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死瘸子》陈年他惑

6、嗨，死瘸子（6）

　　温柔而又柔软，暖暖的温度几乎在附上来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林浅低咳一声，试图挣脱马蔓蔓魔爪的钳制，可马蔓蔓是谁，这可不是吃素的主。

　　她满眼笑意，一丝不落的捕捉着林浅的表情。柔荑轻抚，指尖亮闪闪的美甲精致又美丽。

　　虽然年长了这些岁数，但林浅显然没有应对过这种事情，他整个人都懵了，马蔓蔓这丫头胆子真大！

　　被对方认为胆子大的人，觉察了他想要躲避的心思，指尖用力将林浅的手攥的更紧了，林浅心里不觉失笑，便调侃她说“小小年纪，你这是调戏我？”

　　即便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面对他时，还是忍不住有点羞怯。面颊不易察觉的染上绯色，却还是嘴硬道“那又怎样？！”她撇撇嘴，毫不害臊。

　　客厅的水晶灯很明亮，所有的小动作、微表情都无处可藏，林浅纵容着她的胡闹，但在心底已经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外强中干，硬撑而已。

　　他没有再躲，“半夜不睡觉，就为了干点这个？满脑子装的都是黄色废料么，而且你知不知道矜持怎么写？”

　　嘴毒依旧，却说的也是事实，马蔓蔓难得没有反驳。

　　黄色废料又怎样，她又不是对谁都动心，得到一个人的喜欢难道他都不会窃喜吗？板着个臭脸，真是气人！

　　“谁叫你那天说话那么难听，我能睡着才是见鬼了！别人被表白，同不同意另说，至少都是开心的，你怎么这么奇葩，脸臭的像我是变态狂！”

　　想到这个，她有点气结，转而松开了林浅的手，抱臂不再看他。

　　对面那人恢复自由，轻轻调整了一下轮椅的方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轻笑出声。

　　复而回应起马蔓蔓之前的问题，如果说是解释也不准确，应该表达的是只是拒绝。

　　他的脸上还扬着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马蔓蔓，你觉得自己现在理智吗？你口口声声让我不要拿你年纪小说事，可你做出来的事情，哪一件不幼稚？你要知道感情的事不是可以强求的，如果你非要我给你一个理由，那便是我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嘛！”

　　“哪里都不合适，年龄、性格，各种都不合适！”

　　马蔓蔓撅着嘴道“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说我们不合适，都没有在一起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她过分要强的性格在此刻完美的体现了，根本不把林浅的话放在心上，她仍然觉得这是林浅给她的考验，而她终究会抱得美男归！

　　原本抱臂的手松开，抓着背包的流苏无措的捻来捻去，她甚至不敢直视林浅的眼睛。

　　这种情况不在她的预料内，对面沉默了。她又认真的说，“我没有要求你必须要喜欢我啊，我只是对你心动了，想和你在一起……我的愿望很小的，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点回应，哪怕一点点也好……我知道你有所顾忌，觉得和我不相配，你害怕别人说你老牛吃嫩草。可是我都不在乎这些啊！”

　　马蔓蔓的语速很快，似乎是有些紧张，抬头看林浅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却不回答，便有些焦急。

　　她也不知自己这些勇气都是哪里来的，可是林浅的反应让她有些失了底气。

　　连连受挫，还被扣上幼稚的评价。她微微的有些生气了，毫不扭捏的高声道“你看着我干嘛！你说话呀！”

　　沉沉的目光仍旧落在她的身上，看的马蔓蔓心里发毛。气氛逐渐微妙起来，马蔓蔓的心渐渐冷了下去……

　　似乎只是几秒钟，但却像是过了很久，马蔓蔓的步步紧逼让林浅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这种感觉很糟糕。

　　他下意识的揉捏自己瘦骨嶙峋的膝盖，对着马蔓蔓淡淡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如同一只被困在井底的小兽，暗哑的嗓音低沉无力。

　　“你不要总是拒绝我嘛……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呢？谈恋爱又不是马上要结婚！”

　　“我到底哪里让你不满意了？而且我哪里幼稚了？！我只是把我的喜欢说出口，我想争取也有错吗？我不愿意自己到了一定的年龄，然后就像一块菜市场的猪肉，被别人挑三拣四、比来比去的。我也不喜欢和陌生的男人吃饭看电影，试着了解接触。这不是我要的！喜欢一个人又不是说不喜欢就能做到不喜欢的，我又控制不了自己。林浅！！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就是要追你！”

　　那声林浅叫的义正言辞，一丝一毫不容别人质疑。

　　马蔓蔓从沙发上起身，蹲在他的轮椅前，仰着头睁着眼无辜的看他。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言辞真挚，没有一丁点玩笑的意思，她急切而笨拙的表达自己的感情，灵动的双眼因为林浅的沉默而透出一丝不安的味道。

