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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白衣服长头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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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潮
迷迷糊糊间就听到鼠标的“卡塔卡塔”声,转头撸了撸惺忪的睡眼,果然仓兰那家伙又在摆弄电脑了。蒙蒙亮的天光透过窗纱,还抵不过显示器被仓兰宽厚肩膀阻挡了的光亮。
“啊哟,有没有搞错啊!才几点啊?就在那儿玩电脑,吵死了。”我抱怨道。
“嗯?醒啦?都快六点了。”仓兰转过头,突然露出一脸坏笑:“诶嘿嘿,你该不会以为现在是一大清早吧?”
我茫然:“……”
“哈哈哈,你是睡迷糊了,还是脑袋被那家伙给打坏了啊?”
才想起来今天下午是公司大赦,放假半天。
接受完采访,在走廊上又被那个混蛋踹了肚子一脚,正好揣在昨天受伤的地方,痛得一时没站起来。阿彻不放心,就向公司告假,要我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我最讨厌医院,而且自己觉着真没什么大碍,倒是累得犯困。就求着仓兰送我回家睡觉了,于是就在仓兰这儿睡了一下午。
“怎么着?带你去吃顿好的吧。”他把沙发上的衣服递给我,坐到床边。
午饭也没吃,但一点儿也没觉得饿。“我倒不饿,你买点自己吃吧。”
他凝视了我片刻,眼里透出些担忧的神色:“胃口又没了,你这家伙吃不下东西了,基本就是快玩儿完了呀!”
除了老妈,估计就属他最了解我了。轻易地就被看透了。但又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自己懦弱的一面,为了继续掩饰自己的不痛快,利索地穿上衣服,跟他出了门。
说是要带我去个特别的地方,啊啊~~有没有搞错又是酒吧!
仓兰要了杯威士忌,却给我点了个果盘。
“那也给我来杯威士忌。”
“算了吧你,喝醉了待会儿又要揍人了。”
其实我也不太想喝酒,只是觉得到了这里又不给个酒喝,好像被当成孩子一样。
我有些不满意的嘟囔道:“你不让我喝酒,带我来酒吧干嘛?”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仓兰把果盘推到我面前,“先吃些水果,兴许能让你开开胃,有胃口了再带你去吃夜宵。”
正说着呢,酒吧的舞台上,亮起一束光,四下响起掌声。
一个上了年纪身材发福的女子,抱着一把吉他走了上来。向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坐在高脚凳上,调节好话筒位置。
“感谢各位,在寒冬的夜晚来到这里。”
台下又响起一片掌声,台下的观众并不太多,掌声并不激烈,但很真挚。
手指并不修长,看似有些苍老笨拙的手,却在琴弦间灵动地撩拨着。当那充满磁性的歌声响起的时候,我的心突然一收,这歌声穿透了我的胸膛,直接紧紧地抓住了我的心。是遥远记忆中,那似曾相识的感动。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被父亲带着去看演唱会时的感受一样。虽然那记忆中的歌声已经模糊淡忘了,但这份感动却是如此相似,带着将心融化成眼泪的力量。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
Je vois la vie en rose
ll me dit des mots d’amour
Des mots de tous les jours
Et ca me fait quelque chose
ll est entre dans mon coeur
Une part de bonheur
Dont je connais la cause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
坐在前排的客人,递上一支玫瑰,轻声的对那个中年女子说了句什么,那女子嫣然一笑。浓厚到有些不自然的妆容,都已无法遮盖她满脸岁月的痕迹,但那浅浅的一笑却蕴含着豆蔻年华才有的羞涩。这微笑在这样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孔上绽放,却没有让我觉出一丝格格不入,这温馨的一幕打动着我,就如那依旧年轻的歌声一般。
然而心底却又不禁唏嘘。年华已逝佳人不再。
“Morry的歌声你喜欢吗?”
仓兰的声音,把我从沉思中抽离出来。我点点头。
“我8岁那年第一次听她的歌,就被深深打动了,那时候还小,根本不明白歌词是什么意思,但光凭借歌声,就被深深吸引了。或许我会走音乐这条路也和她有些关系吧。这么多年,她还是在这里唱,唱给她这数量有限的忠实听众听。”
“那真是太可惜了。这样美好的歌声如果能被更多的人听到就好了。”
“有才华却也不一定有机遇不是吗?走音乐这条路的人又能有几个像我们这么年纪轻轻的就赶上这么好的机遇啊!”仓兰的微笑着看着我,话里有话。
“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够运气的了,没资格闹情绪是吧。”呵,仓兰你这算是学阿彻跟我说教洗脑吧。
“我倒没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些。”仓兰转头看向台上吟唱着的Morry,“或许大多数人的眼光来看,Morry只是个怀才不遇年老色衰的酒吧歌手,一个可怜的女人。但在我看来她是个幸福的人,唱自己喜欢的歌,给懂得欣赏自己的人听。”
以前总觉得,仓兰这个做事大大咧咧的家伙,说话也是全无章法,有时候甚至觉得不知所云。但随着相处的时间长了,我开始渐渐能读懂他话语里蕴藏着的仓兰式独到的人生哲学。
做自己,才能快乐吧。
“若是今天你真按着Brenda说的做了,我倒真要看不起你了。你今儿个冲记者说那些话的时候,真是帅呆了。不过,我知道你没把真相和盘托出,已经忍得挺辛苦了。”仓兰拿起自己喝到一半的威士忌,冲到我嘴边,给我喝了一口,又拿走了。
我苦笑道:“这你都看出来了。”叹了口气,“但是,索性忍气吞声,什么也不说,才是最明智的吧。最终还是逞了一时之快。唉,阿彻要恨死我了。”
“你真要是屁都不敢放一个的话,那就真不是你自己了。”
“什么呀?我就应该放屁吗?”踢了仓兰一脚,惩罚他举例不当,用词粗俗。
“阿彻只是重视乐队,我看他可心疼你了。之前还教育你小不忍则乱大谋。之后,看到你被那家伙踢了一脚,差点没冲上去跟人拼命。”仓兰呲牙咧嘴外加手舞足蹈地重现了阿彻发飙的一幕,“你个混球!赶动我们家海潮!我跟你拼啦~~”腰一插手一指,最要命的参考得还是大话西游里猪八戒被青霞上身的那个桥段。
“哈哈哈,去你的,阿彻才没你那么猥琐呢!他可冷静着呢,哪儿像你啊?”我被逗得前仰后合。
“啊呀哈,你倒挺了解他哈,他动手当然是不可能哒,但真的有冲上去哦。在那儿一挡,使出他以眼杀人的绝技。”
看着仓兰双手叉腰,腰肢一扭,猪八戒上身,双眼圆睁似铜铃,我都快笑背过气去了,“拜托,你不要丑化我们尊敬的队长大人好吗?哈哈哈哈。”
好不容易总算从爆笑中平静下来,笑一笑感觉气都顺了不少。这就是仓兰的威力吧。
仓兰干掉了最后一口酒,一本正经起来:“突然想跟你说说我的事儿了,有兴趣听吗?”
