口声声——他才是哥哥。

      那个男子,我有印象。是喜欢在附近徘徊的一个怪人。

      总是带着灼热的目光盯着路口,在路口走出一个人后,灼热有所褪去,却马上重新燃烧起来。日复一日,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似的。

      我无法理解姐姐这样说的原因,就去找当时心理情况不容乐观的母亲讨论,也许是因为母亲刚刚才被哥哥的死打击了吧——我觉得应该不至于,毕竟她跟哥哥没什么交流——她只是默认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不仅如此,就能父亲也默认了他的存在。

      我的家中凭空添了一个人,只有我知道。

      为什么他不会被发现——为什么他会替代我的哥哥,这些都无从得知,我只能与他保持距离。

      这样打算的我,却没有实行打算。少女A为了灭口,找上门来了。

      我因此产生了恨意——对于这个杀害了哥哥的人。

      这就是有关我的是。在大屏幕上以混乱的语言叙述出来,却勾起了我的记忆。并没有剧烈的头疼,我只是想起来了以前的事。

      然而有关死城的形成,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如今的生活,这种记忆都凭空消失了,完全没有印象。

      发生了什么——

      曾经——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闪眼的屏幕,突然间跳出一个对话框。

      我颤颤巍巍地将其打开。

      〈六〉

      「有人盗窃了我与同伴的研究成果。

      院士固然可恨,但他至少还是我们之中的一员,无论使用药物这个举动的正确与否,他使用自己研制出的药物,这个观点并无错误。

      但是有人看到了我们的研究能够带来的庞大利益——这将会打破社会的平衡,所以在有人来要求收购时,被我拒绝了。

      我不希望自己与同伴的研究成为别人的东西,这应当永远都属于我们,永远都不为他人所知。

      特别是在,他们被迫服用药物的现在。

      院士只不过是一个孤单的人,我们留下来也无妨。但是偷窃研究资料的,是无可饶恕的小人。

      现在这座城市中,想必还有很多这种人。在这里被同化——或是假装被同化,实则在暗中偷窥着我们,无时无刻都在准备将这些秘密文件带出去。

      事实上,要是那些人联系的是院士,他一定非常愿意出卖手中的资料。他现在已经不再醉心于研究,他最大的幸福是在城市中生活。

      所以建设城市成为了他最大的乐趣。

      为了自己的愿望,我曾告诉普通的居民,让他们用自己的小孩偷偷替换了天才的女儿,并且诱导着另一个女儿杀害了院士一家,只是为了保护这些资料。

      然后,我委托了他们。

      “这是你的父亲耗费一生研究出来的东西,我希望你能保护好它。”

      将这种新的执念植进她们的脑海中,我成功制造出了两名位于灰色地带的追杀者。她们将不顾一切地追杀着窃取研究资料的人,那些人——终将会死亡。

      我的妻子将她报道为少女A,这是一个很有神秘感的称呼,不是吗?

      事实上,真正开始引发混乱的少女A并不是他们,而是院士那位真正的女儿——她的疯狂举动与她姐姐如出一辙,她不仅杀害了父母,还杀了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姐姐,陆续地,开始了无差别的屠杀。

      我的妻子是英明的——她让我早早带着女儿离开这里,思维逐渐变成了普通人的我一开始还不情愿,但是现在看来,多亏了她。

      我现在什么都没法做,因为我不仅没有了天赋,也没有了能力。只是湮没在众人之中的众人的一部分而已。

      这座城市的毁灭能够预见得到,就算那个少女A停下,被我灌输了执念的另一位少女A也会行动吧。

      我已经不记得她的长相了,相信她再见到我时,也不必担心她会认出我来。那么我应该安心吗?

      肯定不可能的。

      我的妻子告诉我,曾经的我想要写下所有的事情却没有办到。

      既然是曾经的我所想的,当是我想抛开这个过去也好,为了祭奠那个我也罢,我都写下了这个。然后发给了记忆之中的这里。

      也就是你所看见的。

      那么,现在正在读着信的你是谁呢?

      是那个拥有乐观心态的女孩,还是帮助少女A完成追杀的天才呢?」

      〈七〉

      哪个都不是——

      我看不懂。

      “很可惜,前者已经死了,我是后者。”

      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一下下。

      “虽然你已经是残留下的最后一个珍贵实验体了,但是天天都来——真的很烦啊。”

      我又晕了过去。

      〈始〉

      我睁开双眼,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废弃广告牌在我上方嘎吱嘎吱地摇摆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我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眼熟,却想不起来。

      我摸着身边的圆珠笔,从碎石堆上走下来。

      今天的死城也是如此萧条,我想着城外走去。

      那么——我是谁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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