　　她此刻的表情分外真挚，让林浅根本不忍心再说些狠话伤害她。

　　林浅微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心里突然升腾起一丝苦涩。触动来的悄无声息，一潭沉寂的湖水被这个意外闯来的小鹿踏过，掀起了片片涟漪。

　　夜很深了，有些人早已睡下，没睡的人都是城市的暗行者，黑夜是他们的掩护。没有嘈杂之声，徒留下的只有满室的寂静，月光淡的看不见，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这一刻，林浅确实胆怯了，他望着眼前的这个女孩，面容娇好、温暖善良、优秀的家世。放在任何男孩子身边都早已跃跃欲试的追求她了吧？！

　　可是岁月早已磨平了自己的冲动，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尝试着去爱别人了，也未曾得到过别人的垂青。

　　现实告诉他，做个老僧入定，凡事都波澜不惊才能免受伤害。

　　大概也是因为有了自知之明，残疾的事实他没办法改变，所以很早就学会了接受这样的自己。终究还是会被别人嫌弃，也终究会拖累别人成为累赘的。

　　林浅沉默半响，终而还是拒绝了她。

　　他说“蔓蔓，我不能接受你，我们没有必要尝试在一起，”他的手抚过她耳边的发丝，低沉的声音在马蔓蔓耳边萦绕，“你还很年轻，你要相信你总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

　　马蔓蔓依旧蹲在他的轮椅前，这次换做是她一言不发。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原本口若悬河信誓旦旦，被林浅残忍的扯开，让她认清现实。

　　她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难过的心情哪里是能抑制住的，酸涩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涌了上来模糊了她的眼睛。

　　林浅在她的眼里被泪水覆盖，影影绰绰成为一个巨大的悲伤来源。

　　马蔓蔓好像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她索性坐在林浅面前的地板上，沉默的任凭伤心的泪水溢满双眼。

　　她没有说话，只是保持这样的姿势默默的流泪。

　　林浅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这样一个爱的热烈的女孩……可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一双干燥温热的手捧住她微凉的脸，薄茧覆盖的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蔓蔓，别哭了好吗？”林浅温柔的一遍又一遍抹去马蔓蔓脸上的泪痕，此刻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

　　马蔓蔓渐渐止住了抽噎，她抬手覆盖在林浅的手掌上，那样的热度使她有点贪恋这一丁点的暖意。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自己的懦弱无能，眼神交错的一瞬间，疼痛在心底泛滥肆虐。却依然微笑着欺骗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哭够了，马蔓蔓坐在地板上失了颜色，她贴着林浅的轮椅踏板低着头闷声的说“我不要再跟着你学习了，我看见你会心里难受……我的初恋，拜你所赐，真是刻骨铭心！”

　　林浅沉默了一会儿，他点点头说，“好……我给你介绍行业内别的老师……”

　　“我不要别的老师，我没心思学这个了……”她低着头看见林浅没有穿袜子的脚掌，青白，有些浮肿，病弱的脚趾蜷缩在一起。右脚微微的悬吊在踏板上方，都踏不稳得样子。

　　她的心里又开始难受了，林浅萎缩细瘦的双腿，让她更心疼了。“你抱我一下好不好？”她抬起头看他，紧紧抿着的双唇动了动。

　　这样的要求，对方没有拒绝，林浅“嗯”了一声，弯下腰张开了双臂，马蔓蔓起身调整姿势，将自己的头埋在林浅的颈窝。

　　现在她只想要一个拥抱，一个温暖的拥抱，不再管他是否爱她，也不再计较是否爱她，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松开怀抱，马蔓蔓又坐在了地板上，她面对着林浅，伸手抚在他的残腿上。

　　触手下的感觉让她心惊，冰凉、肌肉松懈、太瘦了……她都怀疑那仅剩的肌肉是仅仅是挂在腿骨上的，她的手指摸到右腿膝盖上凹凸不平的瘢痕，长长的一道‘拉链’，她心疼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你拒绝我，是不是也因为这个？……”她趴在林浅的腿上低声的问。

　　心思细腻如她，她怎么会还不明白他的难言呢。

　　只是他一直都表现的那么强大，行业内众口交赞的优秀评价，带她去接触她从未触及过的世界，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侃侃而谈，根本和别的老师没有区别。

　　是她忽略了，原来他也会胆怯。

　　林浅没有说话，他的心里已经有一块地方在塌陷了，他害怕自己一张嘴就没办法控制。

　　片刻的沉默，马蔓蔓又接着说“我很理智的，我说我从来都不觉得这个是困扰你也一定不相信……”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林浅听。

　　她的脸颊隔着一层布料贴在林浅的腿上，她闭着眼睛感受这双残腿的温度……

　　无声无息的泪水又留了下来……