我嚼着一片苹果,漫不经心地道:“说来听听。”
他又要了一杯威士忌,抿了一口道:“我爸是个生意人,所以家里还算是有些钱。我是家里的老幺,继承家业有我大哥和姐姐就够了。加上我呢,从小就是个挺偏执的孩子,对父亲的安排当然不可能言听计从。所以老爸对我算是死了心了,我自己也觉着好像是个被放逐的孩子。因为深知自己的不被期许,我也曾一度自暴自弃。老爹贪省事,就多给点钱随我胡闹。”
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和我谈他的身世,但我对此也有那么点兴趣:“哦,和我猜得差不离,你果然是个公子哥啊。”
仓兰冲我笑了笑,继续道:“在这世上,跟我感情最深的,就是我妈了。我高中毕业以后,就开始在些乐队做支援鼓手,到处串场,但只要是在南垣的演出,妈妈都会来看,甚至南垣周边的城市她都会跑来。妈妈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我让她别跑那么远,但她还是固执地跟来了,因为他说我是他的骄傲。”仓兰说到这里有些动容,低下头深吸了口气,然后用傻笑掩饰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仓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对于一个自暴自弃的孩子是多大的鼓舞啊。”
“决定来佰朔之前我也有犹豫过,想说为了妈妈,留在南垣得了。但是我还是想做自己,妈妈也会为这样的我而感到高兴的。告别了昨日的颓废,没有带走老爸给的半毛钱,开着妈妈在我二十岁生日送我的车子就这么来了佰朔。”
这样一本正经诉说着自己故事的仓兰,看上去有些寂寞无助,这样陌生的仓兰让我有些无措。
不知是该说些温情的话安慰安慰他,还是学他的样子开个玩笑逗他一乐。
突然台上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欢快的桑巴。仓兰也随即打回了原形,脸上又绽开了那慵懒、有些玩世不恭的微笑:“怎么样?开心吗?”
“啊?”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冒出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话。他所说的话题还挺严肃的,我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可从来没跟人说过自个儿的事儿,你可是第一个,不觉得很荣幸吗?”
我倒……
“嘁~你爱说不说,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听呢!你也应该庆幸有我这么好的听众。”
其实他能和我说这些,我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仓兰用手抓了块我盘子里的水果往嘴里一塞,冲我笑道:“唉!你不觉得吗?阿彻就跟我们乐队的老妈子似的。”
“哈哈,很会教训人,又很唠叨?哦~~你说阿彻坏话”我指着仓兰笑道。
仓兰捂着嘴看别处:“我可没说哦,都是你说的。”
阿彻,妈妈……啊啊~这又是仓兰的哲学吗?他告诉我这么多关于他和他母亲的事情,就是这个目的吧。
“哟~~好戏来了好戏来了!快看快看”
思绪被仓兰的叫声打断,他神气活现地猛拍我的肩膀。
转头看向舞台一群搔首弄姿的女人奔上台来,扭动腰肢,宽衣解带。应该是脱衣舞之类的表演吧。再瞅瞅这边厢,仓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舞动的女体,看到他这副如饥似渴的色狼相,心里有些不爽:“喂!这么好看啊!你眼睛都直了!”
“其实之前我给脱衣舞团也做过兼职鼓手呢!哈哈~挺怀念的。”仓兰依旧凝视舞台,回个话都懒得转过头来。
在那些几近□□的女人面前,我还真是没存在感啊,完全被忽略的感觉。
“呵,原来你就这点品位,钟情这种类型啊?”
仓兰总算转过头来,瞅了我两秒,别有用心的笑了起来,摇摇头:“非也非也,这种女人我只是拿来消遣消遣哒。我真正喜欢的是那种又漂亮又纯的!”
仓兰表情暧昧,指了指我身后。
我连忙回头去看,身后哪儿有什么女人啊,连个人影都没有。
“后面没人啊!已经走过去了吗?”我朝四下张望。
“你再回头看看,还在呢!”仓兰很狡诘地笑笑,又指指我身后,“那个白衣服长头发的。”
我回过头去,却看到镜子里白衣长发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